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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麦九简介> 第二章 有阳光的屋子

第二章 有阳光的屋子(2/3)

:“没事,就叫叫你。

    ” 她拉着他,这里寒风肆意,唯有他的手心很温暖,一直温暖到她心底。

     林夕落在心底叹息,幸好,还有你。

     大年三十,他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到快天黑。

    “夕落!夕落!”远处传来许小虎的叫声,他跑近,他穿了新衣服,二线品牌的风格,在显眼处绣着大大的商标。

    这些牌子城里人觉得三流,在村里却是真正的名牌,也把他衬得精神十足。

     许家家境一向不差,以前林夕落没察觉,今天却发现,原来两人如此不同。

    她看着许小虎,想起讨债人群中的许妈妈,就觉得这身名牌真扎眼。

     许小虎没注意,他喘着气问:“夕落,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了你一整天。

    算了,我有东西给你看!快点!” “对了,别让鹿鹿跟着。

    ” “为什么?”林夕落有些奇怪。

     “别问了,我只给你一个人看!”许小虎蓦地脸一红,有些羞涩。

     他好像很急,林夕落嘱咐鹿鹿不要乱跑,跟他过去。

    许小虎带她到田地,神神秘秘拿出一大把烟花棒,这种烟花棒是可以拿在手上放,林夕落有好几年没碰了。

    许小虎冲她一笑,把烟花棒一根根插在土里,又把点燃的蕊掏出来。

     林夕落看着他忙活,觉得没劲,烟花,她讨厌烟花。

     “你带我来看烟花?” “嗯。

    ” 许小虎忙着插烟花棒,插完又一根一根地点燃,烟火顺着同一个方向发射,就像下了一场璀璨的烟花雨。

    林夕落站在旁边看着,烟花真美,可是转瞬即逝,她对还在点烟花的许小虎说:“小虎,我要回去了,鹿鹿还在等我。

    ” 烟花哧哧地响,她也不管许小虎听到没有,转身就走。

    许小虎好不容易把诺大的烟花阵点完,回头看,林夕落已经走得好远,他呆住,大喊:“夕落!夕落!” 林夕落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她没有注意到后面华丽的烟花被用心地摆成一个心形的阵形,她没看到后面已经长成大男孩的少年满脸的失落和伤心,她不知道十五岁的最后一天她错过了什么。

     那一个心形的烟火阵依旧在下着美丽的烟花雨,满天璀璨,却分外寂寞。

     两个半大的孩子越行越行,许小虎没有追,他被烟花雨包围。

    他计划好久了,明年他们就十六岁,十六岁在这里算成年,他想给夕落一个难忘的成人礼。

    这么多天,他在夜里想,她站在烟花雨里一定很开心,可她连看都没看完就走了。

     许小虎一脚踹开最近的烟花棒,吐出两个字——叛徒!鹿鹿,又是林鹿鹿! 林夕落带鹿鹿回家,家里被洗劫一空,三轮车只剩下一些小小的果子。

     爸爸在看电视,妈妈在准备年夜饭,林夕落装出开心的样子:“妈,小虎带我和鹿鹿去放烟花了。

    ” 年夜饭很丰盛,林夕落吃了很多,虽然她没什么胃口。

    收拾好,她去客厅看春晚,爸爸正在整理欠条,这几年没赚到什么,倒是打了很多欠条。

    林夕落好奇地凑过去看,林爸爸摸摸女儿的头发,突发奇想。

     “夕落,爸爸这两年没赚上钱,也没给你发压岁钱,要不,给你打张欠条?” “好呀,那你要给我打张大的,最少一百元。

    ” “一百元算什么,多给我女儿添几个零。

    ” 林爸爸真的写了张巨额欠条,林夕落有模有样地收好,林爸爸哈哈大笑,也给鹿鹿写了一张,林妈妈好笑地看着他们,拿着针:“你怎么没给我打一张?” “都有,都有!”林爸爸唰唰两下,递给妻子,白底黑字,很简单。

