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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灵飞经原文内容> 第六十一章 断弦音消

第六十一章 断弦音消(1/3)

乐之扬拉着朱微奔跑数百步,忽又迷失路径。

    正在张望,苏乘光钻了出来,招手道:“这边!” 乐之扬喜不自胜,匆忙跟着雷部之主,在林莽里左一钻,右一蹿,片刻工夫,又出了林子,来到雾灵峰前。

     苏乘光指着远处,说道:“看见那块圆石头吗?绕过去,沿着山脚向左走,不出半日,就能到达北平。

    ” 乐之扬一愣,忽见苏乘光转身要走,忙问:“老赌鬼,你上哪儿去?” 苏乘光苦着脸道:“水怜影被云虚捉了,那老小子会迷魂术,这奇阵看样子守不住啦!”说完加快脚步,一阵风走远了。

     乐之扬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苏乘光背影消失,过了片刻,掉头便走。

    朱微口唇颤抖,欲要说些什么,可见他步子如风,忙又跟了上去。

     两人绕过圆石,果见一条小径,蜿蜒穿过树林,向着东南延伸,这条路想必就是苏乘光所说通往北平的道路。

    乐之扬沉默一时,刚要踏上小径,朱微忽道:“等一下!” 乐之扬回头看她,目光游弋,心神不宁。

    朱微瞧他一会儿,忽道:“你真要回北平?” 乐之扬说道:“这个地方不太平!云虚不会放过你,离开这儿越远越好。

    ” “是么?”朱微叹了口气,“所以……你连姐姐都不要了?” 乐之扬应声一震,变了脸色:“你、你说什么?” “水怜影不是你的姐姐么?”朱微沉默一下,轻轻吐口气,“那天晚上,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 乐之扬双腿一软,颓然坐倒在山石上,双手抱头,心中乱做一团。

    过了半晌,轻声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朱微眼眶潮红,泪水滚动,“我一直骗自己,那天听到的都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噩梦。

    可是,那明明就是真的……”她双手捂脸,发出喑哑的哭声,“我从小呆在宫里,真的不知道这些事……真的不知道,父皇太可恶,你那么小,那么可怜,还有你的妈妈和姐姐,我恨不能跟她们换过。

    这件事,我一想到就难过得要命,恨不得剖开胸膛,把心也挖出来,好可恶,呜呜,父皇好可恶……” 多日来积下的委屈有如地下熔岩,一旦迸发,无法收拾。

    朱微嚎啕大哭,遏制不住,乐之扬望着她,心中忧伤悲戚,也说不出是何滋味,见她哭得伤心,只好站起身来,轻轻将她抱住,柔声说道:“不知者无罪,你爹做过好事,也干过坏事,你却什么都没做过。

    他造下的冤孽,不该由你承担,何况……”乐之扬迟疑一下,“水怜影也未必是我姐姐,她还杀了我义父……” “她一定是的。

    ”朱微抓住他手,颤声说道,“你们的眉眼那么像,还有玉珏,还有你的身世,天下哪儿有这么多巧事凑在一起?乐之扬,你得回去救她,要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 乐之扬心中冰冷,朱微这一席话,只将他的自欺欺人击得粉碎。

    他不认水怜影,血缘还在其次,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朱微。

    水怜影热衷仇恨,决不会接受朱元璋的女儿,一旦姐弟相认,长姐如母,水怜影反对二人婚事,乐之扬又该如何自处?霎时间,乐之扬只觉二人之间竖起一道高墙,无形无状,可又分明存在,这一刻,他和朱微相隔如此之近,一旦论及身世,忽又变得如此遥远。

     朱微并非不知这个道理,可她硬生生地将乐之扬逼入了死角。

     乐之扬闭上双眼,欲哭无泪,他忽然发现,这世上最伤人的,有时不是仇怨,而是恩情,亲情也好,爱恋也罢,形同一张大网,叫人无路可逃。

     “也好!”乐之扬张开双眼,倦怠说道,“我去救她,不过……”他望着朱微,目光有些凄凉,“敌强我弱,你就不要去了。

    ” 朱微明白他的心思,时下见了水怜影,徒自增添尴尬,当下略略点头。

     乐之扬摘下“真刚”,递给朱微:“你留下防身!” “不!”朱微摇头,“你要对阵云虚,不可没有利器。

    我不是娇弱女子,你……”咬一咬嘴唇,“你把‘空碧’给我就行。

    ” 乐之扬的心子猛地收缩,“空碧”是二人定情信物。

    他经历百难,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始终不曾丢弃,可眼下朱微竟要讨回,乐之扬的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祥。

