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书阁

首页 足迹
字:
关灯 护眼
首页> 凤歌青天> 第六十章 名将美人

第六十章 名将美人(1/3)

叶灵苏昏昏沉沉,时而噩梦,时而惊醒,醒来时大汗淋漓,身子仿佛掏空,说不出的难受乏力。

    她不断梦见各种尸体,火烧的,冰冻的,肝脑涂地的,每一具尸体都死死地盯着她,愤怒、仇恨、不胜凄凉。

     “乐之扬!”叶灵苏腾身坐起,忽见徐妃站在床边,脸上愁云密布,见她醒来,露出一丝喜悦。

     叶灵苏不料徐妃也在,想起方才叫唤,登时面红过耳,支吾道:“王妃,你、你何时来的?” “都指挥使,你病成这样,按理我不该来劳烦你。

    ”徐妃甚是无奈,“可是城里出了变故,乐之扬不知所踪,东岛的人也不知去向。

    ” 叶灵苏变了脸色,心知若非极其紧要之事,这些人断乎不会离开,可是发生何事,她反复琢磨,也猜想不出。

     忽听徐妃又道:“这还在其次,如今朝廷大军毕集,颇有立刻攻城之势。

    ” 叶灵苏心头一紧,忙问:“燕王呢?” 徐妃黯然摇头,叶灵苏又问:“如今是什么时候?” “五更天!”徐妃说道。

     “我去城头看看!”叶灵苏翻身下床,双脚落地,忽觉头晕目眩,一摸双颊,滚烫如火。

    这时宫娥端来银盆热汤,叶灵苏胡乱抹了一把脸,瞥见水中倒影,微微吃了一惊,她双颊通红,眼眸肿胀,神情憔悴之极,几乎脱了形貌。

     “都指挥使。

    ”徐妃轻声叹道,“你若身子不适……” “我没事!”叶灵苏默运玄功,真气数转,沉入丹田。

    她打起精神,挺身站起,披上猩红大氅,两三步走出卧房。

     到了城头,晨光晦暗,风雪如磐,叶灵苏只觉寒意彻骨,不由裹紧大氅,身子一阵哆嗦。

    她举目望去,敌营火光弥天,漫如星河,人喧马嘶此起彼伏,身在城上也听得一清二楚。

     叶灵苏屈指推算,敌营规模比她昏睡之前又多了几倍,看样子,大有四面来攻的架势。

     叶灵苏骑上一匹战马,沿着城墙巡查,好在先前布设的器械仍在,所需的资材也未见短少。

    她心下稍安,倦意又生,趴在马背上几乎睡着。

    回到谯楼,少少吃了点儿东西,寻思乐之扬和东岛群雄去了哪里,她百想不透,忽然有些难过,先前守城,再苦再累,总还有人可以托付信赖,现如今,亲朋故友鹤踪渺渺,偌大的北平城只剩下她一人。

     孤独油然而生,叶灵苏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可是大敌当前,不是示弱的时候。

    叶灵苏强忍眼泪,收紧大氅,尽管谯楼生火,寒意依旧消退,自从她内功有成,几乎水火不侵,如此畏冷从未有过。

    这一场病因内伤而发,又因心情加剧,来势迅猛无比,多亏叶灵苏苦修多年、根基深厚,换了常人早已丧命。

     叶灵苏忧愁难过,百念丛生,靠着墙壁昏昏欲睡。

    突然数声炮响,叶灵苏纵身跳起,快步走出谯楼,但见天亮雪晴、一望皆白,风势依然凌厉,城头的旌旗扯得笔直。

     再看城下,叶灵苏倒吸一口冷气,四周雪野之上,密密麻麻挤满无数人马,直如汪洋大海,北平城置身其中,不过就是一座渺小孤岛。

     “李景隆疯了!”朱高炽一边咕哝,嗓子瑟瑟发抖;徐妃也失去往日镇定,脸上眼中无不透出恐惧。

     看这阵势,朝廷打算孤注一掷。

    叶灵苏想到这儿,又有些许佩服,人多就该有人多的样子,朝廷占尽优势,以拙胜巧才是王道。

     远处传来沉闷巨响,地皮微微震动。

    城头众人应声望去,敌营中牛马成群,拖出十多个庞然大物,前有四轮,后有长臂,大如山丘,轰然向前。

     “五雷车!”叶灵苏冲口而出。

     “五雷车?”朱高炽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一种投石战车!”叶灵苏皱起眉头,“源自当年梁思禽祖父梁萧所造的‘襄阳炮’(见拙作《昆仑》),只是规模较小,可用车轮转运,威力稍逊,可是灵活得多,能将百斤巨石掷出一千余步。

