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3)
听见林尧的心声,她肯定会回答:这排场给你要不要啊?!
此时此刻的法仪峰,天光大暗,每一缕日光都被空中旋转的灵气漩涡吞噬殆尽。
厚厚的劫云似被墨汁浸透了,随着漩涡缓缓游动,像是只隐含獠牙、随时准备发威的凶兽。
而劫云之下,是一座宫殿——
喔,不如说,那里曾有一座宫殿。
曾经巍峨的殿宇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雕梁画栋被熏得焦黑,琉璃瓦片碎落一地,雷电劈开的裂缝贯穿墙根。
庭院里终年不谢的瑶草奇花也尽数枯死,化为一地焦土。
哪怕三清六御亲临也认不出那是荀妙菱已经住了六年的仙府。
……而这一切,要从荀妙菱吞下那颗仙品筑基丹开始说起。
是夜,十五月圆,满山清晖。
司灵尊者宋识檐按照约定前来法仪峰,引月华修复息心剑。
炼器大宗师的技艺鬼斧神工,很快将精纯的月光炼化为一缕缕霜色的丝线,缓缓注入灵剑之中。
修复效果立竿见影,剑身上的裂痕正一点一点被抚平,黯淡的灵光也逐渐变得璀璨夺目。
宋识檐朗声道:“成了!”
与此同时,荀妙菱坐在洞府内,吞下一颗仙品筑基丹。
丹药甫一入体,便化作一股暖流,迅速游走于四肢百骸,根骨随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灵气的波动,如同月亮牵引潮汐,只需她心念一动,浓郁的灵力就不断涌入她的体内,然后在经脉内汇成涌动的海洋。
……这是自与息心剑结契之后,她的灵脉第一次被灌满!
荀妙菱闭眼入定。
她的心境、修为早就突破筑基大关,天上的劫云几乎在眨眼间就聚好了阵势,紫色的雷光劈开黑暗直落而下——
那碗口粗细的雷光夸嚓一下就往她身上劈,跟个激光剑似的,差点给她串成串子。
“!”
荀妙菱瞬间睁开眼睛,就地一滚躲到静室的角落。
即使她动作已经够快,后背还是和那道雷光相擦而过,登时就有种皮开肉绽的痛楚。
“嘶……”荀妙菱摸了摸后背,有防御作用的法衣已碎出了一个洞。
她蓦然抬头,只见自己原来坐着的地方已经被劈出一片焦黑的凹陷,甚至还往外冒着青烟。
???
这雷劫真的不是想杀了她吗?
法仪峰上,停止修补灵剑的宋识檐也抬头,望着漆黑的天幕,讶然道:“怎么回事?”
这是哪门子的筑基雷劫?他当年升金丹的时候天道降下的雷劫都没凶残成这样!
一旁的谢酌也缓缓皱了眉。
又是两道紫龙般的雷光从天而降,几乎将黑夜照彻为白昼。
谢酌的玉简飘浮起来,里面传出荀妙菱含恨的喊声:
“师父,这天雷是不是坏掉了!”
……之前他们师徒俩还在冷战呢。
现在这小丫头能在他面前这么不顾形象的大声质疑,看来是真到了性命攸关的地步。
只见他指尖几道淡淡的金光闪过,无数符文在空中缭绕成环,随后向四面八方如坠星般落下。
“嗡——”一声低沉的震鸣响起,洞府上空的防护阵彻底激活,将荀妙菱护在阵中。
哪知道天雷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眼看荀妙菱被法阵护住,再降下的雷光比原来更凶一倍。
一道霹雳劈下,巨石崩飞,尘土飞扬,只听见“轰”地一声,不远处的宫殿硬生生给震塌了。
这雷劫仿佛在警告他们,别做多余的事。
谢酌:“……”
宋识檐:“……”
“天道在发什么疯?”宋识檐不耐地说道,“难道九重天上已经挤满神仙,他们不想再让她飞升了么?”
谢酌抬手一拂,收了阵法。
在漫天的飞尘之中,他自岿然不动,连发丝飞扬的弧度都极为细微。
光影淌过他完美无瑕的脸部轮廓,破碎的灵符在晦暗的双眸中倒映为点点游萤。
宋识檐说的对,天道无疑是在发疯。
但天道是永远“正确”的,它从不会毫无理由地针对一个修士。
要么荀妙菱是天道之所钟,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天道决不允许她耍任何小手段;要么荀妙菱是被天道忌惮,天道想借雷劫除掉她。
……可无论哪种假设,听起来都太离谱了。
“徒儿,天道已经做出示警,我们如果出手帮你,这雷劫只会劈的更重。
”
“所以,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
荀妙菱:“……”
她刚想往外掏避雷符的动作瞬间僵住。
其实她储物袋里还有不少支梁送给她的避雷符。
这些年秦太初筑基丹都炼了好几炉,支梁也同样如此。
她手里的避雷符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沓,她刚想抽出几张来试试效果——现在想来幸好她手慢一步,否则天雷看她“作弊”,又要发癫了。
荀妙菱笑了一声,但因为身上过电的疼痛,让她的笑容看起来略显狰狞。
不过区区避雷符,她自己画还不成吗!
