冬至扫墓对叶家人来说算是件大事,一方面是家族的历来传统,另一方面是叶廷庸去世不到一年还在新丧,家中成员都比较重视。
一大家子人天蒙蒙亮就到了墓园,默哀扫尘、奉上鲜花美酒之余,还请了高僧诵经。
仪式大约进行了一个小时才结束,众人散去。
万静棠望见叶肇宁行色匆匆走在最前,知他还有后续行程,便拉着叶权安到一旁说话:“泽清那边,你也过去一趟吧,都多少年了。
”
说的是叶肇宁的母亲谢泽清。
叶家祖先的墓地在山顶,风水宝地。
谢泽清却没有葬在这里。
她当年是车祸意外去世,现场事故惨烈,火光漫天,一切化为灰烬,最后只得做一处衣冠冢。
到选址的时候又犯了难,只因祖坟涉及整个家族,不由叶廷庸这一支说了算,叶家几位老者认定谢泽清福薄命浅,一旦入了叶家祖坟就会影响家族运势。
而媳妇,说到底是外姓人。
谢泽清娘家亦是大家,听闻叶家的意思,一气之下将女儿的身后事全权包揽,并且放出话来,称谢泽清虽是叶家儿媳,但死后便与叶家再无瓜葛。
因为姻亲有了紧密联系的两家人就此交恶。
此后多年,谢泽清那边除了亲生儿子叶肇宁,再无叶家人祭拜,包括她生前的丈夫叶权安。
万静棠一直对这位儿媳心怀愧疚,然而劝诫无用,叶权安不是拿出两家的约定说事,就是推脱自己公事繁忙没有时间。
叶肇宁对此毫不意外,或者说,早已习惯。
谢泽清在世的时候,与叶权安的夫妻关系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差。
他俩从不吵架,有时同在一个屋檐下能做到一天下来不说一句话,比陌生人还要客气。
这样子的夫妻情分,当然不能指望丈夫在妻子死后突然就生出了伉俪情谊,时常缅怀。
更何况叶权安比常人更加冷血,也更加恣意妄为。
除了下葬那天,他再也不曾去看过这位发妻一眼。
叶肇宁独自来到母亲墓前祭拜。
自从谢家举家南迁,谢家人便只在每年清明时节回来扫墓。
在冬至这样的节日,谢泽清墓碑前的供台上只放着一束简单的鲜花,和方才叶家那热闹隆重的场面形成鲜明对比。
虽然叶肇宁并不在乎这些,此刻竟也生出几分寂寥之情。
他如今快到而立之年,商海沉浮,终有所得。
犹记得初出茅庐时,也曾意气风发、傲世轻物,然而随着年岁增长,他愈发明白这世上的努力和天赋在祖辈的资源托举面前不值一提。
他原本不屑一顾的家族兴衰,其实早已在他出生那刻起就和他深深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