    当年明军以此平定四方,所攻者下,所当者破,对面之敌,都有“五雷轰顶”之感,故而世称‘五雷车’!” 朱高炽面如土色,又感羞惭,支吾道:“这样厉害的东西,以前怎没听人说过?” “国之利器,不可示人!”徐妃幽幽地叹一口气,“本朝以‘五雷车’平定天下,自然也要防范他人以之对付本朝。

    是以天下一定,所有战车均被销毁,图纸也被藏入大内、秘不外宣,没想到,时过多年,竟在此间重现。

    ” 朱高炽瞥一眼母妃,又盯着叶灵苏,六神无主,颤声说道:“叶指挥使,你有什么良方?” “要破五雷车,需用天罡弩!”叶灵苏说道,“此弩构造繁复,我花了十余日也仅造出两张,天罡弩能射千步之外,可使五雷车不能靠近,不过北平城太大,炮多弩少,难以兼顾。

    ” 朱高炽动容道:“这么说,外城守不住了?” “也不尽然!”叶灵苏回头下令,“把崔嵬车推出来!” “崔嵬车?”朱高炽摸不着头脑。

     叶灵苏轻哼一声,冷冷不答。

    城头诸军一阵忙碌,推出百十个奇形机械,下有铁轮,上有铁壳,形如元龟,可容二人藏身。

    每只铁壳下面,架设一门“飞天喷筒”,一门“碗口铳”,铳管前细后粗,铳口大如海碗。

     崔嵬车沿着城墙一字排开,十丈一辆,互为犄角。

    朱高炽冷眼旁观,心中纳闷,不知道这车有何用途,想到这儿,忽然有些后悔,早知今日,就不该小看此女,多少应该知道她造了什么东西。

     “五雷车”沉重异常,所留车辙深如沟渠。

    前方士卒扫荡鹿角,腾出炮位,万人齐动,波澜汹涌。

     “升弩!”叶灵苏下令,谯楼左右两侧升起两张床弩,如鸟之飞,如云之扬,齿轮齐动,机括相撞,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鸣响。

     敌军中起了一阵骚动,城下将士齐刷刷望着巨弩,目光惊疑,不知所措。

     车轮滚滚,声如闷雷,“五雷车”驶过鹿角、拒马,停在千步开外。

     “放箭!”叶灵苏手持红旗,尽力一挥。

    床弩震动,声如霹雳,十余支弩箭飞下城头,箭镞大如碗碟,箭杆粗过儿臂,掠空而过,激起凄厉风声。

     诸军张口结舌,各各抬头,望着巨矢越过头顶,咔啦啦一串闷响,巨矢击中炮车,碎屑纷飞,巨石摇荡,一发巨矢射偏,命中车旁军士,将他拦腰截断,上半身尚有知觉,凄厉哀号,乱爬乱动,在雪地里留下刺眼的血迹。

