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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1/3)

21

纵然危险四伏,食物短缺,聿明又久未归家,我怀孕的消息还是让母亲和婆婆欢欣不已。

    这个孩子,此时不过是生命的一滴小露珠,性别也早已注定,我仍然感觉到家人在默默祈祷这是个男孩。

    可不,即便我这个出生于辛亥革命之后的女性,依然希望能多一个男孩来延续两个家族的血脉。

    如若不然,一切重担都将落在阿州身上,他会是韩家聿明这一脉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子嗣,况且他曾被正式过继给我母亲,所以也将是刘家唯一的子嗣。

     母亲极疼爱阿州,她陪他玩手指游戏,纵容他在自己床上爬。

    他们一起念诵阿-弥-陀-佛,所以阿州自打会喊妈妈起,也就差不多会念诵佛经了。

    阿桂、素莉和祥妹都很喜欢他,成天到晚小少爷这般,小少爷那般。

    她们唯一不会给他的——遵照母亲的吩咐——是肉。

    但凡有肉,她们就都留给我,为了肚里这个孩子。

    没人注意的时候,我会在袖子里藏一块,带阿州到外面去吃,免得他咂嘴的声音被听见。

    一个正当好胃口的孩子,应该生活在富足年代才对啊。

     阿桂竭尽所能补充储藏室的食物和大米,几乎每天她都能带回些水果和蔬菜,偶尔还会有一把海鱼、几个牡蛎或螃蟹。

    多亏素莉和羊倌的关系,我们总有足够的羊奶。

    但很少有肉。

    母亲似乎并不在意。

    自20多年前皈依天后妈祖,她就没再吃过肉。

    在她看来,豆腐和蔬菜就挺好,肉是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

    而天后宝诞将近,这可是让她牵肠挂肚的事。

     天后妈祖是福建省沿海最受爱戴的神祇,也是母亲供奉的恩人。

    在我出生之前,母亲曾发愿,如果妈祖能保佑我父亲在台风中幸免于难,她便五年不沾荤腥。

    还有一次,她怀孕发起高烧,遂又向天后娘娘祈求,愿意终生不碰肉食,只求妈祖护佑未出世的孩子,也就是我。

    有一次,我惹恼了母亲,她对我说,悔不该当初只求妈祖救孩子一命,还该求妈祖赐个男孩。

    之后很多年我一直以为,由于母亲的过错,让我成为女儿身。

     妈祖宝诞一周前,鬼精灵的阿桂说服羊倌的娘卖给她一只活鸡。

    白天她把鸡放在穿堂里,它一叫唤就给它喂食;晚上,她让鸡睡在自己房间。

    此时有一只鸡对我们来说已经再好不过,但阿桂不满于此。

    否则她不会让阿汾到我们庭院里来,因为某天早晨,我看见他在那儿懒洋洋靠着我家的檀香树。

     我一开门,他便直起身,侧腰撅臀,拄着手杖忸怩作态,脚上穿着一双女里女气的皮鞋,黑白相间的鞋尖点着地。

    他脸颊胖了些,但那鸡脖子依然细瘦。

    “我专程先来贵府,弟妹。

    ”他满嘴谎话。

    “人人都知道贵府对妈祖最虔诚。

    遗憾的是,”他做作地皱起眉头,“由于我们如今遭受的恶业……” “你不用对我说这些装模作样的漂亮话,阿汾。

    直接告诉我,你有什么,想要多少钱。

    ” 他的脸抽动了一下。

    “我的主顾很多。

    ”他眯起眼睛,“老主顾们都对我感激不尽。

    ”他边说边往后退。

     滚吧,滚蛋,我心想。

    去卖给那些不在乎你的肮脏交易的人,卖给那些不在乎你跟日本倭寇称兄道弟的人。

     阿桂清了清喉咙,递给我一个眼色。

    她想买他的东西,母亲也想。

    如果我不立即修复已经被我毁坏的关系,这位大伯子肯定要变本加厉把本已极高的价格翻上两三倍。

     “我看得出来,大哥,人们为何这样追捧你。

    ”我观察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我夸张的语调而感觉受辱的迹象。

    “只有你这么机灵的人才能弄到别人不可能找到的食物。

    ”我该说机智,而不是机灵,但我实在勉强不来。

    “刚才我可能唐突了。

    我只是想早点把事办完,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

    ” “哦,当然。

    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他舔着嘴唇,“要不是我,不知道多少人会饿死。

    他们在家里,坐等我的食物上门呢。

    ”他身上的白西装和马夹是皮条客和赌棍的标准打扮,不过这些日子他实在无须赌钱,贿赂和走私赚的油水足够让他从梦里笑醒了。

    “重要的是,”他转动着手杖说,“关系。

    而我正好交游广阔。

    商会根本不懂如何跟厦门当局谈判。

    ”他嗤笑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木然地看着他,懒得再微笑点头。

     “好吧。

    ”他总算说到正题了,“你们需要什么?” 我让阿桂跟他说,她报出一长串我们想要的东西:大虾、莲藕、胡萝卜、洋葱和荷兰豆。

    不需要鸡,阿桂得意地补充,我们已经有了。

    我们讨价还价一番,同意最终价格由到货的质量来定。

     第二天破晓,替阿汾送货的小工就到了。

    食材都不错,只有香葱是蔫的,我们压下来一点价。

     小工们一走,我看着这些食物满心欢喜——橙黄色的胡萝卜、新鲜碧绿的荷兰豆、大虾、莲藕、洋葱。

    我跟酱菜厂门口那些把传单扔到地上,奔涌着去领大米的难民并无区别。

    但我不在乎。

    我拿起一根豆荚,用大拇指触摸里面包裹的小豆子。

    “还记得以前乘渡船去厦门吗?”我问,“我们带着好多鸡蛋、米糕和饼干,在妈祖庙供奉。

    ” 素莉拍着湿漉漉的手说,“我记得有木偶戏和烟花。

    ” 阿桂冲素莉晃着一根香葱,“要是可以的话,这只小呆鹅会在那儿看一整夜烟花。

    ” “我喜欢看啊。

    ”素莉捧着正在清洗的芒果,像个正要上供的信徒,“像花儿一样的烟火,太美了。

    ”她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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