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丝(3/3)
终于起身。
他穿好衣服,扣上露出闪光的黄金裸女像的剑带。
“你去哪儿?”丹妮问,“今天不许出击。
”
“我的女王啊,您真残忍。
”团长说,“若不能为您杀敌,您结婚时我去哪儿找乐子呢?”
“到了黄昏,我就没有敌人了。
”
“现在还是黎明呢,甜美的女王。
漫长的白昼,足够作最后一次出击。
我要带回棕人本·普棱的脑袋,给您当结婚礼物。
”
“不要脑袋,”丹妮坚决反对,“你曾经送我鲜花。
”
“让西茨达拉送您鲜花吧。
他可能不会屈尊降贵去摘蒲公英,不过他手下有的是人帮忙。
我可以走了吗?”
“不要。
”丹妮想要他留下,抱着她。
终有一天,他会一去不还,丹妮心想,终有一天,某个弓箭手会将他一箭穿胸,或是十个手持长矛长剑战斧的敌人包围他,十个将成为英雄的人。
达里奥或许能干掉五个敌人,但这没法减轻丹妮的哀伤。
终有一天,我会失去他,就如失去我的日和星那样。
但诸神保佑,不要是今天。
“回床上去,吻我。
”没人像达里奥·纳哈里斯那样吻她,“我是你的女王,我命令你干我。
”
丹妮说得欢快,达里奥听了却目光冷硬。
“干女王是国王的活。
大婚后,您高贵的西茨达拉会专注于此的。
假使他觉得自己出身高贵,干不了这么吃力的活,手下也有的是人乐意代劳。
您还可以拉多恩小子上床,外加他那俊友,为什么不呢?”他大步走出寝宫。
他还是出击了,丹妮知道,若能砍下本·普棱的头,他肯定会冲进婚宴,把它扔在我脚下。
七神救我,他为何没个好出身?
达里奥离开后,弥桑黛给丹妮端来简单的早餐,包括山羊奶酪、橄榄和作甜品的葡萄干。
“陛下早餐不能只喝酒。
您太瘦弱了,今天需要充足的能量。
”
这话从这么个小女孩儿嘴里说出来,让丹妮忍俊不禁。
她一直依赖小文书,以至常常忘记弥桑黛不过刚满十一岁。
她们在露台上一起进餐。
丹妮小口咬着一颗橄榄,纳斯女孩突然用熔金般的眼睛盯着她。
“您现在悔婚还不晚。
”
的确不晚,女王伤感地想。
“西茨达拉的血统古老高贵,我们的结合将使自由民和他的人民结合。
我们合为一体,城市也会如此。
”
“可陛下并不爱高贵的西茨达拉,小人觉得您宁愿让另一位做您丈夫。
”
我今天不能想达里奥。
“女王爱她必须爱的人,而不是她想爱的人。
”她没了胃口。
“把食物撤下去吧,”她吩咐弥桑黛,“我该沐浴了。
”
随后,姬琪帮丹妮莉丝擦干身体时,伊丽拿来托卡长袍。
丹妮真心嫉妒侍女们可以穿着轻便的沙丝长裤和彩绘背心,那比她身上缀着沉重的婴孩珍珠的托卡长袍凉快多了。
“帮我把这东西裹上,这么多珍珠我可弄不好。
”
丹妮本该对婚礼和新婚之夜充满期待。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结婚那晚,卓戈卡奥在异乡的繁星下夺走她的童贞。
她记得自己有多害怕,又有多兴奋。
西茨达拉会让她产生这种感觉么?不会,我不再是当初的女孩,他也不是我的日和星。
弥桑黛从金字塔下走上来报告:“瑞茨纳克和斯卡拉茨希望能获得护卫您前往圣恩神庙的荣誉。
瑞茨纳克已把轿子备妥了。
”
弥林人在城内很少骑马,更喜欢乘坐奴隶扛的轿子、肩舆和步辇。
“马会弄脏街道,”某位扎克家的人曾告诉她,“奴隶却不会。
”丹妮解放了奴隶,但街道里川流不息的轿子、肩舆和步辇一如既往,他们当然不是凭借魔法悬空的。
“白天关在轿子里太热了。
”丹妮说,“给我的银马备鞍。
我不会坐在奴隶背上去见我夫君。
”
“陛下,”弥桑黛道,“恕小人冒昧,但您没法穿着托卡长袍骑马。
”
一如既往,小文书说得没错,托卡长袍不是骑装。
丹妮扮个鬼脸。
“好吧,但不要轿子,我会被帘幕闷死的。
他们没准备步辇?”如果她必须戴上兔耳朵,那就让所有兔子都看见。
丹妮走下金字塔,瑞茨纳克和斯卡拉茨跪地迎接。
“主子如此光彩夺目,敢直视您的人都会被晃花眼睛。
”瑞茨纳克恭维道。
总管穿一件缀金流苏的栗色锦缎托卡长袍。
“西茨达拉·佐·洛拉克幸何如哉,能娶到您……恕我冒昧,您能嫁给他也是十分幸运的。
您会看到,这次结合将拯救我们的城市。
”
“让我们如此祈祷吧。
我只想种下橄榄树,收获累累果实。
”西茨达拉的吻不能取悦我又怎样?我要的是和平。
我是女王,不是普通女人。
“今天的人潮会和苍蝇一样。
”圆颅大人穿着百褶黑战裙和加厚胸甲,腋下夹着一顶蛇头形状的青铜盔。
“我难道会怕苍蝇?你的兽面军会保护我。
”
大金字塔底层内部总是一片昏暗。
三十尺厚的墙将街上的喧嚣和热气全部隔绝,里头漆黑凉爽。
丹妮的护卫已在门内集结,马、骡和驴在西墙下的马厩,大象则在东面——丹妮的金字塔里有三只这种奇特的庞然大物。
它们看起来像没毛的灰色长毛象,只是獠牙被锯短镀了金,眼里满是哀怨。
