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休想哦。(2/3)
是从这间医院偷跑出去的。
程星朗比任何人都要关心自己家的案子。
这些年,他一定无数次站在这栋白色建筑前,看着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却始终无法为那一夜发生的一切找到合理的解释。
祝晴下意识回头,透过玻璃门,看见他的车还停在原地。
但已经重新发动,尾灯亮起。
刚才他已经和他们道别。
“哇。
”放放皱着小鼻子摇头,“这个司机太不敬业了。
”
“你给人家发工资?”祝晴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尖,“还司机呢。
”
……
回到油麻地警署时,是下午三点。
不早不晚,盛放小朋友正好赶上下午茶时间,莫振邦请客,茶x餐厅伙计手中的塑料袋“哗啦”作响。
“炳记到了,谁叫的餐?”伙计扯着嗓子喊。
莫sir向来大方,即便案子悬而未决,也不忘犒劳下属。
他总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可实际上,现在需要干活的人,暂时都没时间吃东西,他们埋在文件堆里,分身乏术。
只有放放左手捧着一只蛋挞,右手抓着另一只蛋挞,酥皮沾满嘴角,眯起眼睛一脸满足。
对盛放而言,这简直就是完美周末。
跟着晴仔混的日子,时间“嗖”一下就过去,比在幼稚园里和无聊小孩排队玩滑滑梯可有意思多了!
重新回到重案B组,放放又将自己归到大人行列。
整个人歪在办公转椅上,看着同僚们忙碌。
“我们查到许明远的姑妈确实已经退休了,如今住在九龙区那家老旧的公立疗养所里。
”
“听她医院的旧同事说,她现在患了老年痴呆。
”
“当年照顾许明远,姑妈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组建家庭的机会,但说难听点……带着他,也算是带着个‘小拖油瓶’了,在那个年代确实算是不小的负担。
几次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到底还是没成。
和最后一个男友分手后,她就再没有谈恋爱,独自抚养许明远长大。
”
说到这里,豪仔突然噤声,看了盛家小少爷一眼。
好在是他想多了,小朋友对“拖油瓶”这个词丝毫不在意。
这可和他无关,他是小舅舅。
“我查过九龙疗养所,环境可以说是很一般了。
三个人一间房,护工根本照顾不过来。
按理说,以许明远现在的经济条件,完全可以送姑妈去更好的疗养院,一对一看护的那种。
”
“确实不符合常理,一个事业有成的心理医生,让含辛茹苦抚养自己长大的姑姑住在条件这么差的地方……”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其实许明远和他姑妈的关系很疏远?”
翻看资料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
“你的意思是,许明远表现出来的‘孝顺’,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表面功夫?但这不合理吧,他表演给谁看?”
“先去疗养院看看再说,也许老太太能提供些线索呢。
”
莫振邦环顾四周,开始分配任务。
盛放小朋友“啪嗒”一下从转椅滑下来,却发现晴仔仍坐在原位不动,正悠闲地用吸管戳开一杯冻奶茶。
祝晴翻开笔记本,开始整理上午从杨教授那里获取的信息。
关于许明远近年完成的研究论文,她已经全部打印出来,从影音室回来时,看见盛放小朋友趴在工位上,困倦地揉着眼睛。
最近在幼稚园,盛放养成了每天午睡的好习惯。
此时午后暖阳正好,宝宝吃饱喝足,两只藕节一般的胳膊交叠在一起,肉嘟嘟的脸颊压在上面,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我打电话给萍姨。
”祝晴轻声问,“先接你回家?”
盛放打了个小哈欠,指着翁兆麟办公室的方向,尾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去那里。
”
翁sir的办公室里,摆着一张舒适的单人沙发。
三岁宝宝本来也就只有小小一坨,窝在上面,可以睡得香甜。
只是翁兆麟每次抬起头时,都能看见这小孩。
B组的年轻人是越来越不像话,带孩子来上班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明目张胆地往高级督察的办公室里塞。
这成何体统?
单人沙发上熟睡中的小孩翻了个身,差点滚落下来。
翁兆麟起身搬了一张椅子,抵在沙发边缘。
“就这一次。
”他自言自语,很有威严道,“下不为例啊。
”
……
傍晚,百叶窗外已是一片暮色。
豪仔和小孙满身疲惫,从九龙疗养所归来。
豪仔将警车钥匙随手抛在桌上,拿了工位上的水杯,灌下半杯水。
“见到许明远的姑妈了。
”
“老年痴呆的症状肯定不是轻度的,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儿说明远是她的亲儿子,一会又说要在学校门口等着爸爸接她放学……从她那里根本就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
“许明远倒是真的孝顺,听护士说,他每个星期都会去探望姑妈,而且都会带他姑妈最爱吃的元朗老婆饼。
特地开车去元朗老字号买啊,一次两次还能说是作秀,每周都这样,坚持了整整三年,有几个人能做到?”
说到这里,豪仔停顿片刻卖关子,拖长声音问道:“你们猜是周几?”
