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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温雅欣个人简历资料> 第三卷 清晨的甜蜜刀锋 第九章

第三卷 清晨的甜蜜刀锋 第九章(1/3)

楚道石把手中的甜品放下,正要转身离开幽馆时,忽然听见头上的阁楼门发出了难听的转动声。

    他惊诧地抬头看,发现有半扇窗从里往外推了开来,有人在里面低声呼唤他的名字:“楚……楚兄……” 岳歧锋憔悴的脸,从上面露了出来。

     十几天不见,本来圆圆的孩子气的脸,已经变得形容枯槁,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头发也蓬乱得可以,衣服似乎是没有洗过,领子和袖口的污垢明显可见,身上还飘出来一股难闻的气味,可能是熬夜被劣质灯烛熏的,闻起来刺鼻不已。

    但是年轻书吏两只本来就又大又亮的眼睛,不知怎么变得格外漆黑深邃,在那张瘦削的脸上特别突出。

     楚道石见他变成这样,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张着嘴愣在那里。

    岳歧锋从他的阁楼探身出来,艰难地挪动身体,从生锈的楼梯上爬下来,动作就像木偶一样僵硬,下到中途时还差点儿踩滑。

     然而等他站在楚道石面前时,后者才体会到上次事件对他的打击有多么彻底: 岳歧锋整个脱了相。

    从前那种虽然压抑,但仍然鲜明地跳动着的热情消失殆尽,现在的年轻人安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他抬起眼睛看着楚道石,后者心寒地发现,那双幽深的眼眸中没有半点光芒,瞳仁似乎一下子褪了色,疲惫而暗淡。

     他对着楚道石说话,眼神却总显得漂浮不定,声音也转为嘶哑,吐字变得不很灵活:“好……好久不见。

    ” “你受苦了。

    ”楚道石真心实意地回应。

     岳歧锋摇摇头,脸上现出了苦笑:“不……我只是运气不好。

    ” “你送给我的画,我都好好地保存着,他们不敢动的。

    ” “谢谢。

    ” 思考了一会儿措辞,楚道石小心翼翼地建议道:“素王那边,没有怪罪你,你不用把自己再关起来了。

    ” “谢谢五殿下。

    ”回答里面没有半点感情的波动。

     “还有,”秘术士心中斗争了一下,还是决定说些安慰的谎言,“我跟素王殿下提了你,他很感兴趣,以后你不用画那些,也会过得不错的。

    ” “谢谢素王殿下。

    ”岳歧锋的语调,就像被熨平一样,呆板平淡。

    两个人一时陷入沉默,良久,岳歧锋忽然问道:“最近是不是有人死了?” “啊……对,你怎么知道?” “幽馆里有人在议论。

    ”岳歧锋的态度变得主动起来,“还有人告诉我,有人想问我的话。

    死的人是谁,跟我有关系吗?” 楚道石语塞,但还是说道:“是那个在黑市上抓到你的人,二殿下翼王的门人。

    ” “这样啊。

    ”岳歧锋点了点头,“难怪他们想要问我的话了。

    为什么他们现在还不来问呢?” “五殿下那边挡住了,我可以给你作证,你与这件事无关。

    ” 岳歧锋呆滞的面孔上总算有了一点儿生气,他微微咧了咧嘴角:“谢谢楚兄。

    另外,有一件事,我还想请你帮忙。

    ” “你尽管说吧。

    ” “这些天来,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岳歧锋低着头,口气渐渐由犹豫转为坚定,“是在画画。

    ” 楚道石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无论如何,我想再试一次。

    我想让五殿下看看我的画。

    ” 充满了斗志,宛如最后一搏的恳求。

     “如果这次再不行,我就死了这条心,回老家去,听从父亲的安排,不在天启这里丢人现眼了。

    ” 楚道石被话里话外的决心震动了,他回答说:“好,我一定会设法让殿下重新评价你的画。

    ” 岳歧锋轻轻地,疲乏地笑了:“谢谢楚兄,在天启,只有你是我真正的朋友。

    ” 楚道石离开幽馆奔赴素王府时,宜人的清晨正好结束,他估摸着,白徵明此时此刻应该刚刚吃完早饭,心情正属于不错的时候。

    虽然目前为止,他还没想好怎么跟素王结束冷战,但是为了帮助境遇悲惨的朋友,就算先低头也没什么,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一条狗而已,跟主子摇摇尾巴有什么难的。