     “乐之扬!”朱微轻轻叫了一声。

     乐之扬叹一口气,还剑入鞘,从笛囊抽出玉笛,说道:“等我回来,再给你吹笛。

    ” “吹什么?”朱微把玩玉笛,心不在焉。

     “周天灵飞曲!”乐之扬答道,“你爱听么?” “那曲子……”朱微抬起头来,眸子甚是幽深,“我也会吹了。

    ” “敢情好!”乐之扬心口发窒,忽觉一阵难过,强笑道,“吹笛我更拿手,你还是弹琴的好。

    ” “我的琴已经没了。

    ”朱微喃喃说道。

     “飞瀑连珠么?”乐之扬说道,“待我有闲,潜入宫里偷出来。

    ” “别!”朱微脸色发白,“那样危险!” “怕什么?”乐之扬哈哈大笑,“我又不是第一次进去。

    ” 朱微定定地望着他,忽道:“乐之扬,我们还能回去么?” “紫禁城?”乐之扬皱眉。

     “不!”朱微轻轻摇头,“回到以前的样子。

    ” “怎么不能?”乐之扬胸口一热,猛地激动起来,“管他什么朱元璋、梁思禽?管它什么燕王、宁王、建文皇帝?救完水怜影,我们立马走得远远的……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唔,无双岛就好,我打渔,你织布,日子苦一些,却妙在无人打扰。

    冷清了一点儿,也不打紧,我们悠悠闲闲地生一大堆孩子,小孩儿一多,可就热闹了。

    ” 朱微将头靠在他怀里,默默听完,良久说道:“那样真好。

    ” “是啊!”乐之扬说道,“倘若厌倦了,就乘舟来中土,玩乐一番再回去。

    ” “顺道见一见你姐姐。

    ”朱微幽幽说道。

     乐之扬一愣,皱眉道:“见她干吗?” 朱微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乐之扬老大无味,说道:“不说这些,我快去快回。

    ”放开朱微,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忽听朱微颤声叫道:“乐之扬!” 乐之扬回头,笑道:“干吗?” “不知道!”朱微沉默一下,“我只想再叫你一声!” 乐之扬点头笑笑,大踏步向前走去,走了十余丈,回头望去,朱微站立原处,冲他轻轻挥手。

    忽然一阵风来,卷起漫天雪花,朱微的影子模糊起来,就像一个幻影,似有若无,缥缈不定。

     乐之扬心生惆怅,忽又想道:“叶姑娘还在北平,离开之前,还需接她出来。

    落先生的事,我真能袖手旁观么?方才贼秃驴也在,他怎么断了一只手?我带走朱微,他似乎向云虚扔了两块石头。

    奇了怪了,贼秃驴一向奸诈,何以肯做如此好事?哼,那不是老鼠不偷油、猫儿戒了荤吗?” 边走边想,忽听远处传来喝叱,乐之扬心头一凛,收起杂念,纵身赶去。

     还未走近,便听劲风呼啸,转过一片树丛,山坡上数人正在捉对儿厮杀。

     花眠对上秋涛,两人女中英豪,铁算筹对上软泥棍,一个算计精妙,度不轻发;一个攻守随意、长短由心。

    花眠足踏奇步,进退如神,总能从想象不到的角度绕过软棍,直指对手要害。

    秋涛化棍为盾,封死铁算筹的来。

    ,花眠无处着力,飘然后退,秋涛抖手之间,泥盾又化为软棍,拉长变细,死死缠住对手。

     兰追跟杨风来比斗轻功,风部妙术对上东岛“龙遁”,一白一黄两团人影蹿高伏低,势如两团疾风上下缠绕。

    乐之扬看得清楚,二人中,杨风来主逃,兰追衔尾紧追,杨风来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摆脱不掉,可是兰追轻功无对,难得遇上敌手,虽然屡有打倒杨风来的机会,事到临头,竟又不忍下手。