“你都这么说了,肯定是周二。
”
“没错,就是周二。
许明远每个礼拜二都去看他姑妈,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当然,也许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
“但假设,他和姑妈的感情其实没表面这么好,会不会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周二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不愉快的日子?比如姑妈会在周二时惩罚他或者——”
“用他们心理学专家的话来说,这个就叫‘心理创伤的触发点’。
”
话还没说完,梁奇凯沉着脸推门而入,将一本杂志重重摔在桌上。
“这是什么杂志?听都没听过,哪来的无良媒体又开始编新闻?”
“媒体帮许明远说话,说我们办案太粗暴,有损名医声誉。
”
“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三流狗仔,装模作样搞出来一篇看似中立的报道,为这位‘优秀’的心理医生发声。
”
“你们看这里,记者居然还征集许明远那些患者的发声。
”
“翁sir早就提过,舆论一定会站在医生那一边。
”
报道的小标题写着——
《知名心理医生遭警方不当调查》
曾咏珊接过杂志,望向上面的加粗的文字,皱着眉头念出声。
“是许医生救了我,其他医生只会开药,他却教会我如何重建自信。
很感谢许医生,让我重新体会到活着的美好。
”
“我看了十年心理医生,只有许医生愿意每周多花一个小时倾听我的家庭矛盾。
那些抱怨,只有当说出口的一瞬间,才真正被释放。
”
“我父亲七十岁以后总念叨自己没用,我们做儿女的最初还当他是无病呻吟。
怪他给我们找麻烦,但确实,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直到他遇见了许医生,那次我去接父亲,亲耳听见许医生称呼他为‘陈老师’。
我父亲退休前是优秀的物理老师,已经十几年没人这样叫他了。
许医生总是这样,对每一位患者都很用心。
”
曾咏珊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梁sir,都会沉着脸进办公室。
此时,她也将杂志随手丢回到桌上。
“开会!”莫振邦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大家差点忘记,早在十分钟之前,阿头就已经提醒他们整理会议室。
会议室的白板,贴满受害者照片。
底下重案B组的警员们抬起头,视线从这些面孔上一一掠过。
按照时间排序,第一名死者,是汪颖桐。
照片里的新娘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怯懦。
这是个严重缺爱,毫不犹豫地走入婚姻,却因无法生育而自我厌弃的年轻女性。
第二名死者,是丁盼香。
这是她曾经在食品工厂上班办理健康证时留下的照片,眼神无光,努力地盯着镜头。
她一刻不停地工作,是因为在家里,智力残缺的儿子正等着她。
根据调查,在丈夫去世后,丁盼香独自带着儿子生活,她每天都会提前做好午餐和晚餐,出门去上班时,将儿子锁在家里。
也许这样依旧不够安全,但是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她和丈夫当年是自由恋爱结合的,街坊都说,那时候丁盼香也曾幸福过,小俩口省吃俭用买了第一台收音机,每晚听着广播入睡。
”
“即便后来儿子出生,在生产过程中发生医疗事故,她和丈夫也没有抱怨过。
他们一起把孩子照顾得很好,每天孩子都穿戴得整齐干净,看起来和正常小朋友没什么区别。
”
“只可惜好景不长,丈夫意外离世后,这个家就垮了。
她独自拉扯智障儿子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到儿子成年,结果发现这才是最绝望的。
成年的儿子更需要人照顾,这个担子永远卸不下来了。
”
“她特地租了房子烧炭,是因为舍不得自己的家,毕竟那里曾留下过美好的回忆。
但是说正经的……房东确实倒霉,能找谁说理去?”
第三名死者,是邓巧蓉。
这个扎着朴素马尾的女人,在茶档的工作照里露出笑容,围裙口袋还插着点单用的圆珠笔。
作为家中的长女,邓巧蓉奉献了自己的一切,总是为别人着想。
最终在宿舍里上吊自杀,应该是她为别人添的最大麻烦。
“联系到邓巧蓉在茶档的老同事阿芬了。
阿芬说,当时邓巧蓉说过一句话,她直到现在还印象深刻。
”
“邓巧蓉说,之前总觉得,自己付出了一切,什么都不剩了,家人应该爱她多一些。
但是后来,邓巧蓉突然告诉阿芬,她一无所有,别人凭什么爱她?爱是有条件的。
”
第四名死者,就是游敏敏。
总是躲在角落里的游敏敏,是旁人眼中灰扑扑的一粒尘埃,不值一提。
但在她留下的日记本里,藏着这个女孩安静的喜怒哀乐。
警方们讨论着,眉心愈发深锁。
“许明远的心理暗示,是有章法的,游敏敏最在意的是哥哥的存在,他就专门往这里下手。
”
“电台听众来电、嫁祸哥哥……这是为游敏敏量身打造的死法。
”
“丁盼香坚信死亡才是解脱,邓巧蓉认为爱需要筹码,还有汪颖桐——”
“他太懂得操控人心,不管是汪颖桐、丁盼香还是邓巧蓉……许明远完全抓住她们的痛处。
”
会议室里的讨论还在继续,忽地,徐家乐推开门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