     惊魂未定,第二轮弩箭射到,看守炮车的将士心胆俱裂、一哄而散,一发弩箭击中车轮,吱嘎嘎,车轮破败,炮车歪斜,整个儿向左倒下。

    奔跑士兵听出异响,回头观望,蓦地眼前一黑,已被压在下面。

     天罡弩装填迅速,一发十余箭,精准凌厉,不离“五雷车”左右。

    敌军还过神来,已然摧垮两座炮车,其余炮车无不受损。

     李景隆又惊又怒,又觉恐惧,连发号令,将炮车后撤,移到弩箭不及之所。

    叶灵苏看得明白,下令降下弩车,改换火箭,一发三十六箭,专射拉车的牛马士卒。

    中箭人畜熊熊燃烧,牛马受惊,狂奔乱跑,收束不住,扯得“五雷车”摇摇晃晃,一个扶持不住,又有数辆颓然歪倒,轰隆隆压死人畜无算。

     天罡弩大发神威,城头欢呼雀跃、城下鬼哭狼嚎。

    郭英见势不妙,整顿部众,肩扛云梯,冲向城墙。

     朱高炽急发号令,城头箭雨落下、木石齐飞,城下惨呼动天、血流遍地。

     李景隆遣军督战,士卒后退者当场斩首。

    诸军进退无路,冒着矢石,硬着头皮冲上。

    朱高炽阻拦不住,连声叫苦。

    叶灵苏无奈舍弃炮车,压低巨弩,一发七十二箭,横扫城下敌军,那弩箭长如枪矛,一支支贯穿铁甲,将无数精兵锐卒硬生生钉在地上。

     南军连冲数次,都被逼退,苦战半个时辰,终于不支后退。

    趁这工夫,剩余的“五雷车”撤到远处,人拖牛拽,绕过城墙,来到东北、西北。

    “天罡弩”力不能及,连发数箭,全都掉在地上。

    城下诸军见状,不由齐声欢呼,声如雷霆,震得城头守军心惊胆寒。

     “糟了,糟了……”朱高炽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 徐妃见他慌张失态,心中有些失望,说道:“沙场争锋,瞬息万变,兵法有云:‘因敌而变化谓之神’,敌人有变化,我也相应生变,循环往复,直至决出胜负。

    ” 叶灵苏屡克强敌,朱高炽仍有轻视念头,不肯心悦诚服,至此无计可施,病急求医,虚怯怯问道:“叶指挥使,你、不,您有什么妙计?” 叶灵苏沉吟道:“‘天罡弩’威力虽强,可有一个要命的缺陷。

    ” “拆装不易么?”徐妃问道。

     “王妃明鉴!”叶灵苏叹一口气,“北平城太过广大,两张‘天罡弩’仅能守住南面,若要守住其他三面,便须拆卸下来、重新装设。

    此物机括甚多,缺一不可,装设起来,最快也要半日,倘若忙中出错,弄坏一个机括,‘天罡弩’就不能用了。

    ” “晦气!”朱高炽跺脚嚷道,“早知如此,就该多造几张,东南西北各设两张,任它千军万马,也休想靠近城墙。

    ” “说来容易!”叶灵苏白他一眼,“这点儿工夫,造成两张已是侥幸了。

    ” 朱高炽呆了一下,悻悻道:“现下怎么办?不,叶指挥使想必早有成算了吧?”他前倨后恭,神态滑稽,叶灵苏心中厌恶,冷笑道:“城北怕是守不住了。

    ” “难道坐以待毙?”朱高炽有些丧气。

     “局势不利,唯有一搏!”叶灵苏想了想,转身发令,“将崔嵬车全数调到北墙,除了车中炮手,其他人等退入内城,潜伏待发,听我号令!” “听见了么?”朱高炽大呼小叫,“叶指挥使说什么是什么?谁敢不听,我把他大卸八块……” 叶灵苏见他上蹿下跳,活似一只大马猴,又好笑,又鄙夷,转向徐妃说道:“王妃娘娘,待会儿有些骇人,不如你也下去吧?” “是啊!”朱高炽也说,“母妃,你回府去吧!” “回去干吗?”徐妃淡淡说道,“等死吗?” “这……”朱高炽一愣,“这可从何说起?” “这是生死决战!”徐妃注目远处,微微冷笑,“久闻‘五雷车’大名,今日我也想开开眼!” 南军放下支架、拆下车轮,八辆“五雷车”围成半圆,先用一辆试炮。

    士卒压下网兜、填塞大石,跟着转动长臂,瞄准城头,倏尔扳下机关,轰隆,车首巨石落下,十丈长臂陡然挺起,网兜里的石块抛上半空,画出一道光溜溜的圆弧,先上后下,以雷霆之势砸向城头。