    可临到了素王门口,楚道石的脚步还是放慢了: 真的要去跟那个顽固不化的天真家伙道歉吗?我开头该怎么说?“对不起,上次我不该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还是“其实,我最近偏头痛,所以才不想说话。

    ” 想着想着,楚道石觉得自己的脑袋真的开始抽筋了。

    正在踌躇不决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铃响,从小街的另外一个方向,驶来了一辆轻便的马车,装饰风格淡雅秀丽,十分俏皮,地下跑的是两个健步如飞的武装侍女——原来是甄旻的马车。

    见到楚道石在前面,甄旻老远就把帘子撩开,喊着:“楚道石!你上来我跟你说句话!” 虽然甄旻贵为郡主,可是因为彼此混得很熟,也就不太在乎礼节。

    楚道石见甄旻叫她,一纵身就登上来,蹲在车门口问:“郡主什么事?” “那个,你还在跟五殿下僵持吗?” 楚道石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呃……” 甄旻一笑:“他这人是有点儿钻牛角尖了,可能现在正在想着怎么转圜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皇子,还是你先道歉比较好吧。

    ” “郡主教训的是。

    ” “那么,说好了,你一会儿见到他,要抢先赔不是。

    ” “抢先?” 甄旻自觉失言,急忙改口:“嗯,嗯……就是说,你一定要先给他台阶下。

    ” 楚道石平素为人正直,对甄旻这其中的小九九从来就弄不明白,一头雾水之下,没有立刻答应。

    甄旻为了能够赌赢厘于期,心中焦急,见楚道石迟疑,以为他看出问题,赶快悬赏:“你要是觉得委屈,日后我会补偿你啦。

    以后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尽管包在我身上好了。

    ”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秘术士还有什么说的,何况本来也就是这么打算,自然一口应允下来。

     “那我走啦!别说我来过。

    ”就像做了什么坏事怕被人发现一样,甄旻甚至连素王府的门儿都没进,吩咐车夫掉头就走。

    摸不到头脑的楚道石只好自己一个人踏进门去,决定就以最普通的“请五殿下恕罪”开始。

     他刚穿过两层院子,走到第三层时,从他的身后,冲过来两个惊慌失措的仆人,其中有一个刹不住脚步,正撞在他的肩膀上,把秘术士撞了个踉跄,而这个人也狠狠地一屁股摔在地上,但不知怎的,这个男仆竟然手刨脚蹬,在地上连滚带爬了很久,硬是挣扎不起来,就好像被什么可怖的景象吓到四肢瘫软。

     另外一个人已经不管不顾的,直冲进白徵明的书房去了。

    楚道石把摔倒在地的那个拎起来,厉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慌什么?” 后者颤抖了很久,这才带着哭腔说道:“弋……弋轫先生死……死了!” 楚道石手一松,男仆掉在了地上。

     弋轫,楚道石第一次跟白徵明的门客们见面时,留下深刻印象的一个。

    虽然遭到了他的质问和鄙视,但是后来楚道石才知道,他是整个天启城最好的诗人之一,以吟咏风物而著名,是白徵明每次游园,不可或缺的人物。

    尽管平常两个人经常白眼相向,可同为素王门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算得上熟人。

     可是,他死了? 城中士人,一旦被皇子们赏识,只要本人并非贵族,多数会选择直接投奔在皇子门下,一应衣食住行,都可由皇室提供,这种待遇,不仅仅是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更重要的是体现了一种卓尔不群的身份。

