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喜帖·醉红妆(2/3)
你都能激动得慌了神。
她一句“小心肚子里的宝宝”,我的眼眶慢慢的变红——这么多时日里,那些被生生压抑在心中不去触碰的委屈伤心事,在刹那间,仿佛被“薇安”这一句话,撕开了缺角,纷纷挣脱而出,撕扯吞噬着我的心。
这一路,为了凉生的病,走得这么千辛万苦,到头来,却原来只是陆文隽摆布的游戏一场。
还有一个无辜的永远无法来到这人世间的孩子。
虽然,它的父亲是一个我恨不得杀掉的人,虽然,它活在这世间,可能会是我更大的苦难,但我依然,想到它就会悲伤的无法自拔……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要冒出来,这时,却见薇安她,她居然流泪了,她居然比我还快的流泪了!
失去孩子的是我啊。
我想流泪,我却遇到了一个比我还煽情的人。
薇安一边流泪一边说,姜,我都被你和天佑的真爱无敌给感动了。
我目瞪口呆,却不得不慌忙转身,唯恐眼泪流在他人前,疾步走向了街边那条熟悉的巷子。
17、人的一生,平淡的太多,年少时情义,换一个值得拿命相托的人。
这是一条寂寞而悠长的巷子。
我曾在此固执的寻觅了凉生无数次,那个叫天佑的男子也曾无数次陪我走过……
如今,他们两人,一个回到了我面前身边却有了她,一个因我黯然心伤远走了天涯……我的眼泪终于肆意奔流出来。
无人的街巷,我突然想哭出声音——很大声很大声的宣泄掉自己压抑着的那些委屈和无助。
就在我打算不顾形象,毫无顾忌抱着墙壁大哭一场的时候,只见一个跟泼了狗血一样鲜红的人影晃了过来,“啪——啪——啪——”——跪在我眼前就是三个响头,然后抱住我就嚎啕大哭——
我嘴巴当初是咧着的,眼泪还在冒,就这样被残忍的打断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讨饭的,可定睛一看,居然是八宝这货!
她抱着我哭的那叫一个过瘾啊,可我的喉咙如同火燎——玉帝啊,我只是想哭啊,你何苦派下薇安又派来八宝俩个折磨我一个啊。
一个接一个,都不带歇气儿的。
八宝没看到我正憋的满脸通红,继续自顾自的嚎啕着,说,姜生姐,八宝对不起你!我那天该死啊,我怎么能给陆文隽打电话让他来酒吧接你啊?呜呜呜……如果不是我给他打电话,你也不会被他强暴,也不会有了宝宝,也不会失去程天佑。
你杀了我吧……
八宝说到了我的不愿触及的伤心处。
可为什么“强暴”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我感觉味道有些怪?就好像她不是在说“你也不会被他强暴”,而是在说“你也不会同他吃饭散步”一般。
其实,事发之后,我心里不是没忌恨过八宝;可是冷静之后,我也懂得,最终的原因还是我自己,遇人不淑,分辨不出好坏,太相信这个所谓的心理医生了。
陆文隽啊陆文隽,你不去做奥斯卡影帝,多么屈才啊。
我内心痛苦的纠结了一把,狠狠擦了一把腮边的泪,喉咙因为刚才想哭却被打断隐隐作痛,我低头,看着抱着我腿的像只红蜘蛛的八宝,我说,你走吧,我……
八宝不肯放手,继续抱着我哭,说,姜生,你揍我一顿吧!这么长时间,我一直都躲着,不敢来找你,我怕你恨我!怕你骂我!我怕程天佑知道,那个电话是我打给陆文隽的,他不会放过我……
别人一说“程天佑”这三个字,我的眼睛就发酸,眼泪止不住想要往外逃窜。
我努力的平衡了一下呼吸,极力平静了自己的情绪,对八宝说,天佑……他……他不会……知道的。
你会安全的。
八宝不肯放手,她依然抱着我的腿不肯放手,清纯的小脸上,布满了泪水,她说,姜生姐,程天佑不放过我也好,我罪有应得!可我不想北小武误会我啊!小武哥要是知道我害惨了你,他会杀了我的!他真的会杀了我的!他就要回来了,姜生姐,我不想失去他,我不能没有他……
哦。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八宝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北小武要回来了。
我低头,看看八宝,笑笑,说,哪有那么多砍砍杀杀,再心疼舍不得的人,再想保护的人,也不值得随便拿命去抵,北小武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八宝“嚯——”一下子站了起来,跟打了鸡血似的,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好像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
她说,姜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太小看北小武了!我爱他,我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为了朋友俩字,他会去拼命!你知道不知道!