    遇上如此对手,杨风来有苦难言,唯有誓死奉陪。

     施南庭跟苏乘光的较量最有趣味。

    “北极天磁功”颠倒阴阳二极,驾驭天下铁器。

    “九连环”分分合合,变化莫测,“阴阳锥”收发自如,防不胜防。

    寻常高手遇上施南庭必然头痛,可是苏乘光的“周流电劲”却是克星,电劲所及,改易磁极。

    施南庭放出的暗器,原本向左,苏乘光掌风一扫,忽又变成向右,发出的暗器,飞到一半,苏乘光笑嘻嘻伸手一招,倏尔掉过头去,反向施南庭射去。

    施南庭自然也能变回磁极,还以颜色,只是变来变去、不胜变扭,钢环、钢锥在二人间飞来飞去,状如一群大大小小的飞鸟,时而凌空撞击,溅起点点火星。

     童耀对上石穿,两人性情火爆,硬打硬拼,“鲸息功”对上“周流石劲”,你来我往,拳掌着肉,噗噗噗如击破鼓。

    两人尽管难受,均是死命忍耐,咬牙瞪眼,鼓起两腮,看谁承受不住,先行躺倒认输。

     云裳跟万绳斗剑。

    万绳手中无剑,千丝万缕中却藏有无穷剑意,云裳与之相抗,如陷弱水三千,一把青钢剑带起光影万千,却斩不断身边蚕丝,那丝线柔中带刚、无孔不入,一不留神,便直奔要害穴位,锋锐之甚,尤胜钢针。

    云裳几次险些为其所趁,无奈收敛剑招,径取守势,这么一来,发挥不出“飞影神剑”的妙处,仿佛一只飞蛾,困在蜘蛛网中,越是挣扎,捆缚越牢,沦陷越深。

     出乎乐之扬意料,云虚并未参战,领着几个弟子冷眼旁观。

    他不动手,水火二主和卜留也在一旁掠阵,只待云虚一动,立刻三人齐上。

    谷成锋和杜周押着水怜影,女子脸色苍白,两眼呆滞,浑如木偶泥塑,直勾勾望着前方,对于两方激斗,竟也不瞧上一眼。

     乐之扬暗暗心惊:“‘般若心剑’乱人心智,霸道绝伦,水怜影这个样子,莫非中术太深,变成了痴子傻子?”本想上前救人,可又忌惮颇深,云虚守在那儿,贸然上前,只会自投罗网。

     犹豫间,忽听云虚扬声叫道:“都退下吧!” 东岛众人应声后退,兰追如影随形,兀自跟着杨风来不放。

    云虚冷哼一声,忽一扬手,嗤,锐声刺耳,兰追身子一晃,从天上摔了下来。

    苏乘光飞身赶上,将他接住,看一看,按住他的“期门穴”,内劲迸发,嗖地弹出一根金针,鲜血溅落白衣,甚是骇目惊心。

     石穿怒视云虚,厉声叫道:“云虚,你枉为一派宗主,居然暗算伤人。

    ” 云虚淡淡说道:“谁叫他缠着不放?” “云岛王!”万绳礼节甚恭,“今日之事,必有报偿!” “报偿?好啊!”云虚冷笑,“你们八个一起上吧!” “打群架么?”卜留笑嘻嘻说道,“正合我意!” 云虚哼了一声,说道:“打什么群架?你们八个,我一个就行!” 八部之主无不惊怒,云虚傲慢之甚,竟要只身横挑西城。