    就像敖之今的住处在翼王府的范围之内一样,包括弋轫和楚道石在内的门客,他们的住地都在素王府之中,虽然地处边缘,但还是在高墙之内。

     也就是说,素王府中死人了? 楚道石奔到弋轫的房间外面时,只看见厘于期的背影,跟一堵冰冷无情的墙那样,封住了门口。

    听见背后的动静,厘于期慢慢转回身来,秀丽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残酷的狞笑:“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谈谈。

    ” 然后,他把身体侧开,让楚道石好一目了然地看见房间里的情景: 弋轫破裂的头、上身、和连着两条大腿的骨盆,分别横倒在房间的不同位置上。

     所有的伤口断面,都毫无牵连撕拽的迹象,就像用锋利的快刀切夏天的嫩藕,凌厉、轻松,没有任何阻碍。

    包括骨骼和筋脉在内的难断之处,也都是畅快地一刀到底。

     厘于期在楚道石的身后,伸出一只戴着华美戒指的手,行云流水般比划着:“死之前,弋轫应该是坐在书桌前看书,第一刀,没有击中脖颈,而是劈在了鼻梁上,但因为是竖切,硬是从头颅中间破开,把脑袋分成了两半;第二刀,从锁骨穿进,从肩胛骨穿出,把头整个从身体上给掀了起来扔在一边;这个时候,人应该已经被推离桌面,于是刀锋从腹部刺进,把脊椎骨砍断,连带着一部分骨盆,都给剁了下来,可能是用力过猛,所以除了腿倒在椅子下面之外,其他部分都飞了出去,最后这一下,把紫檀木的椅子背都连带砍下来半截,真是粗暴的手段哪。

    ” 楚道石铁青着脸看着淌满鲜血的地面,身体摇摇欲坠。

     “另外再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事实,如果我的经验没错,这三刀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发出的,似乎凶手就站在弋轫的书桌上,从容不迫地在极短的一刹那,迎面挥出了三刀——砍骨头都不含糊的利刃,可惜我们又无缘一见了。

    ” “你今天早上在哪儿?”厘于期冷不丁地问。

     “幽馆。

    ”楚道石随即反问,“你今天早上在哪儿?” 厘于期仰天大笑:“麒王府,你信吗?” 白徵明的武装侍从,这时已经从外蜂拥而至,负责带队的头目厉声喊道:“殿下有令!请厘公子与楚先生速到书房,此处就地封闭,严禁各类人等出入!” 十 “你能先说说,你怎么会在麒王府呢?” 白徵明的第一个问题,是问厘于期的,那两个人都能听出来,他正在拼命逃避真正的问题。

     厘于期不准备让素王有什么喘息的时间,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杀人,这本身就是一种挑衅:“我去查那个渎貉。

    我想知道,杀敖之今的到底是不是他。

    ” “他是吗?” “很遗憾。

    他不是。

    ”厘于期掀起袍子,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敖之今死的那天早上,他就在麒王的身边。

    ” 白徵明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但是他并不知道,厘于期隐瞒了绝大部分的事实。

     这几天,厘于期一直在天启游荡,特别是晚上,他就像一只巨大的猫头鹰那样,睁开两只绿色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四下巡视。

    他的重点针对目标,就是麒王府和渎貉。

     麒王府的修建,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因为麒王白猊在边关作战,大部分时间都只住着一些仆人,负责清扫打理。

    去年冬天结束的时候,麒王的一次重要作战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他才在春天刚开始的时候,带着自己的亲兵班师回朝,渎貉就是跟随他回来的贴身侍从之一。

    因此,麒王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豢养斯文门人,却带回来很多沉默寡言的武夫,这些人个个感觉灵敏,一般人想顺利地潜入殊为不易。

     但厘于期就相对容易一些,不过他盯了几天,实在看不出来渎貉有什么问题,这个没有脸皮的大个儿,白天像忠犬一样跟白猊左右不离,晚上就拄着地坐在麒王的卧室门口,像只大狗一样闭着眼睛休息。