     轰隆,谯楼屋顶多了一个窟窿。

    巨石势头不止,又将屋梁碾断,借势跳起,弹丸似的冲破窗户,顺着飞檐滚落,砰地砸中女墙,石屑飞溅,崩在崔嵬车上,鸣金击鼓,震耳欲聋。

     一击之威,真如天降霹雳,南军鼓噪发声,山崩海沸,助长声势。

    城头守军无不面如土色,各各缩成一团。

     朱高炽也是抖抖索索,力劝徐妃回府。

    徐妃屹立城头,决然不动,众将士见她如此,心下稍安,均想:“王妃尚且不怕,我等壮士男儿,万万不可露怯。

    ” 远处又是一串闷响,“五雷车”齐齐发炮,八条巨臂挺然跷起。

    数十块巨石如流星划过天穹,一阵惊雷巨响,将谯楼砸得粉碎,木梁砖石掉进内城,将城内之军也压死多人。

     南军不住发炮,打了一个时辰,直将北面城头夷为平地。

    好在北平前朝帝都,筑造时不恤民力,城墙坚厚,天下罕有,炮石反复轰击,也不过在墙上留下无数凹坑。

     炮击过后,城头烟尘冲天,城墙屹然不破,李景隆举目一瞧,大失所望。

     “五雷车”扫平城头,南军趁机向前,阵势汪洋,云梯如林,很快逼近城池。

    未及架设云梯,忽听砰砰连声,城头女墙之后吐出团团青烟,核桃大小的铁丸雨点一般落下,击碎头颅,洞穿胸膛,南军士卒,无论远近,竞相仆倒,拖着残破躯体,躺在地上辗转哀号。

     “怎么?”李景隆气急败坏,声音尖利高昂,“城上还有人?” 郭英也觉诧异,派了一个瘦小伶俐的亲兵,爬到五雷车顶端眺望,过了一会儿,下来说道:“女墙后面有许多黑漆漆的东西,像是一些乌龟壳。

    ” 郭英有些惊讶,当下又问:“是玄武车么?” 亲兵摇头:“比玄武车小多了,中间更高,四周更圆。

    ” 郭英听了暗生忧虑,对李景隆说道:“城上龟壳必是防御之物,跟“玄武车”异曲同工,能够抵挡落石。

    ” 李景隆想一想,问道:“那东西是铁的?” 郭英道:“黑漆漆的,应是黑铁锻造。

    ” “好!”李景隆甩动手臂,“换木霹雳!” 郭英变了脸色,说道:“大帅,木霹雳不可轻用。

    北平名都大邑,军民百万,一旦烈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谁叫他们顽抗不降?”李景隆深感不耐。

