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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3/3)

逐,追赶和躲避。

    他慢慢学会在危险来临之前远遁,在杀机未露之前抽身。

    有时他利用他的脸,赶走很多居心叵测的人,这让他深感快活,索性坦露着半张疤痕累累的脸面,招摇过市。

    非我同类,他从每个人的目光里读出这个词,敏感而伤心地接受事实。

    没人愿意收留他,没人企图招惹他,他无法赚钱,只能在城市巨大阴影的缝隙中,时而乞讨,时而拾荒,以此延续他微不足道的生命。

     他捡起的杂碎和他一般命运,粉身碎骨,坠入尘埃。

     到了某个年龄,他的个子不再长高,瘦瘦小小的,像落了霜的葱。

    五官胡乱排列在脸上,唯有一双眸子,含了惊人的亮光。

    他越来越像潜伏在丛林里的小兽,怀着高度警觉,沉迷于简单而奇诡的臆想。

    他以为易容,出自华大夫对典籍的迷信,否则尊贵如御医,为何没想到过这一途。

    又或是江湖骗子的招数,被路过的医者误以为真,用笔墨穿凿附会地记载。

     他时常做噩梦,千百次地在梦里重复被毁容,大汗淋漓地惊醒。

    有时他的记忆发生错乱,觉得毁掉他脸面的,正是他的娘亲,而华大夫则是无能的御医。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般残酷的遭遇,一想起这些,结疤的怪脸就疼痛不堪,如剥皮拆骨,无法安歇。

     曾经有一次,他无比接近他想要的人生。

     那时他刚刚流落到一座北方的城市,万户千门,处处飞阁崇楼,红窗绿瓦。

    他倚在街角,无意中听到有人提及易容术。

     “瞎说,真有这样高明的易容术,我不如弄个王爷做做!” “哈,你倒不贪心,不如做皇帝好了!” “倒不是我不想,只是皇帝小儿比我小太多啦,你看我这副老骨头,做他爹差不多!” “你做皇帝他爹,不是要进皇陵里睡大觉吗?哈哈!” “呸,呸,咱们不谈这个了。

