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东门仗剑行 不减儿女泪 (1/3)
神策军待遇最好,又最有前程,自是别人梦寐以求之事。
唐宁却道:“战事未休,小弟情愿留在洛阳军中。
”
阎峰点头,只鼓励他努力立功,争一份功名事业,倒不怪他当初不愿入剑宫,而今又跟随太乙道人学武。
最后阎峰意味深长地点头笑道:“宁弟始终不忘读书人的身份,这很好啊。
将来终归要走仕途经济的正道,总不能真的去做一个江湖人物。
”
唐宁进山依然无所得,只是又曾遇见那紫衣女子,二人相遇几遭,也算相安无事。
那女子依旧眼光冰冷,凤儿看着唐宁的眼光却不同了。
四日后回到韩公文府上,却有崔去病书信一封,称后日崔去病生辰,请过府一聚。
三人备好礼物到崔府后,见所来宾客皆是崔去病的平辈亲友,席间居然谈起杖杀神策军将之事,京城人皆知是一少年所为,传说纷纷,这些亲友听传的便有四五种之多,所传年纪从十五六岁到二十多岁不等,人更是或胖或瘦,还好都说是男子,不曾错了性别。
柳公绰为保护唐宁,叮嘱左右不曾将唐宁名字泄露,免遭神策军报复,但堂前听审的百姓不少,终究有人知道叫“唐宁”,众口相传,便传错了,什么“唐南”“谭倪”“潭泥”都有。
崔去病今日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在一众姐妹兄弟面前介绍唐宁,十分得意。
唐宁哪知自己进山数日,已然在长安城一夜成名,成了天宝茶楼最新话题,他最不喜人家将他当活宝一样参观,何况当日自己又没甚么大不了的事迹,那日在京兆府为免麻烦,不曾说出郑奇姓名,而今郑奇倒落得逍遥,还在旁添油加醋,一脸坏笑。
唐宁这才知崔去病请三人过府,便是要在众兄弟姐妹面前夸耀有这等侠客同窗,心中不乐,想要告辞,却被崔去病的几个堂兄弟拉住敬酒,对面席上阿元与几个姐妹谈笑嫣然,始终不往这边看一眼。
唐宁想找一个机会与她讲句话便走,却苦无机会。
一众都是少年,玩心十足,不过喝了三四杯酒,便有人开始投壶,有人出院中蹴鞠。
崔去病一位堂兄邀人对弈,唐宁欣然相应。
正对弈间,阿元拉着一个姐妹溜溜达达过来观战,唐宁抬头想与她讲话,她却扭头故作不知。
唐宁明明感到她在留意自己,但每一抬头,阿元便将眼光避开,令他无可奈何。
胡思乱想之中,一招不慎,被吃掉二子,顿落下风。
阿元拍手笑道:“二表哥好棋。
”唐宁心中愈是不自在,棋越下越臭,稀里糊涂便输掉一局,起身到院中看人蹴鞠。
这里是一处私家花园,虽然不大,却曲折玲珑,被池塘假山曲廊月门重重分割,颇是精致。
唐宁信步游来,走过一处月门,见阿元独坐石凳,望着他浅笑。
唐宁适才吃她冷淡,心想阿元不愿理他,便也装作未看见,转个弯想走。
阿元笑着咳嗽一声,轻轻道:“生气了?”掩口轻笑。
唐宁立住脚,应道:“生甚么气?”
阿元笑道:“输了棋生气。
”
唐宁道:“输棋才不生气。
”阿元又笑道:“哪你生甚么气?”
唐宁心道:“你还问我?”说出口又太唐突,便笑道:“我根本没生气。
”这话连自己也不相信。
阿元又轻声笑道:“那天,我看见你们了。
”唐宁道:“哪天?”阿元道:“就是打那个神策军那天。
”
唐宁奇道:“在哪里看到的,我怎没看到你?”
阿元道:“在朱雀大街上,那路边的米店便是我家开的,我在楼上见到郑公子和你与那神策军动手。
”
唐宁忙认真道:“元姑娘,郑兄弟父亲外任节度使,事关重大,望你莫将郑兄弟动手之事告诉别人。
”
阿元听唐宁叫她“元姑娘”,心中不高兴,白了他一眼,嗔道:“唐公子,谢谢提醒,我还不是个长舌妇。
”将“唐公子”三字读得格外重。
唐宁连忙解释,他越叫“元姑娘”,阿元越是生气。
唐宁也不懂因何得罪了她,只当还是“长舌”之类,依旧不断赔礼。
阿元见他是真不懂,只顾驴头不对马嘴的赔礼,忍不住笑出来:“你又没得罪我甚么,赔甚么礼?”