     林国栋欠郑凤兰二两重的金链子一条。

     林妈妈眼一酸,嚷嚷“还真是写上瘾了”,却宝贝似的把欠条收好,她拍拍丈夫:“趴下,我给你挑石子。

    ” 爆炸溅起的小砂子进了肉里,这几年,妈妈每次回来就拿针帮林爸爸一块一块挑出来,砂子挑掉一些,皮肤看起来也没最初那么可怕,林爸爸乐呵呵趴下:“今儿手这么轻。

    ” “该把你嘴缝上!”林妈妈嘴巴凶,今天下针却是真的温柔不少。

     林鹿鹿好奇地盯着爸妈,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他。

    然后,拿了纸笔递给林夕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一脸期盼。

     “你还会举一反三!”林夕落笑了,拿着笔问,“鹿鹿要什么?” 鹿鹿歪着脑袋,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摇摇头。

     林夕落想了想,写了一张欠条放到鹿鹿的乞丐袋:“别看了,这些字你都不认识,以后跟着姐姐好好认字。

    ”看到鹿鹿不满地嘟嘴,她走上前,蹲下来,在弟弟额前轻轻落下一个亲吻,捧着他的脸。

     “新年好呀,星星村的王子殿下,你越来越像个地球人了。

    ” 这下鹿鹿满足了,他把宝贝乞丐袋放进衣衣里,冲姐姐咧嘴笑,大眼睛永远温润善良。

     林夕落回头,看着灯下挑小砂子的妈妈,她低着头,一针都不敢马虎,扎得松散的长发垂下,显得特别温柔。

    而爸爸趴在她身边,他已经不好看,可在她眼里,是不是还是初见时被一帮小年轻簇拥着来看她的帅气男人? 家里的灯光并不明亮,却把偎依的两人照成特别温暖特别亲密,连影子都很温馨。

     爸爸妈妈,这就是自己的家呀,林夕落弯起嘴角,今年过年很不好,却也是最好的一年。

     13 许多年后,林夕落想起这一幕,心里暖暖的,多美丽温柔的妈妈。

     然而,她的心被绞成碎片,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无法原谅自己,死也无法原谅。

     那一年,林妈妈的身体其实很差了,三年的打工生涯,没日没夜地工作,拖垮了她的身体。

    不过林夕落没有注意,她沉浸在母亲回来的欢喜中,她的青春因为妈妈的回来重新变得精彩飞扬。

     寒假很快就过去,开学第一天,林夕落照常在家里等许小虎过来,他们现在还是一起上下学。

    可这天不知为何,都八点了,许小虎还没过来。

    正是雨季,雨下个不停,林夕落焦急地跑出去看。

     下雨了,林爸爸不能摆摊,他撑伞去了许家,回来就喊:“夕落别等了,小虎先走了。

    ” 要迟到了,许小虎我要杀了你! 林夕落骑得飞快,抄小道,那是条又窄又细的小路,左侧是溪流,右侧是田地,很不好走。

    平时她倒不怕,她车技很好,不过今天运气真是背,雨下得大,路又滑,她又骑得急,一不留神连人带车冲进田地,摔了一身泥。

     她毫无意外地迟到了,林夕落敢发誓,这是她长这么大最难堪的一天,她从后门走到座位,每走一步都像凌迟,散了的头发湿湿地贴在脸颊,衣服沾了泥水,还一瘸一拐,狼狈得像一只落水狗。

     “哟,我们的学习委员也会迟到。

    ”后面的男生还阴阳怪气地起哄,全班笑起来。

    “安静!安静!”老师话音刚落,林夕落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又是一阵哄笑。

    林夕落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都怪许小虎! 许小虎在最后一排,也不好受。

    他们总是这么幸运,能分到同一班,现在,却是自己害她这么狼狈不堪,不用想,他也明白,她为什么会迟到,她在等他,而他是故意的,气她没看完烟花就走,怨她整个寒假没去他家。

