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拜将(3/3)
芈八子叫道,“母亲,父王为何要我们去沙场?”
芈八子拉过他,静色道:“好男儿必要历经沙场,方才有血气,懂真正的豪情胆色。
你兄长有恙在身,你必不能退缩。
”
公子稷不情愿道:“为何孩儿一定要去?我亦不喜欢杀戮。
”
“痴儿!”芈八子见身边仅有一名心腹,便扳过嬴稷的肩,一字一句道,“他可以不去,因为他是太子,是储君,而你靠什么?你不过是父王众多儿子中的一个,若不凡事争取,你我母子谈何将来?”说罢轻轻一叹,缓下口气,又轻声道,“母亲如何舍得你去沙场,但你是帝王血脉,如今大争之世,你必要去亲历最残忍最血腥的征伐,这与你读万卷书一样至关重要。
”
公子稷怔怔地看着母亲,默然颔首。
正在这时,侍者疾步来报:“秦王到。
”
一抬眼,秦王已大步进来。
芈八子与嬴稷慌忙起身行礼。
秦王一抬手道:“免礼。
”说罢便看向公子稷,“你兄长抱恙在身,恐怕无法去战场了。
稷儿,你呢?”
公子稷郑重一礼道:“父王,孩儿必将拼力入选武卒,上沙场为我秦国而战。
”
秦王会心一笑,颔首道:“甚好,不过白将军操练甚苛,你应心有所备。
”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而嬴稷此时却与一众军士荷戈带剑,背着口粮,在校场一圈圈地疾跑。
他哪里受过如此强度的训练,不多久便落在后面。
白起骑马扬鞭,一见嬴稷落后便大喊道:“快点跟上!还有三圈!”
秦王携芈八子,与张仪、樗里疾、魏章等人,俱在台上观望。
却见嬴稷忽然膝下一软,摔倒在地,口粮剑戈散落一地。
白起冲过来喝道:“继续跑!”嬴稷无奈,挣扎站起,匆匆拾起口粮与戈埋头向前冲去。
白起大怒,策马拦到嬴稷面前,以鞭指剑喝道:“这是什么?”
“此乃剑。
”
“何为剑?”
“剑为兵勇之命。
”
白起冷哼一声,怒喝道:“既知道,如何丢在身后,捡起来!”
嬴稷转过头,见众兵士都往这边看来,一时尴尬恼怒道:“白起,你如此对公子,甚是无礼!”
“公子?这校场上只有将军和待选的兵士,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你即刻将剑捡起,否则当心我的鞭子!”
“我不捡!”嬴稷越发恼怒。
白起扬手一鞭,嬴稷一声惨叫,又听白起喝道:“兵服将训!”
“白起,你打了稷公子?”魏章大惊。
秦王与芈八子一行疾步过来,白起心下一沉,下马施礼道:“大王。
”
“父王。
”嬴稷委屈叫道。
秦王轻轻看一眼嬴稷,便对白起道:“打!”
白起一惊,不知秦王何意,只垂首道:“白起万万不敢!”秦王却沉声道:“犯错必当受罚!你不敢,寡人来。
”
说罢,拿过鞭子,看向嬴稷正色道:
“今日,父王让你长记性!战场之上,不听指挥,该打!”
说罢抬手一鞭,嬴稷一声惨叫。
芈八子心痛不已,却默不作声。
“怠慢将领,消极应战,该打!”又是一鞭。
嬴稷跪倒在地,秦王执鞭之手微微颤动,仍是狠狠抽了上去。
“丢兵弃甲,军容无章,该打!”