唐宁刚松一口气道:“元姑娘。
”
阿元脸色又一沉,心中骂他笨蛋,又喜他老实,不觉回嗔作笑。
唐宁被她脸色弄的心中七上八下。
阿元见唐宁站在原处手足无措,轻笑道:“老站着不累么?”
唐宁见只有一条石凳,不敢与她同坐,犹豫不决。
阿元侧侧身,将石凳让出大半,拉着唐宁手拉他坐下。
唐宁笑看阿元,阿元含笑轻轻将头侧过,唐宁就近看着阿元,见她脸上几分羞红,更增丽色。
唐宁想与她讲话,又怕说不对惹她不高兴,再说又不知讲甚么好,二人便默然不语。
只觉这一刻时光停滞,如在梦中,墙外有人呼道:“阿元,阿元,你在哪里?”
声音渐近,阿元大急道:“你快躲起来。
”唐宁道:“是谁?”阿元急得快要哭了,拉着唐宁胳膊道:“你快躲一躲呀,要是让人看见我和你,哎呀,你明不明白呀?”
唐宁心里一凉,原来你怕别人误会,心中有气,一甩袖,扭头见那墙有一丈高低,一纵飞过。
这墙上有花窗,唐宁落脚处是一排翠竹,唐宁从花窗望去,见月门外进来一个女子,也是阿元的亲戚姐妹,笑道:“好呀,四处找你不见,倒在这里清静。
”
阿元大声道:“那好,我们玩秋千去。
”边走边将手放在身后摇几摇。
唐宁也不知阿元是让他不要出声还是不要生气,一时也不知是喜是怒,踱将出来,见众人蹴鞠的蹴鞠,博弈的博弈,玩兴正浓。
阿元正在秋千上荡来荡去,笑声不绝,唐宁听见笑声,如针刺心,扭头走进房中去了。
阿元见唐宁走了,也陡然收了笑声,闷然不乐,停下秋千不玩了。
唐宁与韩公文郑奇告辞后,崔去病对阿元道:“妹妹好象很讨厌唐兄弟。
”
阿元道:“不是的啊。
”
崔去病道:“其他兄弟姐妹对唐兄弟都很亲热,可你两次相见,似乎不曾与他讲过一句话。
”阿元淡淡道:“是么?我倒不记得。
”
崔去病道:“今天唐兄弟走时脸色好象不好。
我也没亏待他呀,我以为他生妹妹不理他的气呢。
”
阿元嗔道:“姐姐莫乱讲,我和人家有甚么关系,甚么我理不理他,讲出去多难听。
你把人家叫来当猴儿献宝似的,人家不高兴关我甚么事。
”
崔去病一拍腿道:“嗨,原来为此。
不行,我得去向唐兄弟赔罪去。
今天天色已晚,明天妹妹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阿元白她一眼道:“不去。
”
崔去病央求道:“好妹妹,这么多兄弟姐妹里就数你和我最要好,就陪表哥去一趟吧。
”
阿元嗔道:“明明是表姐,非讲是表哥,没羞。
上次闹我一个大笑话,还不够么?”
崔去病哈哈大笑,有一次她一身男装在阿元家中,正逢阿元家来了客人,撞见崔去病和阿元勾肩搭背,互称“表哥表妹”,登时将几个客人给吓傻了。
大唐时节,男女之防虽然宽松,但少年男女大白天勾肩搭背,也是骇人听闻。
幸好阿元父亲在场,给大家解释那是外甥女穿了男装,又把崔去病叫来给大家看过,这才一笑无事。
为了崔去病穿男装之事,崔父没少生气,却无济于事,这件事发生后,崔父借机狠狠训了崔去病一顿,严令她出门不得尽穿男装,少得坏了别家女子的名声,在家中只好由她去了。
崔去病再三央求,阿元才松口答应。
第二日崔去病接阿元到了韩公文府上,唐宁正要收拾包裹离去,他昨日不开心,况且常留京城难免被人认出,恐遭神策军报复,今日便讲要到耀州看望孙山人,韩公文自是留他不住。
郑奇小鬼却是偷笑,他昨日暗中观察唐宁与阿元的神情行踪,更窥出一些门路,听到崔去病上门便先到门外迎接,见阿元也来了,心里更是暗笑。
崔去病向唐宁道歉,唐宁道:“崔兄多心了,小弟岂会为此事生莫名之气,实是有事要办。
”
阿元只低头抿嘴不言,崔去病问道:“唐兄弟要去何处?”