     一整天,许小虎一走过来,林夕落扭头就走,他传字条,她看也不看,直接扔进垃圾箱。

     放学,林夕落背着书包,直接去停车场,发现更悲摧的是——早上那一跤,车链子掉了。

     雨还在下,林夕落蹲下来把车链子卡回去,她不在行,以前都是许小虎修好的,看着三下两下好像很简单,自己却怎么也不行。

     许小虎一直跟着她,拿着伞帮她挡雨,低声下气:“夕落,让我来。

    ” 林夕落继续捣鼓,可车链子就是不听话,她气愤地踢了车一脚,背着书包往回走,许小虎撑着伞跟着:“夕落,夕落!” “你走开!”林夕落回头,用力地推开他的伞。

     伞落在泥里,可没人理会。

    两人站在雨中,怒视彼此,林夕落忍了一天的泪水终于决堤:“你为什么没等我?为什么没等我?” 许小虎也在吼:“你为什么不来我家?” 因为我家欠你钱,我不想去,我不想觉得低人一等,林夕落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 “你才什么都不知道!”许小虎想起那场没人看的烟花,眼睛也红了,她一点都不懂他的心。

     两个人像两只受伤的小兽怒视着,他们从小到大都是最好的朋友,此刻却不死不休,林夕落心一狠:“好,那绝交!” “绝交就绝交!”许小虎也发狠了,但他一看到她转身,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拉住她的书包,往自己的单车上带,“我不要绝交了,我们回家!” “你——”林夕落哭笑不得,想挣开,但许小虎抓得这么紧,紧得像抓住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他抢过她的书包背在身上,把她按在单车后座,神情凶猛,嗓音却带着脆弱:“回家,夕落,我们不要吵了,回家。

    ” 最后,林夕落坐在他的单车后架:“要有下一次,我再也不理你了。

    ” “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许小虎卖力踩车,小心翼翼地问,“夕落,你脚怎么了?” “摔的。

    ”林夕落轻描淡写地说,费力地举着伞,往他头顶移,风这么大,都快把伞吹走。

    她紧紧抓着许小虎的书包,脑中冒出来两个字——冤家。

     第二天,许小虎早早来到林家。

     “小虎快去上学,不用等夕落,她请假了,”林妈妈皱眉,“好好的,怎么出水痘了。

    ” 许小虎去她房间,林夕落正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一见到他,蒙起脸:“别过来,丑死了!” 许小虎凑过去,抢她的被子,一看就笑了,林夕落白净的脸上一夜之间冒出好几颗红红的小水泡,他坏心眼地戳了戳。

     “不会啊,蛮可爱的,你看这么水。

    ” “唉,别玩了,离我远点,出水痘很容易传染的。

    ” “能出才好,不用上课,”许小虎看到桌上放了个吃了一半的梨,“这梨你吃的?” 见她点头,许小虎很不客气地拿起来就咬了一口,林夕落愣了一下,去抢:“你还吃?!真的会传染!” “就半颗梨,你真小气!”许小虎拿着梨,故意又咔嚓地咬了一大口,笑嘻嘻跑了。

     下午,林夕落接到许家的电话,许小虎的声音带着得到宝贝般的窃喜。

     “夕落,我也出水痘了!” “你有病呀,这么高兴!” “呵呵,我是挺高兴的。

    ” 结束通话,林夕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甜丝丝的,仿佛她传染给他的不是水痘,而是很美好妙不可言的东西。

     乡下有个风俗,就是长了水痘,要找把油纸伞,撑着,用古井水泼一下才能好。

     现在很少见到油纸伞,林妈妈问了好几家,才借到一把,破得不成样子,颜色褪了,又都是破洞。

    林夕落嫌弃地看着纸伞,还是打电话给许小虎一起来泼水,好在古井的水还是很干净。

     林夕落和许小虎撑着破纸伞,看着这四面漏光的伞,觉得很好玩。

     许小虎笑嘻嘻:“你看,我们像不像白娘子和许仙?” “出水痘的白娘子和许仙?”林夕落看着也是一脸痘的许小虎,笑了。

     “水来了!”林妈妈果断地把水泼上来。

     “小心!”几乎是本能,许小虎一手举伞,一手把她楼在怀里,低下头,挡住往下滴的水珠。

    而林夕落扑进许小虎怀里的瞬间,听到这个少年如惊雷般的心跳,在耳边扑通扑通地跳,又快又急,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