    你家婆娘不是嫌颧骨高么,叫她去找那个易容师,削掉一块骨头如何?” “哎——人家骆医师要价可不是小数,她那个黄脸婆,我不嫌弃她,她倒嫌弃自己。

    花几十两金子给她换脸,我不如重新买个小老婆!” 那两人说说笑笑,走没影了。

    他反复念着骆医师的名号,想找个人打听,又知绝不会有人告诉他,便沿了街一条条地找。

    走上一日、两日,这个城总有走完的一刻。

     走了十来步,他忽然停下,想到那两人提到“几十两金子”,脸色苍白。

    卖了他也不值这个数,他如何搞得来这样一大笔钱? 唯有偷。

     混迹在最猥琐最肮脏的地方,他见过太多小偷。

    他穿破旧衣衫,常被人当贼暴打一顿,而真的窃贼往往衣饰光鲜地远走高飞。

    曾有人叫他入伙,他一头的裹布,是很好的掩护。

    他不答应,又被一阵毒打,骂他不识抬举。

    他答应自己,除非快饿死了,才能去偷点吃的。

    这个誓言,让他的偷窃次数降为每年一两次,因为手脚不纯熟,十有九次要挨打,可到底,换来了肚子的安稳。

     这一回,他被易容的欲望弄得神魂颠倒,决定破誓。

     到玉蝶轩外窥视,能价值数十金的,只有骨董便于携带和逃跑。

    这家铺子店面小,进出客人不多,偷听方便、易于窥探。

    他等了一日,在门外不远处乞讨。

    到傍晚,店里来了一个主顾,一身浮光耀彩的华服,刺得他双目迷离。

    他瞠目结舌地凝望那人,玉雕般的容颜,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绝色。

     这样的脸孔,竟为一个男人所有,他不由自惭形秽,不敢再看。

     “紫先生,这方昆璧砚卖五十金,我另有两位主顾也看中了。

    要是不要,你给个准信。

    ” 店老板的话让他神智一清,是的,他只要偷一件就好,卖了钱,就能求见那位传说中的易容师。

     “我要了。

    ”那位紫先生很干脆,手一招,身后一个锦衣男子从包裹里取出一把金锞,撒在案上。

    他在店外看得咋舌,店老板惊喜地收罗起来,将砚台郑重包好。

    紫先生取了砚,叫锦衣男子持了,两人一并坐上花罗轿子,往城里的客栈去了。

     他一路尾随,眼见两人往最豪华的“一间堂”去了,心知偷盗无望。

    谁知临近时,轿子一停,在门口的酒肆停下,锦衣男子前去打酒,劈里啪啦报上一堆名目,而砚台始终持在手里。

    末了,老板递上一纸清单,叫锦衣男子查点。

     他目不转睛盯紧了砚台,锦衣男子终于往柜上一放,执了清单数数。

    他飞快地走上,若无其事地拿了砚台,锦衣男子的锐目刷地一扫。

    他惊得心要跳出,连忙拔腿就跑。

     没跑出两步,身子被锦衣男子拎在半空,双脚离地,无比狼狈。

     “萤火,住手。

    ”他裹脸的布在黄昏中透着诡异,那位紫先生望了他若有所思,“既然他蒙面而来,就是不想暴露身份。

    这玩意不值什么钱,让他拿去就是,或许,对他很重要呢。

    ” 那个叫萤火的男子顿时收了手,默默退在一边。

    他紧张得一颗心咚咚直敲,冲了紫先生恭敬地磕了个头,然后飞奔而去。

     他捧了砚台,激动得不知所以,边跑,边跳,恨不能高歌一曲。

    他有种即将迎来自由的感动,差点一个趔趄,将到手的幸福飞出。

    好在他抱得真是牢啊,如同嵌在胸口的印记,脚崴了,砚台仍在,在他身上生了根。

     次日午后,他寻着了骆医师的居处。

    络绎不绝的人流,花花绿绿的男女,捧了各家的宝贝,往里面送。

    几时轮得到他这样寒酸的客?他不怕,守了门口,终有见着的一日。

    他在不远的巷子里,挖了个洞,埋好他的宝物。

    之后日日夜夜的,等骆医师门庭冷清的时候。

     大雨天,飞瀑流鸿,门前少了车马,积了水。

    他淋得透湿,挖出他的砚台,让雨水冲刷干净了,拿去孝敬骆医师。

     “什么破玩意。

    ”并无识货的眼光,高高在上的医师斜睨着他,不屑一顾。

     “玉蝶轩的昆璧砚,值五十金。

    ” “我这砚台还值十两银子呢!”骆医师推开他的宝物,不耐烦地叫送客。

    如此衣衫褴褛的乞丐,真有五十金,为何不能先添件新衣? “我想易容,我没有脸,求你救救我!”他急得大喊。

     骆医师来了兴致,叫他揭开裹脸的布。

    倒吸一口冷气,没吓得退后数步,已是胆大。

    骆医师兀自冷漠地权衡,他一脸期望,以为对方会像华大夫一样手痒。

     “我只给正常人易容。

    ”骆医师思来想去,寻到了推脱之辞,“你连五官也没了,如何易容?总不能割了别人的脸皮给你。

    除非是大罗金仙,给你变一副脸面,否则,你这脸就这样罢,越易容只怕越糟。

    ” 一时寒气攻心,他瑟瑟地打了个寒颤,怯怯地问:“为什么会越易容越糟?” 骆医师勉强又看了他一眼,“你的脸皮太薄,什么易容面具怕都挂不住,如果硬要易容,连这块薄皮也伤了,你的脸真要见到白骨头了。