郑奇抢先道:“唐大哥要回洛阳军中。
”偷偷观察阿元,果然见她身子一震。
崔去病还是不放心道:“唐兄弟,你要是真的生气了一定要讲,愚兄也心安些。
”
郑奇笑道:“崔兄,你的口才不好,劝不住唐大哥。
只有阿元姐姐读书多,会讲话,让她劝劝唐大哥吧。
”一拉韩公文和崔去病道:“崔兄初来韩大哥府上,韩大哥还不带着游览一番?”回头向唐宁和阿元道,“我等先到西楼上去,阿元姐姐,你要好好劝劝唐大哥啊。
”
三人走后,唐宁与阿元对坐默然。
过了一会,阿元轻轻道:“生气了?”
唐宁随口道:“生甚么气?”二人心里都不轻松,口气也不好,待得讲罢,皆想起昨日见面也是这两句,禁不住笑将起来,心里的阴云也驱散许多。
阿元问道:“你真的要回洛阳么?”口气中大有不舍之意。
唐宁心中翻涌,道:“郑兄弟说笑,我还没打算走,先到城外办些事。
”
阿元抬起头,眼光有些闪烁,忽然又想起甚么,羞怯难抑。
唐宁道:“昨日我……”阿元低声道:“甚么?”唐宁道:“没、没什么。
”阿元道:“没什么就好。
”两人讲话皆有些语无伦次。
唐宁鼓起勇气道:“阿元……”阿元抬起头,笑看唐宁点点头。
唐宁道:“阿元,我……”终于还是讲不下去。
阿元笑着轻声道:“大英雄也会胆怯?”
唐宁急道:“其实都是郑兄弟夸大其辞,我不是甚么英雄,也不是游侠。
比起那些前辈,我还差天地之远呐。
我……我连生气都不敢承认。
”这话其实便是承认生气了。
阿元反而心里甜甜的,唐宁承认为她生气,这让她十分受用,脸上却努力压抑喜悦的表情,道:“唐……唐兄,他们还在等我们呢?”站起身来,不知是有意无意,从袖中掉出一方叠好的纸来。
唐宁不待那纸落地,俯身接住,阿元含笑不语,透过纸看似乎是一幅丹青。
唐宁用眼光询问阿元,阿元眼光故作闪避。
唐宁便将那画打开,见画着一位少女,衣着样貌便似阿元,旁边题着曲江池二人各吟的两句诗。
唐宁见那丹青用笔甚是工整,字也一丝不苟,颇是娟秀,不由得心中大乐,左看右看,不肯放手。
阿元轻轻笑道:“唐兄拿了别人的东西不还,想据为己有么?”
唐宁也轻轻笑道:“正有此意。
”将画小心叠好,便欲放入怀中,被阿元劈手抢去。
唐宁哭笑不得,只得由着她,见阿元又是得意又是娇羞,面如芙蓉,情不自胜,不觉看得发痴。
阿元一扬手笑道:“好了,现在该去找表姐他们了。
”将双手背在身后,轻摇身体。
唐宁笑道:“还是将那幅丹青赠与我吧。
”伸手去讨。
阿元笑道:“给你。
”将手掌拍在唐宁手心,拿起来,自然空空如也。
唐宁轻轻将她手握住,阿元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轻轻道:“走吧。
”唐宁牵着她出门,阿元轻轻将手抽回,跟随在后,唐宁一路将韩公文府上各处指点给阿元。
韩府西楼最高,登此可见内宅全景,韩公文父亲虽然从不入朝,京中仅韩公文同一些下人,但韩府规模甚大,比崔去病家尚大几亩,只是人少冷清。
两人上了西楼,见韩公文三人正在探讨打马球技艺,那崔去病正是马球高手,更加兴致勃勃。
唐宁二人对马球没有兴致,唐宁便向阿元指点内宅各处,从楼上望去和楼下所见别是一景。
谈武侠,阿元一概不知,甚受冷落。
唐宁便将话题引到文学上去,崔去病又感无聊,便韩公文、郑奇也不大愿听。
随即众人谈起长安时尚,甚么谁家琵琶长安第一,何种服饰正盛,谁家鹦鹉最善言,二女自然欢喜,韩公文与郑奇出身贵门,寻常也多在朱门闹市出没,也喜欢这些事体,惟有唐宁对此漠不关心,他又不忍扫人之兴,只勉强应承。
唐宁正心不在焉,不知何时话题已变,忽听崔去病笑道:“我家那五妹倒看上了唐兄弟了。
”
唐宁顿时满脸通红道:“崔兄莫要取笑。
”偷眼看阿元,见她满脸含笑,猜不透她心中怎么想。
郑奇忙问:“是哪一个?是阿元姐姐么?”