    没有任何嗜好,也没有亲朋好友,似乎他的生命里就只有麒王白猊一个人,除此一无所有。

     这样下去的话,就算质问他,十有八九也会被麒王听见动静,出来为他辩护。

    厘于期可不想跟当朝的大皇子结下梁子,他只能耐心地等待。

    然而,就在昨夜,出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正在厘于期潜伏到后半夜的时候,渎貉忽然睁开了眼睛,猛然把身体直起。

     他骇人的视线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瘦弱的黑影。

     厘于期险些叫出声来:他居然没有发现?身为魅的自己,竟然在感觉上输给了人类? 这个黑影跟渎貉相对注视了片刻,低低地说出一句话来,厘于期集中了全部精力,才勉强听清。

     他说:“你杀了大哥。

    ” 声音非常熟悉,听得厘于期一愣:是敖之昔? 这个人怎么到麒王府来了?厘于期脑子里电光石火地一转,立刻意识到: 他是来寻仇的。

    看来,他已经把渎貉认定为杀害大哥的凶手,但是他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潜入麒王府,这个人绝非外表看上去那么没用。

     渎貉硕大的黑色瞳孔,在惨白的眼底上动也不动,他回答道:“不是我。

    ” 在撒谎吗?厘于期紧紧盯着对峙的二人。

     敖之昔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全部变成了剧烈的喘息声:“我当时就该杀了你。

    ” 渎貉不为所动:“你没有瞄准。

    怪物。

    ” “那两条命要算在你头上!”敖之昔从喉咙深处嘶吼着向前走了一大步。

    渎貉几乎在同一瞬间,手中闪出两道幽暗的光芒,把院子中间作为装饰的石人雕像抓过来挡在自己面前。

    然而,巨大沉重的雕像跟豆腐一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切开成了两半,滚落在地上。

     敖之昔:“你躲也没有用,我要把你的皮一点点剥下来!” 渎貉在石像落地的前一刹那,用自己的软剑抓住裂开的巨石,轻轻地搁在地上——他在避免产生任何动静,惊扰麒王的睡眠。

    然后,用镇静到不像话的口气回应道:“我从不杀人。

    一个月之内,我只杀过一条狗。

    ” 敖之昔的笑声嘶哑地几乎不出来声音:“鬼才相信!”他再度前进,渎貉再度用一半石像格挡,坚硬的大理石被看不见的锋刃切割到更小。

    看着眼前的死战,厘于期顿时觉悟:宇文晟在描述黑市遭遇战时,提到过有两个路人的头突然被切了下来,原来是在场的敖之昔所为!而那条死在陋巷的野狗,才是渎貉的手段。

     那么,凶手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吗?寻仇的敖之昔,不可能杀死其兄,然而渎貉的凶手嫌疑,已经在他心中开始动摇了。

     石像终于变成碎块之后,渎貉突然弯曲双腿,偌大的身体像黑色飞鸟一般,向厘于期的方向直纵上来。

    厘于期仓促之间,只能向下伏身,把身体整个渗入墙壁之中,注视着外面的异变。

    敖之昔动作不快,但是他把脸转过来,用目光扫视时,厘于期虽然在墙里,还是突然感觉脑子一阵尖锐的刺痛传出,他急忙用双手捂住耳朵,闭上双眼,用力将这股强力弹开,才堪堪免去疼痛。

     在月光下,敖之昔的两只眼睛闪耀着暗金色的光芒,他看到渎貉越墙而去,立刻直奔墙而来,但是他一没跃起,二没攀登,而是静静地用眼直盯着墙壁上的石头。

    厘于期隐身在其中,顿觉有无数压力从四面八方推挤过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这面墙。

    很快,表面的石头已经发出吱吱的声音裂了开来,如果进一步把整面墙都崩碎,厘于期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受到不轻的伤害,搞不好还会把现有的躯壳击散,即使是他,重新聚拢形体需要花极大的精力和代价。

