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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
我点上一支烟,看着辛虹的脖子,她的脖子又细又白又长,非常漂亮,这是她身上最漂亮的部位。
辛虹回过头来,“我跟你说过吗?”
“什么?”
“你这儿真舒服。
”
“没说过。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到完全漆黑一片。
我和辛虹一直在看电视,新闻联播,电视剧,广告片,专题节目,平均每隔五分钟换一下台——快八点半时,辛虹站起来,抓起电话,呼了一个号,刚放下电话,不到片刻,电话铃就响了。
辛虹拿起电话:“阿梅吗?今天生日吧——想怎么过?——大PARTY,太好了,在哪儿?还没定呀,那我就等着——行,到时候叫我一声,我就在这个电话边上——对,和他在一起——没乱搞,看电视呢——”她忽然扭头,“你去吗?”
“无所谓。
”
“去吧,去看看。
”
“行。
”
她又转向电话:“他去,行,我等你电话,别忘了我啊——”
她放下电话,长长出了口气:“晚上总算有事了。
”
“你不去歌厅了?”
“你没看见吗,今天有事儿,我姐们儿过生日——”
14
我们坐上出租车,那辆车一上去,司机就说快没油了,于是先到东单加油站加满了油,然后转回长安街,向西一直扎下去,辛虹坐在我旁边,出租司机不断地一盘接一盘地换着磁带听,没有一首歌能听完,最后总算找到一个拼盘听了起来,是老狼唱的《同桌的你》。
我一言不发地坐在辛虹旁边。
“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啊——”
“那你干嘛不理我?”
“没有啊——我看外面。
”
“以前你可不这样——是不是跟你睡完觉就烦我了,要烦我,说一声,我自己走。
”
我突然说:“你自己走吧——”
“怎么了?”
“我不舒服。
”
“哪儿不舒服?”
“我想回家。
”
辛虹突然喊了声停车,车未停稳,她便拉开门走了出去,又“咣”地把门关上:“神经病。
”
司机一脚油门,我回头张望,转眼间,辛虹就从后风挡玻璃中消失了。
15
又是无数的美丽的人头从天上飘落,她们是一些未知人事的少女的头部,眨着漂亮的眼睛,然后掉到地上,有长发的,有短发的,有系着发带的,有戴着发卡的,全都那么可爱,我低下头,看到那些人头在地上四处滚动,我听到叹息声,听到尖叫,听到歌声,还看到泪水——我从梦中惊醒,抬起头,看到床头柜上的时钟,正是深夜十二点整。
朱玲对我说过,不要与三陪混,万不得已也不要去,她们太脏不说,还麻烦。
朱玲说得很对,但我并不总是听朱玲的,因为她是她,我是我。
我不怕脏,也不怕麻烦,但我怕独自一人,怕没有地方去。
深夜十二点醒来这件事对我来讲,简直无法忍受,因为我独自一人,因为无处可去。
我想再次睡去,但又怕做同样的梦,我感到头痛,恶心,身上还出汗,我睁开眼睛,一会儿,我又闭上眼睛,再一会儿,我又睁开眼睛,不久,又闭上,反反复复,直到天明。
天明以后,我下床洗澡,然后煮热咖啡喝,喝完咖啡,再次洗澡,然后回来再次喝热咖啡,这样做的原因想让自己清醒,但清醒之后,我又感到无聊,人在无聊时很容易疲倦,而要想从疲倦中摆脱出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睡觉,于是,我拉上窗帘,爬上床去,盖上被子,安然睡去。
16
辛虹走后的一个星期我心绪不宁,我接的一个描写电脑的情景喜剧也因我写作态度不端正而作废,制片人换了别人来写,本来因为剧本讨论、开会、吃饭,写提纲等琐事还能叫我有一种忙忙乱乱的感觉,然而,然而——就像电影中的换场,仿佛只用了一秒钟,一切就从天而降,当我清醒以后,我突然发现自己正独坐家中,口干舌燥,窗帘外面是闪亮的阳光,地板上堆满了唱片、录相带、烟灰缸和吃剩的薯片空筒,此外是围绕着我的是一片寂静,没有声响,没有人,没有电话,没有事情,没有现在,也没有明天。
真讨厌。
我打开写字台边上的抽屉,里面还有大约两百元,这是我现在所有的钱,我把那两百元放进空空的钱包,然后打电话给电视台的一个制片人,催他快些结账,他支支吾吾,于是我就不断地打出电话,不厌其烦地找到各个与结账有关的人,终于,两个小时后,我可以去台里领取我的最后一笔五千元稿酬,我带上身份证,来到电视台,开了进门条,经过一系列周折,领到酬金,然后给大庆打了一个电话,大庆此时正在家里睡觉,通过电话,我听到他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咕噜了一声“过来吧”,我挂断电话,出了电视台,坐上一辆出租车,来到位于航天桥附近的大庆家,他打开门,然后钻回被窝,继续蒙头大睡,我听着他的呼噜声,坐在他的双人沙发上,看着他的闹钟一秒一秒地走动,看了几圈,便进入了梦乡。
17
我喜欢找大庆,有事的时候找他,没事的时候也找他,大庆也不喜欢一个人呆着,宁可整夜夜不归宿,与我、还有其它一些朋友呆在一起,他管那叫“耗着”。
于是,在我们都无所事事的时候,就聚在一起耗着。
起初,我们聚在一起谈论电影,谈论施隆多夫,谈论马丁。
史高西斯,谈论伯格曼、费里尼或塔尔科夫斯基,然后我们谈论海德格尔,谈论波尔,谈论尼采,谈论利奥塔,谈论所有那些时髦的作家,谈论他们的作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