阿元大窘,跟着倒笑道:“哪里是我?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
崔去病道:“就是昨日身着月白衣衫,梳长乐髻的。
”郑奇想了想,笑道:“是那位蹴鞠的姑娘。
”
唐时女子发饰丰富,甚么高髻、垂髻、飞髻、椎髻、囚髻、长乐髻、乌蛮髻、抛家髻、百合髻、归顺髻、回鹘髻、乐游髻、半翻髻、惊鹄髻、闹扫妆髻、双环望仙髻等等,眉毛又有甚么鸳鸯、五岳、小山、垂珠、三峰、月棱、分梢、涵烟、拂云、倒晕等,唐宁分都分不清,他家中无姐妹,自己又不喜这些。
昨日崔府中诸姐妹有不少妆饰甚盛的,唐宁根本不曾留心。
阿元见唐宁不语,笑道:“唐公子,崔五妹妹可是有名的美人,唐公子还嫌弃不成?”
唐宁见阿元也这样讲,闷然道:“是唐某不敢高攀。
”
阿元见他生气,也有些不快,若唐宁显示欣然之状,她自然伤感,但唐宁过于认真,明知玩笑也要生气,阿元倒不开心。
她总希望与唐宁相对能开开心心、轻轻松松,但唐宁偏是一个外动内静的人,遇事过于认真,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丝毫没有众人心目中的唐宁那份遨游江湖的潇洒无忌之气。
阿元想便是唐宁能如她那日所见,剑斗神策军将时的英气逼人也是好的,偏偏唐宁一见到她便心事重重,沉闷不已。
其实唐宁如此,阿元自己又何尝不是?阿元平素人前文雅懂事,其实却是个好动又好胜的心性,若无陌生人在场,只与熟识的姐妹们相处时,也是活泼爱玩、处处争先的,正因好胜,面子才嫩,总怕别人嘲笑,所以在人前偏要与唐宁作十分的客气,甚而故作冷淡。
少年男女初逢情事,似懂非懂,各怀心事,却不想“情”字沉重,一至于斯。
阿元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唐宁愈加无所适从,更是沉闷,两人互猜心事,琢磨不透,反总是闹拧。
唐宁当日便出城到耀州。
过了几日,崔去病又与阿元来韩府,阿元虽有说有笑,但显然是在敷衍,坐得一刻便走。
从此隔三差五的来韩府坐坐,有时还带上别的姐妹。
这日正在韩府坐着,唐宁来了,一去居然十多日。
阿元见唐宁十几日不见,却清减不少,心中大不是滋味。
她那日回去后也是左思右想,也实在想不通为何见面一讲话就堵心,但过不上几日又想见面,借故撺掇崔去病常到韩府,崔去病大大咧咧,自然好哄,谁知唐宁竟一去无音。
阿元其实也后悔那日拿崔五娘开唐宁玩笑,只是性子要强,不肯对自己认错罢了。
唐宁今日回来,阿元自然高兴的,不巧的是崔去病今日偏带了崔五娘来。
崔五娘性情开朗,嘴巴乖巧,又年纪小,没那么多心曲,倒缠着唐宁问东问西。
唐宁想找机会与阿元讲话都不成,两下里四目相对,都似讲了许多话语,然而又能懂得多少。
派人将郑奇接来后,气氛便热闹了。
郑奇讲话风趣,和崔五娘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口齿伶俐,真是针尖对麦芒,满座里尽听二人斗嘴取乐。
唐宁离开时确实有些赌气,过了几日后心中又有了阿元影子,挥之不去,想起来时苦时甜,往复折磨,今日见了阿元,反倒觉得她笼着一团清雾,看不清楚,还不如梦中清晰,只是见了阿元,便有多少怨气此刻也消了。
唐宁此去耀州孙山人处,得知李愬上书请战,被任命为随唐邓节度使,不日便要上任。