     “好了。

    ”林妈妈说。

     两人还是没动,直到鹿鹿过来,气呼呼地推开许小虎,他甚至还瞪了他一眼,很是不满。

     林妈妈善意地笑了,林夕落走出伞下,许小虎也红着脸,低头装模作样地把伞合上。

    两人的脸都红得不正常,林夕落的心还在疯狂地跳着。

    其实拥抱很短,不过三五秒钟,可在这短短的三五秒钟,她几乎可以确定一件事。

     她喜欢许小虎,许小虎也该是喜欢她的。

     什么时候他们长大到可以为彼此脸红心跳,怦然心动?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可谁也没有说话,林夕落偷偷瞥了眼身边的男孩,啊,他长这么高了,刚好她躲在他怀里,好像只够到他胸口。

    她又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许小虎有些陌生了,他变了。

     发型还是最普通的平头,但小时候肉肉的脸没了,线条像拿刀刻出来的,菱角分明又不失温润,鼻梁挺直,显得特别精神。

    他长大了,骨骼拔高,连手指都指节分明,最寻常的格子衬衫他穿起来都走路有风,带着少年的朝气和阳光。

     呃,许小虎还长得蛮好看的,林夕落暗想,以前有同学说,许小虎长得很帅,她从没觉得,今天却发现,原来他真的不错,高瘦爱笑,脾气好,五官也俊,比不上鹿鹿的精致,但鹿鹿是萌正太,他是……帅气。

     这个结论让林夕落的脸更热了,这感觉真奇怪,她用手碰了碰许小虎:“喂,你多高了?” 许小虎愣了下,笑了。

    他笑起来还是非常可爱,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眉眼弯弯,显得有些稚气,用手比画了下,手轻而易举放在她头上,压了压,贼贼笑了:“比你高多了,夕落,你好矮啊!” 林夕落脸更红,甩开他:“别动手动脚。

    ” 这种从小到大最寻常的亲昵,也能让她脸红心跳。

     水痘好了,林夕落心里却住了一只小鹿,看见许小虎,就欢快地蹦跶蹦跶,跳得好快。

     她很怕看到他,又很想看到他,上课回头看到他,眼神碰上,又各自转开。

    她去收作业,手指轻触,会滚烫四十五分钟。

    林夕落的单车也一直坏了,许小虎似乎没想修好,任它甜蜜地停在停车场,林夕落坐在单车后座,看着前面有些单薄但已宽阔的肩膀,有时候会很想贴过去,听他的心跳,是不是也跳得很快。