     “大帅三思,城中百姓,都是本国的子民。

    ” “我意已决!”李景隆举起手掌,用力向下一挥,“抗命者,斩!” 叶灵苏发号司令,果决明快,有条不紊。

    她将碗口铳分为三拨,一拨填充弹药,一拨射击,一拨待命。

    故此炮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绵绵密密、无休无止地覆盖城下数里。

     南军豕突狼奔,死伤枕籍,惨叫、哀号惊天动地。

    积雪早被染红,化为血红泥潭,伤者陷身其中,呻吟挣扎,形同厉鬼。

     叶灵苏看得清楚,心口隐隐作痛,脑子似要炸开。

    她闭上双眼,大口喘气,打心眼里希望只是一场噩梦,张开眼睛就能苏醒,可是惨叫哀号不住地钻入双耳。

    愧疚、痛恨涌上心头,她痛恨敌军将帅,也更加痛恨自己,她的喉头发甜,双腿发软,身子忽冷忽热,似在冰火之间。

    她害怕倒下,又渴望倒下,最好一睡不醒、一了百了。

     泪珠无声滑落,朔风一吹,化为薄薄冰片。

    叶灵苏长吐一口气,抹去薄冰,睁眼双眼,她惊讶地发现,“五雷车”长臂一甩,挥出数十道火光,刹那之间,照亮了阴霾重重的天空。

     “木霹雳!”叶灵苏冲口而出。

     襄阳炮,木霹雳,犹如可怕梦魇,世代镌刻在东岛弟子心头。

    随着火光落入襄阳,清平三百载,典章文物,扫地无余。

    望着火光南来,叶灵苏心头一亮,恍然醒悟过来:这一战,无关南北、无关削藩、也无关天下兴衰,这是宿命之战,她的对手不是李景隆和耿炳文,而是智绝天下的西昆仑祖孙;百年之前,梁、云两家战于襄樊;百年之后,又在北平一决雌雄。

     “我决不能输!”叶灵苏的念头还没转完,火球呼啸落下,爆出惊天巨响。

    浓烟冲天直上,半座城楼化为火海。

     爆炸穿不透“崔嵬车”,可在烈火烤灼之下,铁车炽热发红。

    炮手藏身不住,钻出车外,却见烈火环绕、浓烟四溢,一时无路可走,发出绝望哀号。

     南军并不罢休,“木霹雳”接连而至,城头血肉横飞。

     “水龙吟!”叶灵苏奔走呼号,“用‘水龙吟’!” “水龙吟”是喷水机关的总称,从‘玉泉湖’抽水、加热、传送城头、喷出竹管。

    但随水车转动,数十股水龙踊跃窜出,从东南、西南飞向城北,化为潇潇白雨,浇灭墙头烈焰,水气蒸腾而上,顷刻化为雪片,飘飘扬扬,蔚为奇观。

     趁着城头忙乱,南军逼近城墙、架起云梯。

     “飞天喷筒……飞天喷筒……”叶灵苏跳上一匹白马,边跑边叫,一阵风冲过城墙,冷不防一个火球从天而降,落在身边,轰隆一声,迸射耀眼火光。

     骏马受惊,发出一声悲嘶,狂蹦乱跳,左冲右突。

    叶灵苏收缰不及,白马奋身一跃,连人带马,直落内城。

     “叶姑娘!”徐妃失声惊呼,面无血色。

     “完了,完了……”朱高炽手扶女墙,目光呆滞,簌簌发抖。

     “完什么完?”徐妃举起手来,狠狠给他一记耳光,“有个男人样!” 朱高炽吃痛,清醒过来,忙道:“是,是!”回头高叫,“用喷筒,烧死他们!” 不用他说,守军听了叶灵苏的号令,早已换过喷筒,管口向下,狂吐烈焰,云梯化为火柱,梯上的将士变成一团团火球,挣扎跳动,惨不可言。

     不多时,云梯烧光,南军进退不能,乱纷纷挤在城下,彼此践踏,惨叫连连。

    朱高炽远远看见,暗叫可惜,若有滚木礌石,城下的南军真是绝好的靶子。

     可是“五雷车”投速奇快,“木霹雳”如火鸟出巢,成群结队,无休无止,城头的烈火燃了又灭,灭了又燃,爆炸声连绵不断,人无立锥之地,滚木礌石更是奢望。

     城下鼓噪起来,朱高炽探头一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数百名南军,背负刀剑,脚踏钉鞋,手脚并用,踩着城墙向上攀升。