     “云岛王!”万绳按捺怒气,“以多欺少,不是我西城的作为。

    ” “不算以多欺少,而是以少欺多!”云虚两手按腰,傲然说道,“当年梁思禽在我东岛逞威风,今天云某原样奉还。

    ” 八部之主面面相对,秋涛忽道:“你输了怎么办?” “你要怎么办?”云虚口气不耐。

     秋涛稍一迟疑,说道:“你放了我徒儿!” “这有何难?”云虚看向水怜影,“我现在就放她!”陡然目射奇光,水怜影激灵一下,陡然清醒,环顾四周,不胜迷茫。

    乐之扬见她并未痴呆,大大松了一口气。

     “滚吧!”云虚喝道。

     水怜影呆了呆,默然走到秋涛身前,低声道:“师父,全怪徒儿不慎。

    ” 秋涛叹一口气,苦涩道:“再说这些,又有何用?”水怜影面红过耳,眼中泪花乱滚,扁一扁嘴,险些哭了出来。

     忽听云虚又道:“你们输了又如何?” “你说如何?”万绳反问。

     云虚冷笑道:“你们输了,全都得死!”说到“死”字,眼中杀机澎湃,如刀如枪,如有形质,目光与之相遇,无不如坠冰窟。

     “别看他的眼睛!”万绳锐声叫道,“周流八极阵!” 八部之主应声而动,各依先天八卦方位站成一圈,目光投向阵心,极力避开云虚的双眼。

     云虚冷笑一声,拔出“太阿”古剑,疾走两步,飘然拔起,落下时已在阵中。

     他足不点地,一旋身,仿佛化身数人,刹那间,竟向四周八人每人刺出一剑。

     八部之主齐齐出掌,八劲交缠,卷起飓风狂涛。

    云虚飘然一转,竟如顺水行舟,顺着劲力游走,因他身法太快,八部的劲力却由八人所发,出手有先后,先天上慢了一拍,刚一上身,就被云虚卸走。

     云虚两个转折,脱出八劲,飞身跃起,刷地一剑刺向万绳。

    后者为八部之首,也是阵法枢纽,杀了万绳,阵法自破。

     万绳低啸一声,八人步法转动,掌势生变,八劲周流交融,汇集到万绳和秋涛身上。

     劲力贯注,天地交泰,万绳须发乱飞、血脉贲张,双掌向前一送,秋涛同时出掌,两股劲力当空纠缠,化为冲天狂飙,撞上太阿古剑。

     云虚虎口一热,剑势偏出,对面劲如洪流,其势不减反增,当下收回长剑,飞身旋转,卸开掌力,绕到苏乘光身边,作势出剑要刺。

     苏乘光盯着剑尖,身形晃动,但觉滚滚热流左右涌来,八劲瞬息集于他和兰追身上。

    这一招叫做“风雷相薄”,风雷二主同时出手,威力也是极大,谁想兰追受伤,胸口疼痛,出手慢了一拍。

     苏乘光稍一迟疑,转眼看向兰追,不防云虚横身挡住,双目如炬、冷冷望来。

    他心子一跳,想要移开视线,可是已经晚了,心中微微一迷,掌势突然歪斜,呼的击向万绳。

     云虚眼光老辣,两个照面就看出阵势变化,故而佯攻苏乘光,迫使众人聚力于风雷二主,兰追有伤在身,两人配合失序,云虚趁机而入,突使“心剑”,扰乱了苏乘光的心智。

    豁啦啦,一道电光撕裂虚空,万绳猝不及防,挨个正着,口血狂喷,翻着跟斗飞了出去。

     “万老大……”苏乘光愧恨交迸,失声惊叫,忽见云虚大袖一挥,旋身冲向万绳,猜到他的心思,虎吼一声,猛扑上去,奈何轻功不济,霎时落下丈余,眼睁睁望着云虚赶上万绳,后者挣扎未起,云虚当头刺下。

     绝望中,人影晃动,水怜影赶到,抓住万绳,向后急退。

     云虚哼了一声,太阿剑去势更快,恍如跗骨之蛆,紧紧钉住二人。

     “看招!”忽听秋涛一声疾喝,风声从后袭来。

    云虚知是暗器,歪头晃身,眼角余光所及,一团白花花的圆球从旁掠过。

    突然间,那圆球活了过来,云虚吃了一惊,拧腰变势,仍是迟了一线,左颊火辣辣疼痛。

    他翻身落地,伸手一摸,满手是血,脸颊上多了一道爪痕,转眼再瞧,圆球落在远处,就地一滚,化为一只雪白长毛的波斯猫,龇牙咧嘴,冲他发出一声怒叫。

     秋涛情急生智,将猫儿“北落师门”当做暗器扔出,居然大收奇效,一举伤了云虚。

    水怜影趁机脱身,两个起落,已到一丈开外。

     云虚又惊又气,旋身回头,瞪视秋涛。

    秋涛正松一口气,稍不留神,与他目光相遇,脑子登时迷糊,紧跟着,一股冰冷钻进胸口。

     秋涛后退两步,身子一软,瘫倒在地,胸膛热血喷涌,瞬间染红衣裳。

     “师父!”水怜影神魂出窍,失声悲号。

    秋涛瞥她一眼,口唇颤动,似想说些什么,可是终究无法出口。

    她无声地叹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八部之主多有怪癖,唯独“地母”秋涛性情和善、宽以待人,故而最受众人爱戴。