     有些尴尬,却前所未有的腻歪,不说话,空气中也泛着甜蜜气息。

     这几分羞涩几分亲密的感觉,形成一种叫暧昧的气氛,妙不可言。

     可惜,他们没有暧昧多久,期中考后,许家要搬到广州,他爸在广州的生意越做越大,现在要全家都带过去。

    许小虎在经历了吵架冷战,最后在爸爸的一声怒吼下妥协了,他默默地把林夕落的单车修好,一修好,林夕落就骑着车走了,骑得很快,连许小虎都追得很吃力。

     “夕落!林夕落!”许小虎好不容易截住她。

     林夕落的眼睛红得吓人,她抿着嘴瞪他:“你一定会忘了我的!一定会忘了我的。

    ” “不会的!”许小虎指着公路来往的车,发了一个泼妇吵架最常听的誓言,“如果我忘记林夕落,就让我被车撞死。

    ” 林夕落想也没想,抬手打了他一下:“叫你乱说。

    ” 很轻,近乎亲密的打闹,许小虎趁机抓住她的手:“那你呢?” “我?”林夕落有些好笑,“放心,要到外面花天酒地的是你,我一定会记得比你长久。

    ” 许小虎满足了,依依不舍放开她。

    他正处在青春期,体内有只躁动的老鼠乱窜,想对她做更亲密的事,好想抱抱她,亲亲她,但他不敢。

    从小到大,两人当中,做主的一向是林夕落,他顺着她顺习惯了,连亲密都觉得……亵渎。

     他看着她,她眼里有他,他就觉得心里满满的满足。

     许小虎要走时,给鹿鹿买了很多水彩颜料,想让林夕落开心,最有效的就是讨好林鹿鹿,虽然这个臭小子不待见他,他最近只要稍和林夕落亲近一点,他就过来气呼呼地推开他,很是不满。

     不过谁也没在意,后天,许小虎就要走了。

     “你会来送我吗?” “有什么好送的,就在你家,你爸自己开车去的。

    ” “来嘛,我想看看你。

    ” 林夕落不再往他家跑,许小虎想不明白,他想让林夕落送他。

    以前他爸爸去广州做生意,妈妈在家门口摇手,许小虎直接把这场景替换成他和林夕落,很矫情,可他就是想,想象林夕落是在家等他回来的亲人,或更亲密的关系。

     许小虎的眼睛全是期盼,林夕落点头:“好,我去送你。

    ” 但最终没送成,那天,她怕晚了,还请假回来,一路上骑得飞快,生怕赶不上。

    可她刚放下车,就见妈妈的同事急急忙忙过来,进来喊:“夕落,快去找你爸爸,你妈妈晕倒了!” 林夕落心一惊,什么都忘了,骑上单车,满世界去找爸爸。

     而许小虎,在家里等了又等,等到爸爸都过来说:“你等谁,再不走就晚了。

    ”最后不得不上车。

    车经过林家,门果然关着,许小虎看着林家一闪而过,有什么碎了,呵呵,夕落,我到底比不上你的学习重要。

     车子走了一小段路,许小虎又疯了似的叫起来:“停车!停车!” 他跑出去,跑到林家,脱下玉观音。

    他是独子,从小就受宠,一出生,爸爸就买了这块玉,妈妈又到南海开了光,从小戴到大,他把红绳一圈又一圈地绕在许家门把上。

    他不在乎了,不在乎了,送不送都没关系,他只要林夕落平安快乐。

     乡下淳朴,进了院子才会看到,许小虎并不担心有人拿走玉。

     他红着眼圈,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红线,像把所有的想念都缠进去,刻进林夕落的心里。

     等我回来,我的女孩。

     林夕落到了深夜才回来,她刚从医院回来,筋疲力尽,连牵着鹿鹿都觉得累。

     月光冷冷地照在院子里,她借着月光开门,看到玉观音。

    她哪儿会不认得,许小虎从小戴着的,以前她吵过,小虎鹿鹿都有玉,为什么她没有,现在她也有了,林夕落小心地把红绳解开,眼泪一滴滴掉在温柔笑着的玉观音上。

     小虎,如果真有大慈大悲的观世音,为什么她要我妈妈受这么多苦? 她抱着玉观音呜呜地哭起来,院子里,月光如雪,银白如霜。

     庭院,午夜,人家,很凄凉。

     14 林妈妈得的是尿毒症,一种有钱医就活,没钱治就死的病。

     林夕落终于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去外地打工了,原来这不是她第一次晕倒,老板见她身体不好,不敢用她,多给了她一点钱打发走了。