     间不容发之际,厘于期的眉毛竖了起来:他起了杀心。

     敖之今死了不假,你复仇也没有错,但是如果你此时此刻威胁到我,那么就要算你小子倒霉了。

    厘于期甚至还没有等这个念头转完,一张嘴,一道暗红色的光芒直刺向了对方的面门。

    就像窥伺已久的爬行动物,伸出长舌捕获刚刚展翅的昆虫,这道光芒从敖之昔的左眼贯穿了进去,发出了轻微的“噗”的一声,随即带着一个湿淋淋的圆球,以同样的速度收回。

     与此同时,厚重的石墙已经经不住压迫,中间的几块石砖塌下来,露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洞。

    石头的碎块还没有全掉下去,从墙的另一侧,一道毒蛇般的黑色窄剑,就贴着厘于期的脸颊,带着不善的风声,直刺进了敖之昔的右眼,同样闪电般收回。

     来自两个人的突袭,几乎发生在同一瞬间。

     厘于期感到,在剑回撤之时,有一些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再看敖之昔,他的脸上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两个黑洞。

     厘于期把嘴里还在颤动的眼珠,一口吞了进去。

     敖之昔捂住双眼,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痉挛地蹦起来,鲜血如泉水般从他的指缝中渗出,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嘴大张着,一头栽倒在地,随即消失不见。

    从他出现,渎貉逃跑,到他的两个眼珠都被取走,这之间不会超过两秒钟,所有事情,就像是同时发生。

     厘于期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已经清楚地判明: 渎貉不是杀人者。

     他看过现场,很熟悉凶手的力量,如果渎貉就是那个人,为了保护白猊,他应该立即将敖之昔的头斩掉,然而到了性命攸关之际,他仍然只选择刺瞎对方的一只眼睛。

    如果没有自己锦上添花,敖之昔不过是一目失明,平心而论,这种伤害在搏命之时算不了什么。

     敖之昔该有段时间不会出现了。

    厘于期微微一笑:他的能力应该就来自于那双眼睛,失明之后就是个废物,报仇这种事情,就交给老天吧。

     他甚至有点儿高兴:天启城中的怪异人物,少一个是一个。

     在厘于期身后的渎貉,大概只是看到自己剑上的眼珠,和敖之昔捂着流血的双眼逃跑的情景,并没有看见隐于墙中的魅。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小心地把血淋淋的眼球取下来,然后蹲下,在墙角处挖了一个深而窄的小坑,把它放进去,妥善地埋掉了。

     如此尊重人的身体。

    厘于期哼了一声:他离一刀断头,血溅三尺的境界差太远了吧。

     明确地排除怀疑对象之后,厘于期轻快地离开了麒王府,他现在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以前只想到用刀可以杀人,实在是太浅薄了。

     他下意识地摸摸腰间悬挂着的玉佩上的流苏,对自己说:本来这世界上,杀人的方法就有很多种。

    那么,敖之今到底有多少仇人?里面有多少异人呢? 想着想着,东方已经渐渐地明亮起来,就在他困惑不已地回素王府时,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息直冲进了他的鼻孔。

    等他赶到时,弋轫已经死了一段时间,最先发现尸体的宫女昏死在地上,厘于期只好将其摇醒,命令她出去找男仆过来,而又等了很久,楚道石才到。

     这下追查凶手的理由又多了一条,原本只是想借机接近翼王白矩看看而已,现在真要把它当回事了。

    厘于期一边喝水一边想。

     听到厘于期否认了渎貉的可能,白徵明忽然抬头看了楚道石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眼神里满是狐疑。

    楚道石被这眼神扫到,脸色骤然苍白,神色显得极为动摇。

    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同时有可能憎恨敖之今和弋轫的人,目前他们认识的,只有一个。

     楚道石用手按住额头,低声说:“殿下,属下亲眼所见,今早岳歧锋就在幽馆,未曾离开半步。

    他就算腾云驾雾,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走个来回。

    ” 厘于期心中一动:岳歧锋?那个卖春宫画被扭送回来的小子?他出声问道:“那小子跟弋轫有过节?” 素王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放:“弋轫带人撕了岳歧锋所有的画。