    此刻见她殒命,众人无不悲愤发狂,蜂拥而上,又将云虚团团围住。

     万绳受伤、秋涛身亡,早已不成阵势,剩下之人各逞其能,乱打猛攻,不顾生死。

     云虚稍一退让,即刻反击,“心剑”与真剑并用,身子滴溜溜飞转,接连刺伤水火二主,石穿奋身救援,也被一剑刺翻。

    他倒在地上,左胸血流如注,云虚正要补上一剑,卜留两眼血红,猛扑上来。

    云虚头也不回,掉转长剑,噗地刺入他的小腹,谁想剑尖所见,软绵绵不甚得力,没有刺穿对手,反而陷入其中。

     云虚吃了一惊,回头瞪视,“心剑”出鞘,想要迷乱卜留心志。

    谁知泽部之主存了舍身念头,紧闭双眼,双手死死钳住剑身,口角鲜血长流。

     云虚怒哼一声,挥掌要打,忽听有人凄声长啸,听声音正是云裳。

     “不好!”云虚心头凛然,“声东击西?”回头一看,七窍生烟,东岛四尊倒了三个。

    云裳正与乐之扬斗剑,左臂、右腿鲜血淋漓,染红衣裤;花眠站在一边,手握算筹,神色焦虑,拿不定主意是否上前夹击。

     水怜影脱困之后,乐之扬原本不想出头,谁料云虚轻易击破“周流八极阵”,重伤万绳,杀了秋涛,看情形,大有屠尽八部、扫灭西城的意思。

     乐之扬虽有出世念头,但与八部交情匪浅,不忍见其覆灭,可他也应付不了“般若心剑”,上前援手,不过白送一条性命。

     他心思转动,忽想:“叶姑娘常说,兵法避强击弱。

    于我而言,云虚是强,东岛其他高手可就弱得多了。

    ”想着绕到一侧,突然袭击东岛群豪。

    施南庭暗器了得,乐之扬最为忌惮,是以首先遭难,挨了一记“洞箫指”扑倒在地。

     童耀、杨风来惊觉不妙,却被乐之扬“以气驭气”制住内力,招式错乱,露出破绽,各挨一掌,倒地不起。

    只有花眠机警,使出奇步避开锋芒,云裳怒不可遏,举剑上前,乐之扬左手驭气,右手出剑,不过三个照面,云裳连中两剑,伤口血流不止,体内血气乱蹿,除了退让,再无进击之能。

     乐之扬故意不下杀手,逼迫云裳求援,后者果然中计。

    云虚看见乐之扬分外眼红,又见儿子危急,顾不得跟卜留纠缠,撒手丢剑,飞身赶出。

     乐之扬见他扑来,转身就走,花眠想要阻拦,乐之扬使个眼色、举剑虚刺。

    对于云氏父子所为,花眠不以为然,又怕杀了八部,惹来梁思禽报复,故而处处犹豫、不肯尽力。

    忽见乐之扬神气,心中豁然明亮,举起算筹,作势招架,脚下却连连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乐之扬趁势抢出,云虚随后赶到,向云裳叫道:“伤得重么?” “不重!”云裳咬牙回答,“父亲,接剑!”他见云虚空手,故将宝剑掷出,恨声道,“不可饶了这个畜生!” 云虚接过宝剑,足不点地,向前追赶,愤激之下,一心对付乐之扬,竟将扫灭八部的宏愿丢到爪哇国去了。

     云虚中计,乐之扬心叫一声“来得好”,步履如飞,钻进山前林莽。

    云虚紧跟入内,他习练“飞影神剑”,已达“梦蝶”境界,身影是耶非耶、若有若无,臻达轻功绝境,本想追上敌人不是难事,不料乐之扬“蛊痘”加身,一旦发足狂奔,精力澎湃,不知疲倦。