    她瞒着没说,回来继续上班,皮包厂早晚班两班倒,有时还要上通宵。

     林夕落不是没看过妈妈早上回来,脸白得像纸,劝她不要上夜班,她笑笑说:“傻孩子,上夜班钱比较多。

    ” 硬撑着不健康的身体上班,指望早点把家里的债还清。

     料不到家里的债还得差不多,身体却垮了,还是这种烧钱的病。

     也是在同一年,林夕落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她却选择镇里一所普通三级达标学校。

    班主任劝她不要这样,教学资源真的差很多,林夕落急着去打暑假工,她不客气地说:“老师,要不是冲着那笔奖学金,我都不想上学了。

    ” 镇高中承诺,只要她肯去,三年学费全免,还有一笔大金额的奖学金。

     奖学金一发下来,就拿去交医药费,爸爸很无奈:“还要拿你的奖学金……” 他很难过,要不是自己没用,妻子会生病,女儿会放着好学校不去上。

    林夕落笑嘻嘻地说:“爸爸,你女儿这么聪明,在哪儿上学都一样,况且老师说了,名校都是吹出来的,重点还是看我们肯不肯用心。

    ” 他们都清楚,这是安慰,不过谁也没说,缺钱,林家最需要的是钱,没钱就是没命。

     林爸爸把三轮车换成摩托车,每天四点起床,拉着满满一车的水果去卖,不卖完是不会回来的,三餐就煮些粥带着凑合吃。

    林妈妈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控制病情后就回来了,她每星期去透析两次。

    皮包厂是不能去了,这病不能劳累,她就去接点活,在家慢慢做,能赚一点是一点。

     林夕落兼职做家教,别人欺她年轻,钱压得很低,不过她很满足了,能赚钱还能读书,就是晚自习经常缺席。

    班主任说了几次,见她不思悔改,说话很不客气:“林夕落,你别以为你是学校特招,就骄傲自满,告诉你,像你这种初中读得好,高中读得像流水的我见多了……” 林夕落低着头,沉默地任她骂。

     高中不比初中,连同学们也怪怪的。

    这是所老学校,但就是办不上去,主要是来这儿的学生家境不错,家里宠着,老师爱管不管,都抱着混一混的心态,像她这种只知道死读书的优等生,简直是异类。

     林夕落没交上什么新朋友,镇高中鲜少有她的同学。

    同学大多去了县高中,唯一熟脸的竟是王胖子,但小时候打过一架,一直很冷淡。

    被冷落孤立着,再加上无心交际,林夕落连同学的名字都叫不全。

     青春期是很微妙的,羡慕人家成绩好,又讨厌那高人一等的样子。

     此时的林夕落,清瘦文静,独来独往。

    每日她穿过长长的走廊,男生凑成一堆,对她吹口哨。

    她面无表情地经过,假装淡定,心里其实空荡荡的,什么时候,她竟沦落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也有老同学来看她,皱着眉:“叫你不要转,这种学校连大学都考不上!” 这样说着,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自己没去上重点,他们是不是少一个竞争对手,林夕落满心的欢喜被泼了冷水,凉到心底。

    命运扼着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喘息,同样的年龄,他们哪知道,如果她不这么做,她要怎么办? 他们去过透析室吗?一整排的透析机,暗红色的液体从身体流出去,经过透析机又回到身体,这对身体的损害有多大,妈妈能坚持透析几年,尿毒症要根治,只有换肾,他们要尽快把这笔手术钱攒到。

     他们活得卑微如蝼蚁,就连妈妈去透析,为了省钱,都是一个人去。

     林夕落无法解释,无法诉说,十来岁,她像个成人,斤斤计较,每天睁开眼睛想的是,妈妈的透析费这个星期够不够,她真怕,怕一觉醒来,又发生让她猝不及防的事。

    林夕落活在一种恐慌中,她每日像上了发条的时钟,一分一秒都不敢松懈。

     她甚至养成了习惯,走路都是小跑,她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轻快地一跳一跳。

    下课铃一响,她急匆匆往外跑,别人问她在跑什么,她沉默,她总不能说,她在害怕,害怕跑不过,跑不过时间,跑不过命运。

     就许小虎还关心她,经常给她写信,但她总是这么忙,也没空回信,况且,任何要用到钱的她都会踌躇一下。

     许小虎打电话问她:“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林夕落对着空荡荡的家,想对他说得很多,说妈妈病了,她很害怕,医生把她叫过去说,“尿毒症,会死的”,她都傻了。

    可是她一开口,全部变成哽咽的哭声,先是断断续续,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许小虎给她寄了快递,全是一封封信封,已经贴好邮票,只要她写好信,撕了双面胶就可以寄了。