    ” 厘于期一个没忍住,噗地乐了:“就这事儿?你们俩太高看他了吧。

    ” 楚道石应声附和:“他只是个废物书吏,手无缚鸡之力,连画都裱不起,哪有钱买刀?” 白徵明听见楚道石又刻意提起“废物”二字,气就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有没有问题,交给大理寺一审便知。

    ” 厘于期表示反对:“不妥。

    重刑之下,他要是招了,我们怎么跟二殿下那边解释?不管是不是他干的,现在都不要说出去,我有办法弄清楚。

    ” 楚道石:“他压根儿就是无辜的,你怎么弄清?” “我当然有办法,你容我想想。

    ” “弄清楚了你又想怎么办?” “不是他,我们保持沉默,等真凶出来;万一是的话……”厘于期沉吟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我们悄悄把他处理掉,让这事儿变无头案。

    ” 说完,厘于期把杯子一放,起身出门去了,屋中只剩下白徵明和楚道石大眼瞪小眼,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尴尬至极。

    过了很久,白徵明像是下定了决心,率先打破沉默说道:“我想见见这个家伙。

    ” 楚道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看着恢弘壮丽,摆放有序的书架,白徵明的表情有一点厌恶:他很不喜欢这里,差不多所有的书都不爱看。

    那些讲着如何遵守道德,辩论世间真理的书籍,在他看来都是一些玄之又玄的无聊闲谈——吃饱了没事情做的话,关注一下现实人生如何美妙更重要吧。

    为什么要去追求什么挂在半空中的空谈呢? 岳歧锋就站在天井的当中,静静地等待着。

    柔和的阳光打在他眼神游移的脸上,闪耀着干涩的光芒。

    在他身前身后,十张巨大的山水写意像布帘一样悬挂起来,随着通风孔吹进来的微风,轻轻地摇晃。

    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无数黑色乌云,密布在明亮的空间中。

     因为已经事先有人通知,在好心同僚们的安排下,岳歧锋把放在阁楼里,最近新画的所有作品统统拿了出来。

    仅仅十几天,他就画了这么多,而且基本上没有任何重复,仿佛令人恐怖的创意之泉,正在毫无道理地从他的身上源源不断喷涌而出。

     白徵明站在那里,并没有靠近,他在距离岳歧锋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抬着头,用剃刀一样锋利的目光从左边看到右边,随后叹了一口气。

    楚道石明白: 素王不肯投降。

    他仍然不能容忍与他不同的人。

    这最后的努力,还是要以失败告终。

     虽然觉得岳歧锋很可怜,但是秘术士告诉自己:尽人事,听天命。

    丹青是小事,这次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洗清岳歧锋身上的杀人嫌疑。

     他抢在白徵明开口之前,向前一步,问岳歧锋:“你这两天离开过幽馆吗?” 岳歧锋安静地看了他一眼,眼睛似乎对不上焦:“没有。

    ” “你有证人吗?” 旁边站着的,是那个曾经向楚道石抱怨岳歧锋身受不公待遇的年轻书吏,他一拱手:“恕小人插言,岳歧锋确实不曾离开,小人每日清早负责打扫幽馆君字楼周围庭院,自东方发白至天光大亮,他始终在阁楼之中。

    ” 敖之今和弋轫,在早上进入书房的时间,都是在晨光初现之后,因为现场都没有燃着的灯烛,可知他们是借天明晨读,不会存在后半夜杀人的可能。

     楚道石询问地看白徵明,但是后者根本没在听,只是出神地死死盯住那些悬挂着的巨幅画面。

    过了很久,才猛然一惊,冷淡地回答说:“嗯,我知道了。

    ”难道他要改变判断了吗?楚道石疑惑地看着过于聚精会神的素王。

     岳歧锋显然也对洗清自己的嫌疑毫无兴趣,他只是嗫嚅地问道:“殿下,这些画……” 白徵明低了低头,提高了音量,语气与往日判若两人,冷静地有些过分:“我想了很多办法,试图让你明白,你在丹青之上毫无作为。