     “怎么回事?”朱高炽气急败坏,尖声大叫。

     “那是‘五雷车’砸出的坑!”徐妃断然下令,“准备近战!” 城下欢呼震天,一个披甲将士翻过女墙,跳上城头,数名守军钻出铁壳,挥刀扑上。

     噌噌两声,那人从背上拔出双刀,左右开弓,两个照面,砍翻两人。

    一名守军猛扑上来,挥刀横斩,那人低头躲闪,单刀扫落头盔,露出苍苍白发。

     徐妃看清该人模样,吃了一惊,冲口而出:“长兴侯!” 耿炳文反手一刀,砍死守军,高举长刀,厉声长啸。

    啸声中,更多南军爬上城头,两盏茶的工夫,北面城头聚集数百锐卒,一个个披甲戴盔,武艺不凡,远非寻常战士可比,都是耿炳文从百万军中挑选出来的敢死之士。

     眼看城池将破,南军欢声雷动。

    耿家死士置身绝境,越发拼命,状如出笼猛虎,左冲右突,无人可当。

     耿炳文一边砍杀,一边下令。

    死士兵分两路,耿炳文率领多数,冲下城墙,斩关夺门;少数交由耿璇,沿着城墙砍杀,直扑徐妃母子。

     长兴侯不愧名将,用兵既刁又狠。

    守军左右为难:顾全王妃世子,势必留在城上,无法增援城门;追击破门死士,主帅必然陷入险境。

    何况城头一乱,无人放炮发矢,南军趁势拥来,来不及架设云梯,纷纷有样学样,踩着凹坑徒手登城。

     李景隆喜上眉梢,急令擂起战鼓。

    数十面巨鼓一时敲响,震惊百里,冲霄决云,登城士卒受了鼓舞,越发悍不畏死,一心攻破城池。

     石屋里暖气袭人,墙角一炉红火,烹着半壶清茶。

     梁思禽侧身端坐,面对一座古怪器械:长九尺、高一丈,形如一架纺车,通身都是杠杆和转轮,大小不一,长短各异,连接屋顶风车,不住起伏转动,另有若干标尺,随着机关运转,飞梭似的来回移动。

     机关占去了大半间屋子。

    梁思禽专注之甚,众人入内,也不抬头,手持一根竹签,一边观看器械,一边在沙盘上写写画画,所写字符弯曲不定,乐之扬曾在太和殿里见他用来计算音律。

    沙盘之旁,挂了一张水墨大画,墨色或浓或淡,渲染出一团团云气,形态不一,飞扬飘逸。

     梁思禽写了又抹,抹了再写,时而注目机关,时而观看图画,时而沉思冥想,时而运笔疾书。

    四人站在一边,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又过了两炷香的工夫,梁思禽叹一口气,放下竹签,掉头望来,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万绳腿上。

    那条伤腿乌黑肿胀,万绳咬牙苦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梁思禽伸手一招,伤口标出黑血,淅沥沥洒落一地,很快肿胀消退,皮色转白,血水也由黑变红、凝固不流。

     万绳如释重负,恶狠狠瞪了水怜影一眼,拱手道:“多谢城主!” 梁思禽心不在焉,唔了一声,忽道:“水怜影,你干的好事!” 秋涛细眉一蹙,水怜影却从容跪下,说道:“怜影知罪,任凭责罚。

    怜影的命是城主给的,为城主而死,死也无憾。

    ” 梁思禽望着云图,出了一会儿神,又说:“你回复武功,我知道;你自创武功,我也知道。

    但你为何瞒着秋涛,我却一直不大明白!” 秋涛流露出惊讶神气,水怜影却坦然答道:“瞒着师父,便能报仇。

    ”秋涛脸色又是一变,皱起眉头,似乎有些担忧。

     “我说过,无我准许,不得复仇。

    ”梁思禽漫不经意地道,“你这算不算明知故犯?” “算!”水怜影低头道,“我不是八部之主,忍不下这一口怨气。

    ” “你杀了谁?”梁思禽又问。

     “孙尔汝、乐韶凤、还有当年断案的官吏、妓院里的鸨儿、龟公……”水怜影咬一咬牙,“还有糟践我身子的臭男人,但凡活着的,一个都没放过。

    ” 梁思禽皱了皱眉,问道:“一共多少人。

    ” “一百四十六人。

    ”水怜影迟疑一下,“有两次,途中被人撞破,只好灭其满门。

    ” 屋内人无不动容,乐之扬更是心子狂跳。

    他亲眼所见的只有乐、孙二人,不想二人之外,还有如许死者。

     “一百四十六人!”梁思禽哼了一声,“你杀够了么?” “没有!”水怜影冷冷道,“还有元凶朱元璋,可惜……他死得太早。

    ”她停顿一下,咬牙发狠,“好在他还有子孙……” 梁思禽双眉上挑,目光刀子似剜在女子脸上:“我能杀你,也能废你……” 乐之扬一惊,不自觉踏上半步,横身遮住水怜影。

    梁思禽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转,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有人不肯答应!” 生死关头,乐之扬挺身相护,水怜影心中滚热,流露感激神气。