    他在信上说,夕落,哪怕给我寄一张白纸,只要告诉我,你还好好的,就可以了。

     林夕落就在信上说,我很好,很想你,寄了出去。

     但她不好,她总是半夜惊醒,睡不着,趴在门后听到爸妈卧房里传来的是平稳的呼吸才安心。

    有时,她到许家门口,抱膝坐到天亮,林鹿鹿像个影子跟着她,他不明白姐姐怎么了,他就跟着。

     这几年,家中的变故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总是坐在爸爸的后架,安静地画画。

    他真是个天才,不过给他几本美术书,他就画得很好。

    水彩颜色调得很精准,画面也永远都是鲜亮绚丽,蓝蓝的天,绿色的麦田,流淌的小溪……明朗轻快,不见一丝阴暗,可惜,没有一个人。

     他看得到风景,会怜惜小动物,却不会回应关心他的亲人。

     林夕落已经懒得去教他了,爱一个人不是本能吗?他为什么不能爱人。

    天亮了,林夕落要回家,她一站起来,鹿鹿马上跟着,林夕落回头,冷冷地看着他:“林鹿鹿,请你离开我的生活,好吗?” 你以为我真的不在乎吗?重点高中,爸爸的手,妈妈的健康,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林家所有的灾难,都是因你而起! 林夕落走过去,狠狠地撞了他一下,鹿鹿倒在地上,咬着嘴唇,望着姐姐离去的背影,眼睛慢慢凝满泪水,他想,他一定做了很不好的事。

     林夕落回到家,爸爸出去了,妈妈正在做早饭,她去洗漱,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林夕落急忙跑过去,看到妈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身边倒着一锅刚煮好的粥,手臂全泡在滚烫的热粥里。

     “妈!妈!”林夕落吓傻了,把妈妈拉开。

     她吓傻了,也不知怎么办,打了水就往妈妈的手臂冲,觉得差不多,就去脱妈妈的湿衣服,那是刚煮好的粥,都倒手上了,温度正高。

    她一脱,衣服连皮直接撕下来,露出一大片红红白白的血肉。

     太可怕了,林夕落头皮发麻,吓得六神无主,也不敢再乱动,去找邻居帮忙。

     去医院的路上,林妈妈醒了,痛得不住地呻吟,可就算这样,她还只是让医生开药包扎,怎么也不肯打点滴住院,谁劝都不听。

    林夕落差点给她跪了:“妈,我求你了。

    ” 林妈妈一直往前走:“我没那么娇贵。

    ” 她是心疼钱啊,家里一日不如一日,她每星期两次透析,看着血流出去又回来,就想,这烧的不是钱,是一家的未来,有自己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拖累在,林家就没希望,夕落为这个家做得够多了。

     之所以会晕倒,是她偷偷没去透析,已经一个月没去,她在外面转一圈,又回来。

    没人知道,丈夫要卖水果,夕落要上课,她像无师自通的演员,装作刚透析完,把钱藏起来,将来给孩子上大学。

     可身体到底是撑不了,最近,突然晕倒的次数多了,今天又让夕落碰到。

     而林夕落一无所知,钱,她只知道没钱,妈妈连被烫得皮脱落都不肯打点滴。

     晚上,林妈妈发高烧,好在温度不是很高,就是温度反复升降,林夕落和爸爸守了一夜,后半夜她撑不住,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醒来,爸爸去摆摊了,妈妈还睡着,林夕落摸了下她的额头,还好,不烫。

     她不放心,去找温度计,翻到了一小叠钱。

    妈妈怎么会有钱?林夕落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去翻病历,一看,难以置信,妈妈竟一个月没去透析了! 她要留着这些钱做什么,怒气涌上来,林夕落真想把妈妈摇醒,质问她,她和爸爸为了她这么辛苦,她竟瞒着他们不去透析,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可她不能这么做,她能明白妈妈的苦心。

     林夕落咬着拳头,不让自己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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