说到这里,八宝突然又蹲了下来抱着我的大腿嚎啕,她说,姜生姐,我不想北小武恨我!不想他……
八宝的那一句“为了朋友俩字,他会去拼命”,让我无比的感动。
人的一生,平淡的太多,年少时情义,换一个值得拿命相托的人。
我看了看八宝,叹了口气,说,我……我……不会告诉他的。
是的,我不会将这些伤口随处展览,无论是北小武还是金陵。
我不想他们看到我体无完肤的时刻——陆文隽和那个夜晚,未能出生的小孩……这些我都打算变成秘密,即使掉落了牙齿也要和血吞下!
突然,我一激灵,浑身冷汗。
我看了看八宝,问她,谁跟你说我被陆文隽……
是了。
陆文隽和我之间的事情,知道的不过五个人——我。
陆文隽。
程天佑。
程天恩。
柯小柔。
八宝的记忆不过应该停留在她电话过陆文隽的那个时刻,她怎么会知道我被强暴,又怎么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八宝看着我,得知了我不会告诉北小武,她已欢喜万分;我突然这么一问,她也愣了愣,然后毫无设防的指了指巷尾——
18、我告儿你,咱俩还不一定谁先进陆家的门儿呢!
没错!
那货!
确实是那货!
我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直到我发现就是擦掉了眼珠子,也改变不了是那货的现实——
他他他——在百花丛中笑!
他他他……此刻不是应该躺在医院里吗?
他前几天不是刚从陆文隽的办公室里跳楼了吗?怎么还这么完整啊——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变成“智深”啊,我要用一七零的身材,一八零的体重傲笑了这货!
直接撞到。
碾平。
重复碾。
柯小柔幽幽怨怨的走过来,穿了一身白西服,贴身笔挺,像一朵洁白的莲花,盛开在悠长的街巷。
我真的弄不懂他的心,为什么要一定要和我联手,一定要和我做“姊妹淘”,难道为了将来和我每天写日志煲电话粥一起分享交流陆文隽吗?那个我深深痛恶却不得不嫁的男人,那个他深深爱慕却只能远观的男人。
我觉得自己快要精分了——
一个我,在痛苦中试图冷静,一个我,在抓狂中想要砍人。
此刻,我多么想一脚踢开八宝,一把抓过柯小柔,拎着他的白衣领问:我可曾杀你老父?!可曾夺你妻房?!或是我用车撞死了你妹还大喊一声我爹是李刚?!若都不是,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啊!
最终,冷静的我还是占了上风。
我扶起八宝,语调极淡,仿佛那些伤害那些风霜都是浮云,我说,北小武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一起吃饭。
然后,我看了看柯小柔,只瞥了一眼。
那眼神的温度不冷不热,不紧不慢。
明明是看你,却更像是无视——这些都是我跟未央交手时学会的。
未央是个中老手,曾经,她是学校的校花,这种姿态,她极为擅长,且用此灭掉校园一大片热血少年,那惨状可谓血流成河啊,想想凉生多不容易,居然能浴血杀出。
每个校园里总有一种这样骄傲且漂亮女生,跟我们这群看了谁都热情的扑上去当亲人的傻妞不一样。
我最近也已醒悟,可也只从未央那里学得皮毛。
但这点皮毛到了柯小柔那里,却无疑是天雷勾了地火!在他看来,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正室夫人看待小三、二奶、外室的眼神。
于是,柯小柔,脆弱的柯小柔,敏感的柯小柔,他的小宇宙瞬间核裂变了!
他多委屈啊,他在那里大概寻思着,姜生,我好心好意低声下气想跟你做姐妹淘,不想你却如此不知好歹。
于是,柯小柔悲摧了,他一把将八宝拉到身后,小身板一挺,兰花指一翘,指尖直指我的鼻尖,尖叫,姓姜的,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嘛,我怎么得罪你了,你用那眼神看我。
我告儿你,咱俩还不一定谁先进陆家的门儿呢!
我的心肝脾肺肾登时一抖,心下默念,你进!你进!你全家都进!
