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90(3/3)
,中间还零星缀以小小花园,客房非常舒适,安静、整洁,写字台的高度也合适,制片人安顿好我和赵东平,动身离去,临走对我和赵东平说:“有什么事电话我,剧本的事儿上点心,能往好里写就往好里写,导演等着拍,演员等着演,电视台等着放,观众等着看,我等着挣钱,我知道你们在这儿囚着苦闷,没办法,快点写,早点走,我比你们还急呐。
”在赵东平点头说“好好好”的时候,他已走出五六米,又突然转回身:“千万别回城啊,一回去,朋友一混,小蜜一泡,心就野了——”
“没问题。
”我和赵东平异口同声地回答他。
“我可半小时往你们客房里打一次电话。
”他仍不放心地叮嘱我们。
“我们不接。
”我和赵东平再次异口同声地回答。
88
赵东平三十多岁,长得人五人六,一脸正气,生活极有规律,我是指,除了早晨七点起床、晚上十点睡觉以外,他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特点,那就是他的洁癖,每隔两小时,他必会把自己清洁一遍,举例来说,一般人小便一趟,事后会洗洗手,这是人之常情,但再往下做的人就很少,他就是那种再往下做的人,你很难想象一个人小便之后除了洗洗手之外还有什么事可做,但赵东平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能想到,我知道他是怎么干的,他先冲马桶,冲三遍,然后刷马桶,然后洗澡,当然,主要是洗xxxx,然后是洗洗澡用的毛巾,然后洗肥皂,然后穿上衣服,这事儿才算完。
所以,他做一件事的时间可以是一般人的十倍,我这么说是因为以前我跟他一起写过剧本,那次碰巧我们住在一间房内,我只记得当时他总在我眼前身后小蜜蜂一样不停摆忙,直把我晕得一个字也写不出。
我私下里认为,他这样做是因为,在内心深处,他总在为自己长得黑而焦虑着,因为长得黑,所以就认为自己脏,不干净,因此,就得时常给自己打扫一下,当然,这个解释我从来没有对他提起过,就是他把我当成心理医生,每小时付我五百元我也不会实话告诉他,因为此人听不得半句不尊重他的话,当然,你要是随手夸夸他,多半他会以为你在讽刺他,但要是夸他夸到点子上,他没准儿也会突然忘乎所以,自然之间还会泄露出少许牛逼的样子呢。
不用说,刚搬进新环境,赵东平要忙得事儿多着呢,我在接上笔记本后去了一趟他的房间,他与我隔着三间客房,我推门进去,只见他身着三点,正手脚并用,挥汗如雨地用一块毛巾刷洗澡间的浴缸,我知道,他要打扫的还很多,所以点了一下头便回到我的房间。
89
我给陈小露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的住址、房间号及电话,然后告诉她到此来的路线,陈小露叫我说慢一点,她要记下来,于是,我又慢慢地说了一遍,她对我说:“记好了——我问你,你开始写了吗?”
“我要先睡会儿,吃完晚饭看会电视,游游泳,再看看资料才会开始。
”
“那是几点?”
“晚上十二点左右吧。
”
“现在就开始。
”
“为什么?”
“因为晚上十二点你要开始干别的。
”
“干什么?”
“操我。
”
“真的吗?”
“别忘了,你买了二十个避孕套——你不想白花钱吧?”