    云虚几次逼近,乐之扬猝然发力,一溜烟又将他落下。

     云虚不胜惊讶,心想乐之扬小小年纪已经这么厉害,再过若干年月,自己年迈体衰,东岛上下再无一人敌得过他,若不趁机将他除掉,来日必是东岛称雄天下的大患。

     云虚紧赶两步,蹿到乐之扬身后,冷哼一声,挥剑就刺。

    乐之扬翻身应敌,两人叮叮叮连交数剑,云虚得隙,待要施展“心剑”,乐之扬虚晃一剑,忽又撒腿就跑。

     云虚又惊又气,拈出数枚金针,用“夜雨神针”手法掷出,射向乐之扬双腿。

    乐之扬听风辨位,闪赚之间,金针一一落空,没入积雪深处。

    乐之扬因此去势稍缓,云虚趁势赶上,待要出剑,乐之扬反手一挥,几丝绿影飞出,嗤嗤嗤破空有声。

     云虚不敢大意,闪身让过,回头一瞧,绿影落在雪中,却是几根细小松针。

    京城时云虚见他用过“碧微箭”,此时再见,不胜气恼:“公羊祖师的神技,居然落到一个外来小子手里,真是岂有此理?” 两人打打走走,反复数次,云虚怒气渐消,忽有所悟:“这小子调虎离山,我来追他,自然顾不上西城。

    我云虚何等人?岂能叫一个小辈牵着鼻子戏弄。

    ”回头望去,惊觉远离雾灵峰,当下转身飞奔。

     乐之扬见他醒悟,忙又回头追赶,心想:“山峰四周布有奇阵,或许能够将他困住。

    ” 不料云虚一无阻碍,径直穿林而过。

    乐之扬微感诧异,转念寻思:“是了,八部之主非死即伤,阵法无人操纵,当然困不了云虚。

    ” 不一时,云虚回到山前,东岛群豪仍在,西城八部却不见踪影。

    云虚问道:“人呢?” 云裳说道:“走了!” “什么?”云虚怒道,“你就一边瞧着?” 云裳不敢做声,云虚回头一瞧,杨风来等人或躺或坐,神气颓丧,花眠说道:“乐之扬点穴手法古怪,属下无能,难以解开。

    ” 云虚恍然,走上前去,解开三尊穴道,说道:“你们找地方躲藏起来,别让乐之扬找到。

    ” “为何?”云裳恼羞成怒,“还怕他不成?” 云虚冷冷扫他一眼,说道:“那小子的确厉害,你是望尘莫及。

    有你在旁,我投鼠忌器,难以放手一搏。

    ” 云裳俊脸涨紫,暗生绝望,他也明白乐之扬精进如神、难以望其项背,可是仍有侥幸,指望苦修苦练,终有赶上之日。

    但听云虚所言,此生云裳追赶无望,二人已经不能相提并论。

     “快走!”云虚一声疾喝。

     云裳一咬牙,问道:“父亲,你上哪儿去?” “山顶!”云虚仰望高峰,“水怜影交代,梁思禽就在上面,正在图谋一件大事。

    ” “什么事?”云裳问道。

     云虚摇头:“上去了就知道。

    ” 云裳点头道:“父亲保重!”云虚深深看他一眼,抿着嘴唇,脸色阴沉。

     云裳转身离开,花眠望着云虚,眼里起了一层水雾。

    云虚叹了口气,大袖一拂:“都走吧!” 东岛群豪无不惨然,齐齐一揖,转身跟上云裳,三三两两,消失在林莽中。

     云虚听见动静,回头望去,恰见乐之扬从林中出来,冷笑道:“小子,敢跟我来么?”大步流星,直奔山顶。

     乐之扬心生犹豫:“云虚要找落先生的晦气。

    比武功,落先生自不必说;可他身在劫中,心有暗疾,一旦被云虚勾出,天劫发作,也难活命。

    ” 他呆在山前,迟疑难断,眼前道路一分为二,一条通向北平,一条直达山顶,一边是情,一边是义,两相抉择,甚难取舍。

    不过朱微暂且无碍,北平未必不能守住,梁思禽遇上云虚,九死一生,迫在眉睫。

     乐之扬连转几个念头,叹一口气,飞身奔向山顶。

    爬了十来丈,云虚身影隐约可见,他矫捷惊人,上升奇快,只此工夫已到山腰,回头看见乐之扬,咧嘴狞笑,脚尖挑起一块山石,用力向他踢来。

     乐之扬闪身躲过,抬眼望去,云虚又上升丈许。

    这时间,风雪渐大、迷乱人眼,爬过山腰以后,狂风怒号,声如牛吼,片片雪花大如小儿手掌,扫中面颊,微微有些刺痛。

     乐之扬心觉有异,举目望去,骇然发现,峰顶浓云如墨,随风化为漩涡,形如一顶大无可大的乌纱帽,向着雾灵峰头压了下来。

     风更狂,雪更密,天上地下,混沌不清,乐之扬蓦然想起少时背过的诗句:“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起风了!”乐之扬仰望峰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