李愬慷慨好义,折节下交,马上功夫了得,甚令唐宁敬佩,由他督兵前线,一定可报国立功。
唐宁便想早些回军营。
谈起军国大事,又见了唐宁几分豪情,阿元心中方有几分喜,又听唐宁说要立即回洛阳军营,立时又忧愁起来。
李愬出任的随唐邓与郑奇父亲的山南东道原本是一道,因战事才一分为二,随唐邓主军事,山南东道主后勤物资,李愬此去将与郑权合作,郑奇也十分兴奋,道:“可惜我不能亲上沙场,只有请唐大哥替我多杀几个敌人了。
”
崔去病呼道:“好,今日便置酒为唐兄弟壮行。
”她也不管这里是韩府,不是崔府。
韩公文吩咐上酒,对唐宁道:“沙场险恶,唐兄弟你也要多当心啊。
”其实唐宁只是信使,并不亲上沙场,当然少不得出入前线。
郑奇呼道:“今日为唐大哥壮行,不醉无归。
”
崔去病拍案道:“好,不醉无归。
”当先敬唐宁一碗。
唐宁想起那日骊山大会与张议潮分别时的豪情,高唱《凉州词》,何等壮哉!仰头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阿元最后才来敬酒,她见唐宁豪情满腔,打心里开心,但想分别在即,不由得眼睛发红,捧一碗酒与唐宁,轻轻道:“愿君早日凯旋归。
”唐宁点点头,又是一饮而尽。
酒虽不烈,但五碗下肚,唐宁已有醉意,也少了许多平素的拘谨,有些放纵,讲起那日在骊山大会送张议潮一节。
阿元听了,讨琵琶来弹奏一曲《凉州词》,崔去病道:“妹妹怎的不唱?”阿元便轻轻的唱了一曲。
讲起骊山大会,唐宁因追逐老疯头,竟不知结局如何。
郑奇笑道:“唐大哥不早问,我还以为你知晓的呢。
这些事你只问韩大哥便是。
”
韩公文道:“听说那日成颀虽被老疯头打伤,阎大哥却击退了那吐蕃人,全了中原英雄的声名。
事后有十几家门派与剑宫结盟,至于具体门派和五方盟主我倒不知,好象也没有甚么五方盟主,只公推长安剑宫为盟主。
”
唐宁道:“我伤愈之后一年半来也走了不少地方,却从未听起有人谈及骊山大会,倒似没有开过这个大会一般,好生奇怪。
韩大哥却从何知晓?”
郑奇笑道:“当然是陈莺姐姐讲的了。
”唐宁笑道:“怪不得。
陈姑娘如今是留在剑宫了。
”崔去病笑道:“是她啊。
”陈莺也是他们同窗。
韩公文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笑道:“骊山大会起初声势颇大,哪知后来走了大半,只留下些小门派,所以也就没有甚么影响了。
”
崔五娘缠着郑奇问陈莺姐姐是谁。
阿元听唐宁讲“伤愈”,吓了一跳问:“唐公子受过伤么?”郑奇怕韩公文怪他讲陈莺,正想避开崔五娘追问,听阿元问起,便代唐宁回答,他讲故事可比唐宁精彩,那圆通被他描绘成一个眼似铜铃、青面獠牙的和尚,想是他在寺庙中见到了泥塑木雕的罗汉,便把圆通想成了这等模样。
他讲圆通奸笑之时,四周的树叶都是沙沙作响,崔五娘吓得脸色苍白,躲进崔去病怀中,阿元貌似镇静,手心都出了汗。
崔去病听到秦宁居然要拜圆通为师,不觉大骂。
唐宁道:“其实秦公子也只是一时不察,我想他终究会醒悟。
”
郑奇哼一声道:“这个秦宁在学宫时便处处争强好胜,我看他为了出人头地定然不择手段,他不是投了淮西了吗,你下次再遇见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