    但是,你似乎一直执迷不悟。

    ” 岳歧锋的面孔变得惨白。

     “才能这种东西,不是说靠拼死坚持,和付出无数代价就可以得到的。

    就像一个天生的哑巴,哪怕练破自己的喉咙,读烂无数的曲谱,也不可能唱出美妙的歌声。

    勤能补拙这种说法,不过是安慰那些愚者的说辞罢了。

    没错,你可以变得熟练,变得快速,但是你永远抓不住那种感觉,这就是天才与平庸的区别。

    人人都可以做到不坏,但是从‘不坏’到‘好’,到‘完美’,还隔着天与地之间一样的距离。

    ” “我只能说,你不适合现在这个世界。

    你真的知道人们想看到的是什么东西吗?画,是你要展现给人们的一双眼睛,不是一团不明所以的浓雾。

    ” “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后,人们会理解你这种画面,还可能为你如痴如狂,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起码在我活着的这段时间里,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

    ” 岳歧锋脸上的肌肉,像被人撕扯一样抽搐着。

     白徵明点手叫来随侍在外面的仆人:“你们把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还没等在场的其他人明白,仆人们已经迅速地抬进来一张巨大的桌子,摆上文房四宝,有人熟稔地把墨研好,白纸铺开。

    白徵明站在桌子前面,提起笔,头也没抬,说道:“岳歧锋,我希望你用自己的眼睛,好好地看清楚。

    ” 在他落笔的一刹那,楚道石闪电般地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可以轻松地学习并拥有任意一种才能的白徵明,要从岳歧锋这里夺走他仅有的东西了! 一种飓风般的痛苦和恨意攫住了秘术士,他冲上前试图阻止素王,但是后者用一个空前严厉的眼神拦住了他: 你没有资格阻止。

    在这里我是王,而你是条狗! 楚道石刹住了脚步,一股无能为力的空虚感,从背后沿着脊柱,冰冷地伸展到他的脑子里。

     白徵明屏息凝神,并没有抬头看任何一幅画,在雪白的纸上走笔如飞,墨汁飞溅着,像细碎的冰雨,喷射到四面八方。

    不到半个时辰,他骤然停笔,直起身来,把笔一扔,掉头便走。

    在这之间,岳歧锋就像木偶一样,呆呆地站在自己的画中间,没有挪动一步。

     所有的人都跟着素王旋风般离开了,只有楚道石,痛苦地看着桌上的画,和石雕状的岳歧锋。

    良久,岳歧锋才像刚刚破除了定身咒一般,困难地牵动着四肢,几乎是一步一拖地走近过来。

    楚道石伸出手拦住他,试图不让他看素王留下的画,但是他粗暴地把楚道石的手臂推开,像恶狼吞噬羊羔一样扑在桌子上。

     淋漓的,丰沛的墨色,沉郁而饱满的沟壑山水,似乎要迎面倒下来的巨大岩石,充满了令人憎恶到骨子里的熟悉。

    风格一般无二,却绝非临摹的精确仿作。

    它跟岳歧锋所有的画都不同,但就连作者自己,都不敢相信它并非出于自己之手。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白徵明的更好。

     被抢走了。

    像支柱一样支撑着自己生命的重要才能,就这样被抢走了。

     素王用这幅画清楚无比地告诉岳歧锋:你根本算不了什么,你引以为傲的能力不值一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岳歧锋终于抬起头看着楚道石的时候,秘术士几乎不忍心与他对视。

     一个恍恍惚惚的,破碎的微笑挂在他的嘴边,岳歧锋的脸孔,奇异地变得十分柔和平静,就连原本纠结在一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轻声地向楚道石道谢:“楚兄,承蒙你费心,这次我死心了。

    ” 哀莫大于心死。

    楚道石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岳歧锋回身,用挑子一张张把画挑下来,用最慈爱的动作把它们一张张卷好,抱了满怀,走到楚道石面前:“明天我就动身回老家。

    说起来真是羞愧,最后的最后,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 “什么?” “如果不是五殿下,我大概还在固执地坚持错误的想法,幸好殿下一语点破梦中人,让我认识到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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