     “城主!”万绳怒气难消,大声说道,“水怜影屡犯禁令,轻易饶恕,何以服众?” 秋涛欲言又止,梁思禽扫他一眼,问道:“秋涛,你有话说?” 秋涛迟疑一下,欠身说道,:“怜影报仇心切,但也情有可原。

    教不严、师之惰,城主定要降罚,罚我教徒不严好了。

    ” “秋涛!”万绳气急败坏,“你这样护犊,她将来怎么得了?” 秋涛叹道:“万师兄,同为天涯沦落人,放她一马又何妨?” 万绳一时默然,九科之难,他也有亲友遇害,悲痛之余,不无报仇念头。

    当年梁思禽只恐动摇天下,不许八部报复,万绳严守禁令,心里仍有莫大的委屈。

     “不让你们报仇,都是我的不是。

    ”梁思禽有些怅然,“等我死了,你们若不解恨,快意恩仇也无不可……” 众人无不动容,秋涛忙道:“城主仙寿永享,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 “仙寿永享!”梁思禽淡淡一笑,“那都是骗傻子的话。

    ” 秋涛一怔,低头默然。

    梁思禽忽道:“水怜影!” “属下在!”水怜影回答。

     梁思禽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朱元璋死了,罪止于身,这一段冤仇也就了结了吧!” 水怜影犹豫一下,低声道:“是!” “你不敬长辈,伤了万绳,师门的规矩不能作废。

    ”梁思禽沉吟一下,“此间事了,我罚你返回昆仑山,在坤元洞闭关三年,专心武道,不得踏出洞口半步。

    ” 秋涛松一口气,水怜影也喜出望外,忙道:“谢城主轻罚。

    ” 梁思禽一挥手:“本派的人都退下!” 万绳三人会意,纷纷退出石屋。

    梁思禽沉默时许,忽道:“这些年,我待他们太过严厉。

    ” 乐之扬道:“快意恩仇,才是江湖本色,不让人报仇,可是说不过去。

    ” “事关帝王,牵一发则动天下,当年我本想维系天下均势……”梁思禽摇一摇头,叹气道,“如今看来,都是大梦一场。

    ” 远处传来激烈的战鼓声,乐之扬心头一凛,死死盯着石门。

     “决战正酣!”梁思禽幽幽地说道,“你还要留下来马?” “我明白!”乐之扬满心矛盾,“可是我放不下先生。

    ” 梁思禽双眉一扬,问道:“水怜影说了什么?” “她说……”乐之扬略一犹豫,“你要干一件大事,可能因此丧命。

    ” “你信了?”梁思禽意似嘲讽。

     “不敢不信!”乐之扬回答。

     梁思禽漫不经意地道:“普天之
热门推荐

书友正在读: 辣手狂医 透视高手 综艺娱乐之王 战神已加入带球跑豪华套餐 至尊兵王 老衲还年轻 穿越者 第101次逃婚(下) 随身带个侏罗纪 爱要说,爱要作 文娱新贵 野痞绅士 祖宗们拿刀逼我做菜 我成了大佬的掌心人鱼 神仙超市 重生之八十年代新农民 挂职 班底 官太太 位置 官仙 我女友是up主 转生眼中的火影世界 超越次元的事务所 画中王 崛起诸天 辣手狂医 弄潮(掌舵者) 为了画漫画,我在全世界演剧本 重生追美记(很纯很暧昧前传) 咸鱼翻身的正确姿势 陈二狗的妖孽人生 爱要说,爱要作 祖宗们拿刀逼我做菜 野痞绅士 班底 天后她多才多亿 超越次元的事务所 Re: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04 Re: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03 刀剑神域03:妖精之舞(上) 我非痴愚实乃纯良 仙界第一商贩 我的美女老师 在名侦探中身兼五职 修真世界 琅琊榜之风起长林 结局 沧海2·东岛西城(2017新版) 圆月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