     朱高炽张大嘴巴,定定望着北方。

     一杆大旗冲出风雪,猎猎抖动,上面白底红字,写着一个大大的“燕”字。

    大旗之后,跟随无数骑兵,甲胄峥嵘,枪矛纵横,马蹄踏雪,声如轰雷。

     “王爷……”徐妃喃喃念叨,眼中泪水迷离,远处景物朦胧、似真似幻,这十多日的苦守,真的就如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妈!”朱高炽抱住徐妃,半疯半狂,半哭半笑,“爹回来啦……” “是啊!”徐妃如释重负,“他回来了!” 朱棣昼夜兼程,紧要关头,终于如期赶到。

     大旗之下,朱棣披甲挽剑,一马当先,亲率朵颜三卫冲锋。

    距离南军还有老远,举目一望,前方南军人来马往,乱哄哄还在整顿阵势。

     朱棣高举“决云”战剑,明晃晃有如一道冷电。

     狂奔之中,朵颜番骑竟然扯开强弓,纷纷冲天发箭。

    弓是草原蛮族惯用的牛角弓,比起中土木弓更短且粗,牛筋胶结,弹力惊人,射出的羽箭越过三百余步,在南军中下了一阵急雨。

     惨叫四起,人马倒毙,南军一来阵脚未稳,二没料到对方射程极远,顷刻死伤一片,幸存的哄然后退,又将后方阵势冲乱。

     朱棣接连发令,朵颜骑兵一边奔跑,一边冷血放箭,尚未靠近敌军,先已放出三阵箭雨。

    南军尸横遍地,混乱之势连波迭浪一样向后蔓延,数万人马浑如一锅稀粥,沸沸扬扬,乱得不可收拾。

     两军接近,行将交锋。

    朱棣一声呼啸,番骑一分为三,居中朵颜卫跟随朱棣悍然直进,朱高煦率泰宁卫向左,邱福率福余卫向右,两翼张开,环绕南军阵势迂回而行。

    后部张玉统领大宁汉军,朱能辖制北平燕军,也随泰宁、福余两卫左右分开,从北平城头看来,雪尘飞扬,阵势舒张,仿佛一只冰雪凤凰,翘首展翅,挥舞绚烂翎尾。

    人马虽少,却有气吞万里的声势。

     朱棣“决云”所向,断人斩马,破军裂阵,身后番骑战刀轮转,亮如日月、密如丛林。

    前方南军无不崩溃,血花同飞雪共舞,惨叫与朔风齐鸣,残肢断臂掉落一地,真如秋风忽来、万叶凋零。

    朵颜卫犹如长刀快剑,径直插入敌阵,冲突南军腹心。

     南军抵挡不住,向着左右分散,这时泰宁、福余两卫早已绕到两翼,布好阵势,见状万箭齐发,一队队,一群群,人不离鞍、箭不离弓,来回奔跑,围追堵截,竟然以少围多,将数万南军兜在两翼尽情射杀,直到将随身携带的箭囊射空,这才稍稍后却。

    大宁汉军和朱能的燕军上前替换,继续乱箭狂射,不予南军喘息机会。

     这一阵攻势,大出南军诸将意料。

    郭英征南讨北,见识广博,看到此间,恍然叫道:“这是王保保的战法!” 王保保蒙元名将,善用骑兵,屡次大败明军。

    徐达北征蒙元,落入王保保的埋伏,一度遭遇惨败,险些晚节不保。

     王保保所用战法,本是成吉思汗的遗法,蒙古骑兵横扫天下有赖于此。

    朱明崛起江南,南方少马,故而明军将领大多不善驾驭骑兵。

    徐达战败以后,痛定思痛,以为要胜蒙元骑兵,必须以其之道还施彼身。

    故在北平训练骑兵,可是尚未练成,便撒手归西。

    蓝玉因其遗泽,以新练骑兵大破蒙元于捕鱼儿海,烧其金帐,擒其妃主,使其一蹶不振。

     燕王自幼跟随徐达镇守北平。

    他天性豪放,喜欢骑射远胜步战,成年后多次帅军出塞,以骑兵对阵蒙元劲旅。

    朱棣时常叹息,汉军不是从小骑马,骑射之术远不如蒙人,运用蒙军战法,不能从心所欲,故而十分羡慕宁王独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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