“父王!”嬴稷伏地泣道。
“好好记住这三鞭!”秦王沉声说完,拂袖而去。
“父王如何这样对我?”嬴稷到底年少,回到宫中,委屈得低声泣道。
芈八子解开他那衣袍,见所鞭之处俱红肿透亮,虽心疼不已,但亦知秦王到底心仁,手下实已留情。
“你连犯三错,本就该打!若不打你,如何服众?”芈八子拿来药粉,为嬴稷细细敷药。
“那父王打了也罢了,但白起那鞭,我不能忍!他算什么?”嬴稷疼得龇牙咧嘴,高声叫道。
“你连武卒都没选上,竟看不起他?”秦王不知何时进来,温和斥道。
芈八子与嬴稷起身欲拜。
秦王抬手止住,又细细看了嬴稷伤口,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给芈八子:“太医馆的药,专敷鞭伤。
”
嬴稷心中微微一暖,只见秦王在他身边坐下,温声道:“稷儿,父王要你记得,不论你是何等尊贵之身,你也必要善待、尊重每一位将军和兵勇。
因为天下,是他们以性命相搏而得,以血肉之躯守住的。
”
遥远的权县。
失魂落魄的屈原轻轻将手放在县署大门那铜环上。
这冰冷的一触,竟有无限往事涌来,让他一时不能回神。
权县,是他曾魂牵梦萦向大王请命要来的地方,而今虽然天地俱变,他唯一能来的地方,却只有这里。
屈原心中长叹,轻轻推开了大门。
师甲正独自清扫着庭院,花草正盛,与昔日无异,似乎那毫无喜悦的婚事、惊心动魄的刺杀、峰回路转的审判和那痛彻心扉的诀别,竟都如未发生一样,只有当师甲闻声转来,他那万分惊讶的神情,瞬间将屈原带回眼前的世界。
“屈大人?”师甲见他,眼中莹莹有泪。
“这几日,权县可好?”屈原苦苦一笑问道。
师甲点头道:“还好。
屈大人此番回来,是为?”
屈原顿了一顿,轻轻叹道:“不曾想到,天下之大,唯权县是我容身之处。
而这权县,偏偏是我最不想回来的地方。
”
说罢,屈原默然走进自己的房间,轻轻掩上了门。
这一夜,屈原辗转反侧,久久无眠。
他难以自持地想着莫愁,如今回到权县,已离她如此近,万一在街市上偶遇呢?他单是想一想就心神俱紧,周身痛得不能呼吸。
只是他不知,莫愁早已告别父亲与卢乙,去寻找在外闯荡的百戏班姐妹们。
而几日之后,却有一人正在权县阴暗的一隅惦记屈原。
“程爷今日请阳某来,不知所为何事?”
在权县深巷的一家酒肆,程虎、刘歪嘴与阳角围坐一案。
程虎早已同刘歪嘴商议过此事,此时阴沉一笑,搬起身边一个玄色漆箱,推至阳角面前。
阳角一怔,探手打开盒盖,只见金光四溢。
阳角一揉眼,见是满满一箱金帛,不由一愣,转而盖上箱盖,试探道:
“程爷、刘爷,不明不白的钱财,阳某可不敢要。
”
程虎冷哼一声,缓缓道:“如何是不明不白的钱财?我们是想请你帮个忙。
”
阳角看一眼那漆箱,犹豫道:“恐怕这个忙,不容易帮吧?”
程虎一笑:“那要看谁来做,对我们确实难如登天,对你不过易如反掌。
”说罢一顿,又阴沉道,“只是想请你帮忙,在竹简上改几个数字。
”
“数字?”阳角一怔。
程虎点点头,凑到阳角耳边,将欲行之事与他细细说了一遍。
阳角听罢跳将起来,低声叫道:“二位爷,这钱阳某不敢要,这事儿阳某也办不了。
”
“你不过是怕屈原吧。
”程虎回身坐定,冷哼一笑,“放心,这事若做成,这世上便再没有屈原。
”
阳角仍是连连摇头,惊慌道:
“不不不,这是掉脑袋的事,爷借我一百个胆,我亦不敢行这事。
”
刘歪嘴见状,只安抚阳角道:
“若是觉得金子不够,那事成之后,还有一份。
”
阳角此时只想速速脱身,起身叫道:“谢谢爷看重,这已不是金帛的事,这是以金帛换我小命啊!”说罢转身欲走。
忽然程虎猛一拍案,厉色道:
“阳角,你以为你还能干干净净脱身吗?前些日子多亏你帮忙,无奈那屈原命大。
但咱们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要么乖乖与我们联手,要么我们大家鱼死网破!”
一番话正中软肋,阳角膝下一软,怔怔回头。
“急什么,过来坐。
”程虎招呼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