壮汉贝沃斯在吃葡萄,巴利斯坦·赛尔弥盯着马童给他的斑点灰马上鞍,三名多恩人围着他说话,但看到女王马上住口。
王子单膝跪下。
“陛下,我再次恳求您。
家父的身体虽大不如前,对您的事业却矢志不渝。
若我的行为或我个人没给您留下好印象,责任全在于我,可——”
“你想给我留下好印象,爵士,就为我祝福吧。
”丹妮莉丝说,“今天是我大婚之日,毫无疑问,城内会载歌载舞。
”她叹口气,“起来,王子殿下,笑一笑。
总有一天,我会返回维斯特洛,夺回我父亲的王位,那时自会寻求多恩的帮助。
但眼下,渊凯人把我的城市围得如铁桶一般,这样下去,我可能根本熬不到回国之日。
世事无常,也许西茨达拉会死,也许维斯特洛会消失在波涛之下。
”丹妮吻了他的脸,“好了。
我该去参加婚礼了。
”
巴利斯坦爵士扶她登上步辇。
昆廷回到两位多恩同伴身旁。
壮汉贝沃斯一声低吼,大门打开,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在众人簇拥中来到阳光下,赛尔弥骑着斑点灰马跟在她旁边。
“告诉我,”队伍向圣恩神庙行进途中,丹妮问,“如果当初我父母能够自由选择,他们会和谁结婚?”
“事情过去太久了,陛下您不认识那些人。
”
“但你认识啊。
说说吧。
”
老骑士低下头。
“您的母后恪守妇道。
”他穿着金银铠甲,白披风在肩头飞舞,看起来潇洒倜傥,声音里却充满痛苦,似乎每个字都是一座山,“但她少女时代……曾对一位风暴之地的年轻骑士动过心。
那骑士在比武大会上赢得她的芳心,还将她命名为爱与美的皇后。
大致如此。
”
“那骑士后来呢?”
“你母后嫁给你父王那日,他收起了长枪,此后变得异常虔诚,说只有少女方可替代雷拉王后在他心中的地位。
不过,他的爱是不可能的,有产骑士怎配得上王家公主?”
而达里奥只是一介佣兵,还不如有产骑士。
“我父亲呢?除了母后,他是否爱过别的女人?”
巴利斯坦爵士在马鞍上不安地挪了挪。
“不……那不是爱,或许用‘企图’这个词更准确,那……那不过是厨房的流言,洗衣妇和马童的闲话……”
“但我想知道。
我不了解我父王。
我想知道他的方方面面。
好的和……其他的。
”
“遵命。
”白发骑士小心斟酌字眼,“伊里斯国王……年轻时,迷上了一位凯岩城的女士,亦即泰温·兰尼斯特的表妹。
那位女士和泰温结婚当日,您父王喝多了,据说在婚宴上公然宣称废黜初夜权是一大遗憾。
那是醉话,没别的意思,但泰温·兰尼斯特却不会忘……他也不会忘……洞房时您父王肆意……”老骑士脸涨得通红,“我说得太多了,陛下,我——”
“光辉的女王,向您致敬!”另一列队伍来到旁边,西茨达拉坐在步辇上朝她微笑。
他是我的国王。
丹妮想知道达里奥·纳哈里斯上哪儿去了,在做什么。
如果这是个故事,他会在我到达神庙时飞驰而至,挑战西茨达拉,迎来幸福美满的高潮。
女王和西茨达拉的队伍并排而行,缓缓穿越弥林。
圣恩神庙终于出现在面前,金色圆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好漂亮啊,女王试图说服自己,但她内心深处那个愚蠢的小女孩,仍旧无法抑制地期盼达里奥到来。
如果他爱你,一定会仗剑来带你私奔,如同雷加抢走他的北方女孩。
她心中的小女孩如此坚持,但女王知道这太荒唐了。
即便她的团长疯狂到前来抢婚,兽面军也会在百码之外将他剁成肉泥。
格拉茨旦·卡拉勒在庙门外等候,周围是她的姐妹们,身着白、粉、红、蓝、金、紫等各色长袍。
她们的人数变少了。
丹妮搜寻札拉,却无果而终。
血瘟把她也带走了?女王已将阿斯塔波人隔绝在城外挨饿,以防血瘟传播,但疾病还是扩散开来。
无数人染疾:自由民、佣兵、兽面军,甚至多斯拉克人也不能幸免,幸好迄今为止无垢者没被传染。
丹妮暗自祈祷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
圣女们抬出一把象牙椅和一只金碗。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尽可能优雅地提起托卡长袍,以防坐在柔软的天鹅绒椅面上压到流苏。
西茨达拉·佐·洛拉克双膝跪地,解开丹妮的凉鞋,在五十名太监的吟唱中和一万只眼睛的注视下,为她洗脚。
他的手很温柔,温暖的香油流过丹妮的脚趾时,她暗想,如果他的心也同样温柔,我最终也许会喜欢上他。
洗完脚后,西茨达拉用软毛巾帮丹妮擦干,重新绑好凉鞋,扶她站起。
他们手挽手,随绿圣女走进神庙。
神庙里的空气弥漫着浓重的熏香,吉斯众神在神龛阴影中隐隐矗立。
四小时后,他们手腕脚踝间连系着黄金锁链,身为夫妇重新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