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一九六一年冬,朔风卷着残雪,在秦家村通往方家村的土路上肆虐。
方卫国裹紧了身上那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棉袄,步子迈得又沉又快。
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疼,但他似乎浑然不觉,心里只想着赶紧回家,喝口热乎的。
身后,一个单薄的身影亦步亦趋地跟着。
正是秦淮茹。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薄棉袄,冻得嘴唇发紫,脸上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苦。
“卫国哥,卫国哥……”秦淮茹的声音带着颤音,在寒风里显得有些飘忽,“你就行行好,借我五斤棒子面吧,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
”
方卫国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耐烦:“淮茹,不是哥不帮你。
我那点工分换来的粮食,自己糊口都紧巴巴的,哪有余粮借你?”
这话不假。
方卫国自幼父母双亡,靠着吃百家饭长大,后来去当了几年兵,复员回村当了农民。
他人高马大,饭量也惊人,村里人都说他一个人能吃穷一家,加上家底实在太薄,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
秦淮茹听了这话,眼圈顿时红了,声音哽咽:“卫国哥,我知道你难,可孩子们饿得直哭……我爹娘那边……唉……”
她嫁到城里贾家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谁知丈夫早逝,婆婆刻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前些日子实在撑不下去回娘家求助,反被爹娘数落一顿赶了出来,如今真是走投无路了。
方卫国心里不是没有一丝恻隐,但这年头,谁家日子好过?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他硬起心肠,闷声道:“没办法,你还是回吧。
”
说完,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想把秦淮茹甩在身后。
秦淮茹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绝望地停下了脚步,寒风中,她的身影更显伶仃。
不多时,方卫国便到了方家村村口。
他家就在这儿,几间低矮的土坯房,院墙也是土坯垒的,歪歪斜斜,院门是几根木柴草草绑成的,透着一股子岁月侵蚀的沧桑和破败。
院子里,几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正无精打采地刨着冻得梆硬的泥土,希望能找到点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