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3)
在讨论完财政问题后,战争的大局已经底定。
皇帝接连发出旨意,开始运转国家机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全面的准备。
他命令各地司马清点武器及粮草数量,逐步召回军队;命令各郡国都尉整训军队、充实战力;命令内史及京兆尹严控关中的治安(不知为何,诏书中有意无意的弱化了清理民间间谍的要求);同时——为了执行先前的协议,也为了追认那几个方士擅自调动工匠的举止(如果依汉律处置,这是绝对的僭越),他不得不捏着鼻子给王某人安了个光禄朗的职位,给予他后续调人的权限。
显然,这样的任命谁都不会觉得开心。
皇帝是板着脸写的这张诏书,王某也是板着脸接的这张诏书(他甚至没有行礼,但宦官假装没有看到);领旨后还对卫青霍去病大声抱怨,说自己真是忍辱负重之至,相当相当地不容易;不过,当时穆祺恰好就在旁边,听完后非常温和的问他,既然如此忍辱负重,需不需要大加表彰,为陛下发一个一吨重的奖章呢?
刘彻立刻闭上了嘴。
旨意明发后的第三日,先前已经接到皇帝密令的长平侯终于从陇西星夜赶回,奔赴京师商量应对匈奴的大计。
因为有皇帝持续不断的剧透,虽然长平侯多日来远在边疆,仍然能隐约知道朝中的变故。
比如他就非常清楚,在自己远离中枢的这一个多月里,皇帝故技重施,已经又从草莽中荐拔了某位手腕高明的方士,满足自己对神秘主义永无休止的欲求;而这种超乎寻常的提拔,也理所当然地激起了儒生强烈的反感,以至于引发朝堂上暗流涌动的政争——
到此为止,整个事情的逻辑都是很清楚、很明白的,非常符合以往新垣平李少君等幸臣快速擢升时的案例;但接下来的走向就渐渐迷幻起来了——皇帝写了几封信向大将军解释方士发明的造纸术和印刷术,而介绍的语气却相当之冷淡漠然,不像是在炫耀心爱宠臣的盛大功业,倒更像是迫于无奈执行公务,整篇信件写得寡淡犹如白水,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不情不愿——喔,要说完全淡如白水,但倒也不至于;譬如皇帝在介绍方士们是怎么被儒生花样侮辱的时候,文风就非常活泼、非常欢快、非常能体现出愉悦的心情。
……不是,这态度也太奇怪了吧?
长平侯仔细拜读了圣上寄来的几封书信(都是用‘纸’写的),越读越是茫然,简直要怀疑自己是离开京城太久太远,以至于对朝中的局势发生了什么致命的误判。
所以,他此次奉命返京,心里不是没有一点嘀咕的。
因为是奉密令返京,所以并没有命沿途官员迎接。
长平侯带着十几个亲兵驰马入关中,临近京城时换为更低调朴素的青壁牛车,还派亲随提前入城打探消息。
亲随着便衣到城中逛了一圈,别的什么异样没有看见,只看到东市的门口挂了老大一块木板,表面用刀子刮得平平整整,上面用墨笔写着今日米、布、肉的价格,一一标注上对应的税率;下面则糊上了厚厚的浆糊,一层一层的贴满了那些白色的、轻薄的什么“纸”一样的东西,顺风四处摇摆。
这算是东市中难得一见的新玩意儿,但来历也很不简单。
亲随打听到的消息是,圣上宠幸的那几位方士原本就是东市中卖布的商人,往来贩运时常常受官吏的搓磨;所以青云直上后委婉向皇帝进谏,请旨严惩了不少为非作歹的刀笔吏,还特意在市集门口悬挂木板,张贴朝廷的各项旨意及税收详目,严防小人从中做梗,上下其手;这种政策推行之后,长安集市的风气为之一振;底层的商贩平民大蒙恩惠,当然是交口称赞,极为推崇方士们的义举。
到此为止,这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君臣相得的故事而已。
皇帝的本意是好的,只不过因为中间奸臣作祟,所以执行坏了;而底层出身的方士不忘初心,勇于为皇帝拨去这奸佞遮蔽的迷雾;于是至圣至明之皇帝陛下终于幡然醒悟,果断出手惩治奸臣——总之,皇帝是好的,方士是好的,刀笔吏是坏的,非常俗套又非常好用的大团圆套路。
这样的套路当然足够熟滥,但大将军却听得非常认真、非常仔细,以他的经验判断,当今天子绝不是什么虚怀若谷、言听计从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