八宝有些疑惑的望着我和柯小柔,很显然,她不知道,最近短短的几天,我、陆文隽、柯小柔之间发生了什么狗血纠葛。
19这句话就像美轮美奂的细瓷,轻轻的,落在了地面上,粉碎。
金陵的电话打来之前,我还沉浸在刚才战胜了柯小柔这朵傲娇的男子的喜悦中不可自拔。
这次的胜利,我只用了一个眼神,全程无一句话。
当下我无限感叹,未央和宁信这对姐妹果然厉害,她们俩人都喜欢静默,虽然是一个傲慢型,一个端庄型,但殊途同归啊。
什么敌人情人亲人朋友全被她们静默喜欢的磁场给吸了进去,赢也赢得体面,输也输的漂亮。
完全不像我们,歇斯底里之后,算是真性情?还是毫无形象可言呢?
我淡淡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金陵的电话打了进来。
从美国归国后直接去了青岛,一来看看母校顺便大学同学聚会,二来参加老同学许暖的婚礼。
我接起电话,她在那端喜笑颜开,说,姜生,我从青岛回来了。
刚下飞机,正坐大巴往市区来。
我说,哦,你不是下周一才回来吗?
金陵说,咳咳,这不是社长暴怒了嘛,去美国呆的太久,这次同学的婚礼我参加了一半、吃过中饭就退场了。
我还得保住饭碗啊,我得赚钱买房子啊。
没有男人爱总得有个房子呆吧。
我说,那你不早说,我也好去接你。
金陵就笑,说,算了吧。
我那敢麻烦你呀,都要做妈妈的人啦,天佑不会舍得你东跑西跑的……哎……你和天佑的婚礼……凉生的病情怎样了……我给天佑和你带回了一份新婚礼物呢……最近婚礼可真多啊……
……
四周突然变得很静,耳朵里似乎可以听到时钟的声音,滴滴答答。
时间溜走的声音。
我不知道是怎样说出下面的这句话——我说,其实,金陵,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分手了。
这句话就像美轮美奂的细瓷,轻轻的,落在了地面上,粉碎。
一声惊裂,我却说的万分平静。
——孩子怎么办?这是金陵的第一个反应。
——没了。
我故作不在乎,却唯恐声音颤抖,泄露掉我的内心。
电话那端的金陵静默了大约半分钟,半晌,她说,我马上就下大巴!打车回来!姜生你等我!
20原来,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放不下的事,忘不掉的人。
金陵进门之后,将行李箱搁置,随手扔在地上。
似乎是刚刚的惊魂未定,机场到市区,一路狂奔,一身风尘,直到看到了我安然站在她面前,她才放了心一样。
我在一旁,帮她捡起行李,拖向室内,回头,笑笑,说,茶还是咖啡?
金陵静静的将围巾摘下来,换上我早已为她准备在门边的hellokitty的拖鞋,她的动作很慢,小心翼翼的味道,像是在思忖什么。
一些话,说还是不说,一些事,问还是不问。
点破那层薄薄的壁垒,会不会引发一场海啸?
她见我回头,一脸微笑,便也扬起脸,冲我报以灿烂的笑,说,茶。
坐飞机坐的,有些渴哎。
我笑着,帮她端到露台的案几上。
这座公寓最美好的地方,除了有两个可人的阳台之外,居然还有一个大大的露台,原主人应该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所以,这个小露台的布置上,极费了心血做了防水处理,精巧的假山,玲珑的小池,微醺的长青草木掩映,辅以洁白如玉的鹅卵石,散落其间。
防腐木布置的栈道,中心处汇聚便是栖息处,花架掩映下,阳光透过花榭,伴随着流动如乐声的斑驳光影,初冬的阳光,偷偷的洒向你的眉心,你的睫毛,你的唇。
薄冷的天气里,居然可以温暖的不成样子。
花架的栖息处,碳化木的桌椅,附上金碧深红撞色鲜明的坐垫和桌旗,让整个空间从闲适中透出了点点明媚之气。
古色古香。
焚香时,香烟袅袅,与花蝶相伴。
一壶清茶,可以忘记繁华驳杂。
我将茶杯放在案几上,轻轻推到金陵面前,自己坐在一旁,缓缓的喝下手中的茶。
你们瞧,我连公寓主人的名字都不敢不愿提及,只敢用“原主人”三个字,就该知道,我是多么抗拒和别人谈及这道伤疤。
我将他小心翼翼、万分隆重的压在心底,封住,埋住,不敢去想,不敢去提。
我怕日夜难寐,更怕泪落成海——
我欠了这个男人太多,恐怕今生都偿还不了。
茶在金陵手中,淡雾蒙蒙,余香袅袅。
她用眼尾的余光瞟了我一下,见我面色平静,她也就不想去打破这份我艰苦维持的平静。
这是多年朋友,默契已然,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她小心的抿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