    ” 他的脑海,骇然显出森森白骨,横亘在凹洼的面皮上。

    那情形恶心得他想吐,原来易容于他,只是另一把利剑,再度划伤他脆弱的脸。

     他黯然神伤,落寞地离开。

     “喂,砚台拿走——”骆医师鄙夷地提醒。

     出得门去,大雨冲刷走支撑他多年的信仰,让易容术见鬼去,他再不相信这套胡话。

     谁也无法救他,他想到了死。

    像小石头,华大夫,死是很容易的事。

    可他要如何寻死呢?饿死,太难受;跳河,他怕水;跳楼,他畏高;被人打死,又太疼。

    当死亡的念头稍一浮现,他发觉以前动辄行走在生死边缘的他,竟无比留恋这个尘世。

     虽然这尘世,无人在意他。

     惯了一个人躲在暗处舔血,望见远处火树银花的热闹,他心中微弱的信念,就是有朝一日,可以站在那些繁华与璀璨里,尽情享受一次。

    如此,才不枉来了这世上。

     他曾经身在流光中,与那骄傲的颜色交汇。

    连着了天又如何,终久跌落尘泥,溷浊成了黄土。

     从此安于平庸,漠然地过完这一生就好。

     大约又过了两年,他到了京城。

     这是他深深畏惧的一个地方。

    他完全忘记了有关杏黄的一切,唯有那个御医的判语,在心头闪烁飘过,使他依稀记得有个老头儿。

    究竟如何,却也是模糊的。

    脑里没印象,肉体还有着本能,他一靠近京城便觉难受,想吐。

     他不晓得为什么要来京城。

    那头像是有根线,一拉,他就自投罗网。

    这是宿命交错的地方,他混迹在热闹的街道里,觉得天很高,地很宽,路很长。

    而他的人,小到尘埃里。

     他留着那块砚台,反正世人看不出它的价值,没人跟他抢夺。

    他积攒了一点钱,买了件干净衣裳,小心地包好了脸,拿了昆璧砚,找上京城最好的骨董店。

     “这砚台我们收了。

    二十金。

    ”店家无视他奇怪的装束,认真打了算盘说。

     “两年前就值五十金。

    ” “嘿嘿,那是你买贵了,怨不得人。

    ” “那好,就二十金。

    ” “好咧,换成银锭,还是金锭?” “碎银子就好。

    ” 店家又忍不住笑,忙称了银子给他,很沉重的一包。

     “银货两讫,走好。

    ”店家客气地送他到门外。

    他不禁喜欢上了商人,有利可图时,眉眼多么和善。

     他有了钱,可以买一间小屋,像平常人一样过日子。

    如果有人欺负他,低头忍过去就是,毕竟,谁也不会一辈子拿他作乐。

    总有熬到头的时候。

     他的心境已经很老了,经不起折腾。

     人生地不熟,一时寻不到房子,他找了间寺庙寄居。

    平安地过了三天。

    第四天,不晓得怎地,有一帮人冲进他的房间,劈头盖脸一阵乱打。

    他藏着的银子很快被搜出来,洗劫一空,那些人呼啦啦就去了。

    他无语痛哭,小和尚安慰他,得失自有因缘,不必介怀在心。

     他却知道,纠缠他的晦气再度降临,如鬼影,挥之不去。

     在寺庙捱了几日后,小和尚的脸色变得难看,他不得不再度流落街头。

    无意中,碰上那天抢他银子的一个人,他认了出来,揪住那人想讨回公道。

    那人拳脚厉害,狠狠地又打了他一顿。

    他只觉得今趟要被打死了,心念如焚,蜷成一团不再抵抗。

     “轰”的一声,那人飞了出去,撞在墙上。

     他惊奇地抬头,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出现,仔细地一想,是曾经抓到过他的锦衣男子,叫萤火。

     “果然是你。

    我家先生一直在寻你。

    ”萤火面无表情地说。

     他颤颤巍巍,“那块砚台……叫我给卖掉了。

    ”他吐不出另外一块,先拿话堵上。

     “我知道,先生花一百金买回来,我们才知道你来了京城。

    ” 他心里骂了声“奸商”,又奇道:“不要砚台,你们找我干什么?” “你的脸……”萤火顿了顿,锋利的目光照在他身上,“是不是被毁了容?” 后来,他才知道,那位紫颜紫先生是一位易容师,而且很可能是天下最高明的一个。

