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听雨轩西厢房的烛火却还倔强地亮着,像一颗不肯沉入黑暗的星子,在偌大贾府的重重阴影里孤独地明灭。
白日里那番惊天动地的闹腾带来的亢奋余波,此刻已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一种奇异的、近乎空茫的寂静。
贾瑛披着一件半旧的靛青直裰,斜倚在临窗的硬木大炕上,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枚油光水滑的围棋子,黑曜石般的眸子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焦点却不知落在何处。
心绪是乱的,如同被狂风卷过的湖面,涟漪叠着漩涡。
白日里那惊鸿一瞥,那抹纤细得仿佛能被风吹折的、穿着素绫袄儿月白裙的身影,总是不由自主地撞入脑海——林黛玉。
那双含露目,初见时带着惊惶、审视,还有一丝掩藏极深的、属于寄居者的孤高与疏离。
眼前晃动的,却是前世大学宿舍里昏黄的灯光,室友那张带着几分轻佻又自以为是的脸,唾沫横飞:“林黛玉?嘁!小性儿!动不动就哭,还爱吃醋,刻薄得要命!活脱脱一个作精!哪比得上薛宝钗端庄大气、善解人意?娶妻当娶薛宝钗!”
一股邪火“腾”地窜上脑门。
贾瑛猛地站定,胸口起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气方刚的夜晚,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记得自己像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把揪住那室友的衣领,吼声震得窗玻璃都在颤:“放你娘的狗屁!你懂个锤子林黛玉!她那是真性情!是看透了世情的清醒!是宁为玉碎的孤高!薛宝钗?呵,一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