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3)
几人叩阙求见时,皇帝还在仔细研究书信,听到门口侍卫通报,才招手命人入内。
他抬头看见郑郎君跨进门槛,立刻露出微笑:
“你来得恰好,朕刚刚——”
朕刚刚如何,已经再也不能知道了;因为王先生随即跨进了大门,于是皇帝脸上的笑容与他的后半句话一起消逝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扭曲的、仿佛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中常侍:!!!
中常侍的两条腿又在发抖了。
他非常清楚,即使有令牌做掩护,随意夹带外人依然涉嫌扭曲旨意,无论如何难以过皇帝那一关。
现在雷霆震响果然不期而至,真是让倒霉的宦官恐惧不胜,几欲就地昏厥——显然,天子之怒爆发在即,恐怕要将所有涉事者统统施以严惩——
“做得不错。
”皇帝冷冰冰道:“人已经带到了,就统统退出去吧。
”
……诶?
难道接下来的反应不该是暴怒呵斥问罪三件套么?中常侍绞尽脑汁,可是连甩锅脱罪的借口都已经找好了!再说,就算不问罪不呵斥,也不该说“做得不错”吧?——“什么做得不错”?皇帝说这话的时候,那明显都能看得出来两边绷紧的腮帮子——这是觉得“不错”的表情么?!
这这,这有些不对吧?
中常侍一脸茫然,又绝不敢抵触圣上的指示,于是只有低头诺诺称是,与随侍的众多宫人一起退出殿外,默不作声的思索着满腹疑虑。
等到宫门紧闭,高踞御榻上的皇帝才终于开口,语气极为冷淡:
“朕没有呼唤,你又来做什么?”
“我不可以来么?”王某人反问:“怎么,你要和仲卿商量一些我不方便听的东西吗?”
被迫在旁细听的卫青:……
御座上的皇帝漠然笑了一声,反唇相讥:
“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就算天子真与自己的臣民商量些什么机密,又与你何干?”
被困在原地,一步也不能逃离的卫青:…………
终于,卫将军再也忍耐不住了。
他咳嗽一声,平生头一回打断了君主的话:
“陛下召见,不知有何要事?”
皇帝高傲而不快地瞥了死鬼自己一眼,将收到的信件递给了卫青。
而出于某种逃避现实的迫切需求,卫青读得非常仔细、非常认真,将整封信来来回回看了五遍,才谨慎做出结论:
“信上所说,确有根据;臣的确在元朔四年发现过匈奴筹备全面入侵的迹象……”
听到这话,与皇帝怒视许久的王某人终于皱了皱眉:“你发现过?但上一世的元朔四年,匈奴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
”
“因为匈奴的筹备半途而废了。
”卫青道:“臣是在元朔四年的夏天察觉到的痕迹;彼时草原水木丰茂,鸟兽肥壮,正是匈奴显贵游猎取乐的好时候;但安插在漠北的间人往来回报,却都说王庭的贵人们并无游宴会猎的迹象,反倒是部落驯养的鹰隼与快马往来频频,似乎是在传达单于的指令,彼此协调大事,俨然有备战的征兆。
但进入九月之后,各种征兆却全盘消失,也再侦查不到任何调动军队的消息。
先前种种怀疑,当然也就此打消。
”
他停了一停,又道:“也正因如此,臣当时并未上书呈奏,只以为是自己一时误判。
直到后来攻破王庭,俘虏单于阏氏,才知道当年王庭确实议论过对汉的大战。
只不过筹谋未半匈奴左贤王病死,子嗣争权族中内乱,王庭的计划被全盘打乱,才不得不暂时停止战争,徐徐恢复元气。
”
刘先生抬一抬眉:“我怎么从不知道这些?”
卫青踌躇片刻,小声道:
“审问单于阏氏的供词,是在去病漠北大捷、封狼居胥后提交的,所以……”
所以不用再多说了。
漠北之战犁庭扫穴,卫霍横扫王庭所向披靡,一战的成果超出了之前最狂野的设想;军中俘获的战利品及高级俘虏实在太多太杂,以至于负责统计分类的官僚系统都为之淤塞,忙乱之余无力处置,不能不淘汰掉大量不重要的情报——而毫无疑问,从单于阏氏口中审出的冗长供词,就成了“不重要的情报”之一。
没错,单于阏氏吐露的消息是确凿无疑的;但汉匈作战这么多年,匈奴对汉廷策划过的诡计阴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花样已经繁杂到能让人产生审美疲劳。
与各种各样阴损恶毒的计策相比,区区一个不成功的战争策划又有什么了不起?这玩意儿当然也会被呈上去,但恐怕已经被尚书们顺手放到了公文箱子的最下面一层——换言之,等同于不见天日了。
刘彻——两个都是——当然明白这种官僚系统的小猫腻,所以同时哼了一声,略表不满。
“既然上一世是左贤王病死,匈奴被迫撤军,这一世又是怎么回事?”皇帝道:“书信已经送来了,恐怕不像是虚惊一场的样子。
”
“据臣审问的消息,那左贤王是因风寒疗治无效,咳血而死的。
”卫青道:“按单于阏氏的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