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首辅叩门(2/3)
王承恩噗通一声跪倒在门内冰冷的地砖上,涕泪横流,额头重重磕下,发出沉闷的响声:“阁老!阁老明鉴!老奴死罪!方才…方才确有东厂逆贼欲行刺驾!幸得李岩李大人拼死护驾…贼子方才退去…可陛下…陛下他…”他泣不成声,手指颤抖地指向龙床,“方才陛下急怒攻心,呕血不止…昏…昏厥过去了!李大人…李大人也…”
张廷玉的目光顺着王承恩的手指,终于落在了龙床后那片阴影里。
借着飘摇不定的烛光,他看到了那个蜷缩在阴影中、浑身浴血、脸上泛着诡异潮红、胸膛只有微弱起伏的身影——户部山东清吏司主事,李岩!
张廷玉的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川字。
李岩?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伤成这样?东厂刺杀的目标,不是皇帝?是李岩?而皇帝…是因此急怒昏厥?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每一个都足以震动朝野!但此刻,张廷玉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思绪。
他一步踏入殿内,玄色大氅带进一股凛冽的风雪寒气。
他看都没看跪地哭泣的王承恩,径直走向龙床。
“陛下!”张廷玉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属于臣子的沉重忧急,在空旷的寝殿内回荡。
他快步走到床边,俯身仔细查看。
赵琰的情况比远观更加骇人。
面色如蒙金纸,嘴唇青紫,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沫。
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膛的起伏微不可见。
张廷玉伸出两根干枯却异常稳定的手指,轻轻搭在赵琰露在锦被外的手腕上。
入手冰凉!脉搏更是微弱紊乱,时有时无,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张廷玉的心猛地一沉。
天子…竟真到了弥留之际?!这个念头带来的冲击,远比看到满地血腥和重伤的李岩更加强烈!皇帝一死,这大胤的天,瞬间就要塌!各方势力必将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疯狂撕咬!他张廷玉,首当其冲!
“太医何在?!”张廷玉猛地回头,苍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急切的厉色,目光如刀般射向跪伏在地的王承恩,“为何不传太医?!!”
“阁老…阁老啊!”王承恩抬起头,满脸的泪水和绝望,“太医院…太医院的人…都在刘…都在外面!刘瑾那狗贼把持宫禁,他的人守着乾元宫!老奴…老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陛下…陛下就是被他们害的啊!”他再次重重磕头,额头已是一片青紫淤血。
刘瑾!
这个名字如同毒刺,狠狠扎入张廷玉的脑海。
他瞬间明白了大半。
是了,只有东厂,只有刘瑾,才有如此胆量,也才有如此能力,在宫禁深处制造如此血腥!目标是李岩…李岩身上有什么?值得刘瑾如此铤而走险?而皇帝…显然是知情者,甚至可能是参与者!所以才被刺激至此!
张廷玉的目光再次扫过混乱的寝殿,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细节。
破碎的药碗瓷片…地上散落的、带着血污的明黄布料碎片…还有…角落那个不起眼的旧铜盆?他的目光在那积满香灰的铜盆上停留了一瞬,王承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龙体,危在顷刻!此刻不是哭诉之时!”张廷玉猛地收回目光,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王承恩!立刻持老夫手令!”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块温润的象牙小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辅”字,正是内阁首辅的紧急信物。
他将腰牌狠狠掷向王承恩:“去太医院!持此牌,给老夫把当值的太医,不管是谁,立刻绑也要绑来!告诉他们,陛下若有半分差池,老夫诛他九族!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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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沉甸甸的象牙腰牌,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廷玉。
这位老首辅…竟是要救驾?!他顾不得多想,连滚带爬地站起,嘶声道:“老奴…老奴遵命!”他紧紧攥着腰牌,像一道离弦的箭,冲向那扇刚刚开启的殿门,身影瞬间没入门外呼啸的暴风雪中。
殿门在王承恩身后再次沉重地合拢,隔绝了风雪,也隔绝了外界。
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摇曳的烛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两个垂死之人,和一个站在龙床边、须发皆白、身影在烛光下投出巨大阴影的老首辅。
张廷玉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昏迷的赵琰脸上。
那年轻的、此刻却毫无生气的面容,让这位见惯风云的老臣,眼中也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审视,有忧虑,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微微俯身,凑近赵琰耳边,声音低沉,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这昏迷的帝王听:“陛下…老臣张廷玉在此。
您…可要撑住了。
这大胤的江山,此刻系于您一身…系于您一念啊…”
就在此时!
“呃…嗬嗬…”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艰难抽动的声音,从龙床后的阴影里传来!
李岩!
张廷玉霍然转头!只见阴影中,李岩那布满血污的脸上,那病态的潮红似乎更盛了几分。
他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努力睁开。
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一股股暗红的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涌出。
张廷玉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几步走到李岩身前,蹲下身,毫不避讳地伸手探了探李岩的颈脉。
脉搏急促而紊乱,带着一种濒死的狂躁。
再看那诡异的潮红和张嘴呕血的症状…
“虎狼之药…”张廷玉的眉头锁得更紧,声音低沉,“强行吊命…饮鸩止渴…谁给你用的?!”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李岩身上破烂的官服,扫过地上那些残留着深褐色药渍的碎瓷片。
李岩似乎感觉到了有人靠近,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那瞳孔涣散无神,却在接触到烛光和张廷玉身影的刹那,骤然爆发出一种刻骨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激烈情绪!那不是感激,不是求助,而是…极致的恐惧和…愤怒?!
“呃…嗬…印…印…”李岩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染血的手指痉挛地、极其微弱地抬起,似乎想指向某个方向,又似乎只是无意识的抽搐。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廷玉,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混杂着不甘、绝望和一种令人心悸的…警示?!
“印?”张廷玉捕捉到了这个含糊不清的字眼,心头猛地一跳!印?!什么印?官印?李岩身为户部主事,他的官印…难道就是刘瑾追杀他、甚至不惜在乾元宫动手的原因?!
他猛地想起刚才扫视寝殿时,目光曾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