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3/3)
瓶酒,礼尚往来,不就得了?”
朱怀镜便想只怕很多官员都会说这话,很有意思。
“调研班子在下面工作得怎么样?”朱怀镜说,“辛苦你多关心一下。
不是简单写篇文章,要抓住事物的本质和特点,不容易。
要突出时代性、指导性和可操作性。
”
余明吾说:“您上次亲自去枣林村调研,作了重要指示,同志们感到思路更加清晰了。
材料主要是地委办、行署办负责,去的都是政策水平和文字水平很高的同志,我们县里主要是搞好服务。
朱书记,您别批评我,不是我推责任啊。
”
“县里的配合很重要啊!”朱怀镜说。
余明吾点头称是。
他先是闲扯着,然后转弯抹角就说到了下面的话:“加强农村基层组织建设,我们虽然做了些工作,但主要还是因为上级领导重视。
工作上的差距,我们自己知道。
我们也感觉到了,有些同志有不同看法,说不定还会有人告状,对我们说三道四。
如果是对我的工作提出批评,我虚心接受。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但如果牵涉到对个人的中伤或诬告,就请组织上明察。
马山复杂嘛。
”
如今做官的都会说自己工作的地方复杂,无非是群众不如以往俯首帖耳了,学会了告状。
听了今天余明吾这些话,朱怀镜心里就有谱了。
也许枣林村那张神秘纸条,真成余明吾的心病了。
朱怀镜当时的表情太严肃了,那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受了愚弄,心里有气。
在余明吾眼里,就以为有什么大事了。
朱怀镜立马将纸条收了起来,事后又交代杨冲保密,余明吾就越发认为那纸条只怕同他有关系了。
天知道尹正东又会作何思量?他也问过杨冲,可见他也放心不下。
朱怀镜没有马上答话,故意拖了片刻,才说:“明吾同志,我是信任你的。
”他这短短的一句话,足以镇住余明吾。
你可以理解为他的确收到检举信之类,你就得当心;他又说信任你,你就得听话。
电话又响了,朱怀镜就对香妹说:“你接吧,就说我不在家。
我要同老余说说话。
”
朱怀镜这么一说,余明吾便一脸感激,似乎自己很有面子。
香妹一接电话,脸色立即灿烂起来:“李局长,你好你好。
不用了不用了,这么晚了,难得麻烦啊。
我明天就来局里报到。
哪里啊,要你多关照。
真的不……”
朱怀镜听出是财政局长李成的电话,就问:“是李成同志吗?那就让他过来坐坐嘛。
明吾在这里没关系的,又不是别人。
”
香妹就改口说:“那好吧,欢迎你过来坐坐。
”
朱怀镜说:“我同老余先到里面去说几句话,等李成同志来了,你再叫我。
”
“也好,我有事正要找李局长哩。
”余明吾便跟着朱怀镜进里屋去了,仍觉得自己享受了什么特别待遇似的,感觉很舒服。
进了里屋,说话的氛围自然就不同了,朱怀镜免不了说些体己话。
余明吾点头不止,直道请朱书记多多关照。
但他已不便再问朱怀镜收到什么黑材料了。
万一朱怀镜又没有收到什么材料呢?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梅次人脉,朱怀镜已经摸清楚。
县委书记中间,没有同陆天一拜把子的,余明吾算一个。
按梅次人的说法,县处级领导,没有同陆天一拜上把兄弟的,不是不想拜,而是拜不上。
都说想入围这个把兄弟圈子并不容易,而一旦进去了,陆天一什么事都会照应周全。
偏偏缪明却很看重余明吾,多半是两人性格相投,惺惺相惜。
在马山,尹正东就常跟余明吾抢风头。
余明吾在全区县委书记中间,资格最老,人们都说他是缪明的红人。
其实无非是召开县市委书记会议时,缪明讲话时多说了几句“明吾同志你说是不是”,要说这句话有多少含金量也谈不上,可官场里面有些话的象征意义就是大于实际意义,这也是尽人皆知的。
而缪明偏又是个太极高手,惯于含蓄。
最近传闻余明吾会接李龙标的班,任地委副书记。
人们自会认为这种说法是有来由的。
朱怀镜同余明吾没说上几句,香妹敲门进来,说李局长来了。
朱怀镜便领着余明吾出来了。
彼此握了手,余明吾说:“我正准备明天去找李局长汇报哩。
我们县里那个报告,李局长看了吗?”