     那年他拿了砚台离去后,紫颜忽然觉得不对,认为他蒙面也许另有原因。

    萤火说,他们俩走遍全城,未能找得到他。

    紫颜又在别的城市留意寻找,可惜始终没机缘和他碰上。

     他就问:“你们来京城多久了?” “刚满一年。

    ” 他惋惜地想,如果早一年来京城,他就能早日脱离苦海。

    心头死去了的念头,又活络起来。

     萤火领了他到了一处府邸,如仙馆瑶阁,紫气氤氲,香风细细。

    推门,见着亭台楼榭,雕栏环绕,更有芳草繁花,嘉木茂林,虹桥横波,清泉涌地,不啻于人间仙境。

    他迷眩了心、眼、鼻,应接不暇地看着,顾不上说一句闲话。

     紫颜,那个他擦肩而过的易容师,正在养魄斋的卧榻上品茗。

     他在一旁立了,紫颜起了身,过来看他。

    素色的纱衣,穿起来偏这样妖娆,他愣愣地看呆了。

     “让我看看你的脸。

    ” 他把裹布解下,“大夫说,这是鹤茅汁毁的容。

    ” 紫颜掩了嘴呵呵地笑。

    他没见过男人笑起来这样迷人的,竟比女孩儿们更俊俏。

     “哪里有什么鹤茅汁,想是那大夫编出来蒙你的。

    ”紫颜轻抚他脸上的伤疤,奇形怪状,触目惊心。

    脸皮的根基很弱,只怕任何一张面具都戴不长久,若要重新叫这脸孔生肌肤,只怕要养得数年,慢慢调理。

    当下有了计较,“嗯,你的伤的确重了些,倒也不是全没法子。

    你有耐心么?” 耐心。

    他苦涩地想,等了那么多年,早已不争朝夕。

     “我有耐心,会有多久?” “也许三年,也许五年。

    ” 他松了口气,欢喜起来,“不长,我等得。

    ” 紫颜微笑,“哦,看来你是个有耐心的人呢,如此甚好。

    ” 烛明香暗,他嗅到好闻的香气,是一截细细的香,纤弱地在香炉里焚烧。

    桌上摆开一排器具,他想到被关在笼子里时的抑郁黑暗,这些类似的冰凉工具,曾叫他齿冷。

     可此刻,心甘情愿被这个人摆弄,哪怕用刀割破脸皮,会是神仙之术的展现。

    他屏息,等待最终的时刻。

     “要易容了,你怕不怕?” “不怕。

    ”骨子里是告别的决绝和期待。

     “若抹去了从前的所有呢?” “没什么可惜的,就依了先生吧。

    ” “唔,若真没什么,我就下手了。

    ” 刀光闪过,酥甜的香气,他不觉得疼。

    他的脸皮很薄,可他的心,很厚实,足以承载任何苦难。

    他就要有一张脸了,有五官,有表情,有世人可以接受的面容。

    他欣喜地在心里哭泣。

     香断,刀停,功成。

     睁开眼,他不再记得以前的事。

    他是个焕然新生的人,仿佛一出生就长到如今,错过了很多的片断。

     第一眼见到的是紫颜。

     “我叫紫颜,是个易容师,你是我捡来的孩子。

    你可以叫我少爷。

    ” 他信了,这是多美丽的一张脸,少爷说的话,他深信不疑。

     他拿镜子,照见自己的脸,灵气逼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爱看,足足看够半个时辰才放下。

     “真奇怪,好像这辈子没照过镜子似的。

    ”他朝少爷不好意思地笑。

     紫颜含笑,牵了他的手道:“从今日起,你跟我认字。

    以前荒废了,以后在这里,慢慢要多学一些。

    ”他点头应了,心里有一朵花在盛开。

     他喜欢留在这里的感觉。

    光华富丽的门庭,过分奢靡的铺张,因了紫颜的存在,这一切不合时宜的华丽,仿佛有了生存的意义。

    和他一样。

     他忽然想起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就问紫颜:“我叫什么?” 紫颜温柔地望了他,“长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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