……说是这么说啦,但支梁师伯给她的可是绝品避雷符,和她自己画的根本没法比啊!
只是都已经火烧眉毛了,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荀妙菱手上的铃兰手串白光一闪,她面前已经多了三只灵笔和已经调制好的朱砂、符纸。
她合掌掐诀,三只灵笔腾空而起,各自在符纸上笔走龙蛇,字迹是前所未有的狂放潦草,符成之后也顾不上检查它们的功效如何,只能以剑指趋天,低声喝道:“去!”
三张避雷符形成的透明结界刚刚成型,就被从天而降的炽烈雷光劈碎。
但还是有效果!
荀妙菱瞅准天雷被阻碍的那一瞬间,提前预判它落地的位置,敏捷地向侧方一避。
大部分雷光被她避过,但还是被劈中左肩。
青蓝色的电流穿透衣料,在皮肤上游移,痛中带麻,但至少没有完全失去知觉。
只要她还能动,这就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雷云终于逐渐止息。
谢酌和宋识檐在雷云消散的瞬间就赶到了荀妙菱闭关的洞府。
谢酌挥扇把洞府的禁制解开,一进去就见到一片狼藉。
洞府中央趴着个人形,头顶鸟窝,法衣已经烧出几个大洞,身上也被劈的焦黑,像是刚从煤矿里被挖出来似的。
“咳咳。
”那人形一开口,嘴里居然还冒出一缕黑色的烟雾。
谢酌和宋识檐顿时松口气,人没死就好。
谢酌走过去把软绵绵的荀妙菱扶起来,心痛道:“徒儿,你还好吗?”
他光洁的手指在那人的脸上扒拉了一下,揩去些许灰渍,露出光洁如雪的皮肤。
“师父……?”荀妙菱的眼眸略显迷茫,整个人呆呆的,似乎还没回魂,“我这是在天上,还是在地府啊?”
宋识檐没忍住笑了一声:“你在人间。
”
荀妙菱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的不能看,好在她储物法器里有别的衣服可以换洗。
她胡乱地套上一身浅紫色的衣裙,把头发梳顺。
她乌墨的头发如绸缎般披散着,一双琉璃般的眼珠清澈见底,望之如花树堆雪,新月清晕。
她撑着还有些无力的躯体走出洞府,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断壁残垣,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
“之前也有人在渡劫时把洞府震塌的。
虽说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但这些建筑都是宗门的资产,所以他自掏腰包把宫殿给修好了。
”宋识檐道,“你也如他一般,先叫人来量定损失,把灵石送到天禄阁,天禄阁自会派人前来修缮。
”
荀妙菱眼角一跳:“这得花多少钱啊?”
宋识檐轻轻哼笑一声:“怕什么,你师父有钱。
”
荀妙菱有些不安地用玉简请来天禄阁的匠人。
几位匠人对比着宫殿原本的建筑图研究半天,一人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人皱眉在算盘上拨的啪啦啪啦响。
许久之后,他们才离开那片废墟,对着荀妙菱客气道:
“荀师叔,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算完了。
除去您自行添置的那些生活器具,想将整座宫殿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大约需要一千零八十七万三千六百块上品灵石,这已经是最极限的预算,好些原材料还是出自我们自己宗门,都折算最低价的。
总之,给您抹个零,大约一千零八十七万三千块上品灵石。
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去天禄阁缴个费用……?”
荀妙菱眼前一黑。
谢酌摇扇的动作也微微一颤,有些惊讶:“这么贵?”
“谢长老,您应该知道,贵徒所居的宫殿在法仪峰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名贵,何况有不少东西都是千年前传下来的老物件,要复原起来实在不容易。
”
谢酌思忖片刻:“那要是新建一座宫殿呢?”
天禄阁的两位匠人互相看了一眼,对谢酌执礼:“谢长老,这座宫殿是法仪峰主脉上的建筑,是画进归藏宗历代记载的卷轴里的。
要建一座新的,也不是不行,但如今掌门闭关,吾等不敢擅自做主。
”
这种规模的宫殿如果没有掌门的允许擅自推倒了建新的,新宫殿很有可能会被判定为违章建筑,那天禄阁这笔支出就成坏账了。
以谢酌和掌门之间的关系,要得到许可自是不难。
但在掌门冲击渡劫后期的关键时期,他们总不能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去打搅掌门吧?而且谁能保证建个新的宫殿能比原来更好看呢?如此折腾,还不如复原它原来的样貌。
一千多万块上品灵石,即使是谢酌也难免肉痛。
他叹息一声,略微咬牙道:“行吧。
那就复原。
”
一旁的宋识檐道:“不过一千多万的上品灵石,瞧你那个样子。
”
谢酌:“宋师兄,我可不是您这样一单就能入账百万的器修。
我如今是什么情形你还不知道?带着惟一的一个徒弟坐吃山空而已。
唉,可怜我的乖徒儿小小年纪,以后就只能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师父吃糠咽菜了……”
说着,他居然提起袖子,抹了抹眼角,还顺便冲着荀妙菱眨了下眼睛。
傻孩子,你宋师伯有钱!
荀妙菱接收到自家师父的信号,也跟着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