这就是陈小露的逻辑,我喜欢她的动人逻辑,因此,挂断电话,我立即抓紧时间,开始着手看资料,写剧本。
90
有时候,写剧本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类似灾难性的经历,既是灾难,自然相当可怕,尤其是电视剧本,电视剧本当中最要命的是连续剧,连续剧中又以古装戏为最甚,古装戏里最让人受不了是的戏说之类,戏说,顾名思义,就是不真说,顺随说说,其实就是胡编乱造,它的当代意义在于把对当代现实中的不满放到古代去说,比如老百姓受苦啊,贪官横行啊,皇帝生活好啊之类,最后,作为一个美好的愿望,正义战胜邪恶,全剧终。
然后呢?我是说,在全剧终之后发生了什么呢?这种问题,没人在乎,连我这个编剧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在我编写故事的时候,作为正义的一方除了被邪恶一方无情地折腾以外,往往无事可做,这让我写着写着不由得得出结论,也许,正义就是那种经常被邪恶玩于掌股之间的东西。
这个结论让人十分泄气,但是,在写剧本的过程中,我认识到,不这样做又不行,因为所谓故事就是这么一种东西,以至于我绞尽脑汁都无法改变。
故事的结局也让我特别恼火,因为正义一方必须得出奇制胜,在经历了那么漫长的磨难之后,在倒了那么多大霉之后,正义一方才能想出招数,让我简直就弄不清在这之前他们都干什么来着。
当然,这都是以往写剧本的过程中我所想到的,实际上,我写的正是一部戏说性质的古装连续剧,但这次我可没有那么多感慨,我坐在笔记本前,连翻扑克挖地雷的游戏都不玩,一直迅速地写下去,除了翻看资料以外,我的手几乎没有离开过键盘,完全进入到故事之中,中间写到爱情场面时,我不禁深深为笔下的人物所感动,甚至好心大发,让笔下的有情人在一个不错的客栈里踏踏实实脱净衣服困上一觉,顺手又让他们得到了一笔意外之财。
我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当我得到一个确定的消息时,我就会这样,我就会专注于手头的事情,即使做意大利面条也会一丝不苟,浑然忘我,我不再茫然,不再焦虑,不再不安,而是对将要发生的事情确信不疑,由于确信不疑,我就不再想它,反而能够忘却它。
是的,我对陈小露要来看我确信不疑,我对她将要属于我确信不疑,我对今后能够与她在一起确信不疑,我对我的天仙将与我分享另一种生活而确信不疑。
我的状态很好,恶风已经停止,暴雨已经平息,乌云已经散去,就连暗礁也已绕过,我好像坐在地中海的游船里,享受着太阳的温暖和生活的甜蜜,就像普鲁斯特所说,我达到了那样一种幸福状态,那就是对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确信不疑。
我写着剧本,不觉到了吃饭时间,赵东平过来约我一起吃饭,我说再写一会儿,他看我破天荒这样,满腹狐疑,坐到我身边,不断地问这问那,可把我烦死了,事实上,除了陈小露,我不想见任何人,除了陈小露的声音,我不想听任何人的声音,我沉浸在自己的充满隐秘快乐的小天地里,根本不想出来,我对他的一付孤单可怜样毫无怜悯之心,只盼着他快点离去,因此,我突然中断写作,冲进卫生间,反锁上门,坐到马桶上对他叫道:“你自己吃饭去吧,我拉完了再去。
”
隔着门,我听到赵东平骂了几句什么,出了我的房间,我立刻从洗手间跑出来,继续写作,我是用写作来忘却等待陈小露的漫长时间,我知道,一旦停止,我就会呈现出一付猴急的样子,抓耳挠腮,东游西转,坐立不安,为了防止搞这种可笑表演,我不思茶饭,全力写作,勇往直前,只在写完一集后休息了一会儿,就是这一会儿,仅仅是这一会儿,只是这一会儿,我便在没人监视的情况下丑闻不断,我跑到走廊里,向着陈小露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到室内,打开电视,换了几个台之后关上,坐到椅子上喝一杯茶,一不小心没拿稳茶杯,致使三十毫升滚烫的黄色液体一滴不露地倒在裆里,我换上一条新裤子后爬上床,趴在那里,抱住一个枕头,嘴里叫着陈小露的名字,把脑袋贴到枕头的一头,用脸在上面轻轻蹭着,一条胳膊抱住枕头的中间,另一只手却胡乱摸向枕头的另一头——这还不是最可笑的,最可笑的事出在我的xxxx上,就在我把手伸到那个每个饭店房间都有的薄薄的破枕头的另一头时,xxxx竟在一瞬间忽举——天哪!
写到这里,我的手不知为什么停住了,汗也下来了,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我在讲到自己的可笑事时会感到不好意思,即使我用最厚颜无耻的态度,抱着爱谁谁的心理去写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