李成笑道:“你余书记的报告,我敢不看?上面有朱书记的签字啊!”
朱怀镜指着李成玩笑道:“老李你别说便宜话了。
我再怎么签字,最后得你肯给钱啊!”
李成哈哈一笑,说:“朱书记这是在批评我了。
我还是讲组织原则的啊,领导怎么指示,我怎么执行。
”
朱怀镜半真半假说:“以后啊,财政这一块,我是不好发言的。
你老李是德高望重的老局长,我老婆又是你们的副局长,我怎么管?在家里,我还归她管哩。
”
香妹在一旁笑道:“别当着李局长和余书记的面说漂亮话了,谁管得了你?中国妇女,就我一个人没解放了。
”
“今天老余找我有工作商量,我让夫人把所有人都挡了。
刚才听说是你要来,我忙让她请你来坐坐。
”朱怀镜又开起玩笑来,“你是陈香妹同志的上级,她是我的上级,你就是我上级的上级啊。
”
李成的脑袋只顾晃,连说:“反了,反了,下级管上级了。
说实话,朱书记,听说地委安排陈香妹同志来我局里,我心里非常高兴。
以后啊,我们干工作腰杆子更硬了。
”
朱怀镜笑道:“老李你千万别当她是什么特殊身份,她只是你的同事和下级。
我会支持你的工作的。
”他知道李成说的并不是心里话。
谁也不希望上级领导的夫人做自己的下级,弄不好会连领导夫人和领导一块儿得罪的。
朱怀镜谈笑风生,余明吾和李成微笑着附和。
其实他们三人,一个上级,两位下级,凑在一起,又是在家里,会很不自在的。
既不能装模作样地谈工作,又不能推心置腹地说些心里话。
所以话虽说了许多,仔细一想,只有几个哈哈。
如果他们两人一对,任意组合,或许都会有些真话说。
这样的会谈,不在乎内容,只求有个气氛就行了。
眼看着气氛造得差不多了,余、李二位就起身告辞。
朱怀镜说声你们等等,就进房取了四条烟出来,说:“每人拿两条烟去抽吧。
”两人硬是不肯要,朱怀镜就说请他们帮忙,烟又不能久放,会生霉的。
这话听着诚恳,他们就收下了。
都说朱书记太客气了。
送走客人,朱怀镜说:“这些人来看望我,都不好空着手。
我呢,也不好对他们太认真了。
今后就这样办理吧,烟酒呢,送由他们送,回由我们回。
都由你负责。
”
香妹说:“我知道怎么办理?有礼轻的礼重的,同你关系也有亲有疏的。
”
朱怀镜说:“没什么,不必秤称斗量,你看着办就行了。
”
香妹玩笑道:“我的权力还蛮大嘛!”
香妹说罢就动手收拾茶杯,显得有些神采飞扬。
朱怀镜看出她的心思,多半是见李成亲自上门,她心里受用。
这就不好了,不能让她有此类优越感,人家到底是局长,一把手啊!他准备到时候说说她。
领导干部的夫人也不好把握自己的,很多人都在帮忙宠着她们哩!
其实没等找到什么适当时机,就在两人上床睡觉时,朱怀镜就说了:“你到财政局去以后,一定要注意处理好同事关系,特别是同老李的关系。
因为你的身份特殊,别人也会特殊地对待你,你就更要注意了。
”
香妹听了脸上不好过,说:“我早就说了我不想当这个副局长,是你要我当的。
做你的老婆就是难,好像什么都是托你的福。
我有好些女同事,副处级都几年了,马上就要转正了,她们能耐比我强不到哪里去。
”
朱怀镜说:“我就知道,怎么说你怎么有气。
你就是带着一股气到梅次来的,我现在不同你多说。
等你气消了,好好想想,看到底怎么处好关系。
”
两人背靠背睡下,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