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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沈兮和闻泽瑾的最新消息> 第八章火环蛇牙

第八章火环蛇牙(3/3)

物干涸后再被遗弃,森林变成秃地,矿山变成戈壁,河流甚至流不到大海就被截断,我们得到的只是变成一片荒漠的越州。

    ” “看看你脚下的竖井,地火之眼正在咆哮翻腾。

    还不仅仅于此,把你的头从坑里拔出来吧,火环山四周的山峰因为干旱而炙烤着,从狐歧山到姑射山,从雁门山东麓到北极天樻,一路上的森林都无比干燥。

    如果你的挖掘搅动了地火,让一丝火星喷出地面,不仅仅是火环城,整个越州东部都会遭殃。

    ” “这些是没用的胡扯,”熊悚跳下巨鼠的椅背,“我们已经快要赢了。

    我们将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 “把你的刀给我。

    ”他恶狠狠地对赤甲说。

     赤甲羞愧满面,低着头将手上的朱柄镰刀扔了过去。

    他交出了自己的武器,再也无法待下去,猛踢自己的坐骑,分开军队跑走了。

     “你篡取了火环城的阿络卡之位,却不知道要为它做些什么。

    火环城没落了,矿石没有了,你终于找到机会要抛弃它,要到鬼都没听说过的什么参合山区。

    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挖到了矿石,创造之神重新敞开了他的胸怀,火环城要复活了,你的伎俩都无用了!” 夜盐举起了一只手指向熊悚,眼中显露出无尽的悲哀。

     “罗达告诉我,你是伟大的战士,勇敢、冷静、有责任感。

    你守卫的很多阵地,从未丢失过,但是你心里有块阵地,对谁也不说。

    二十四年前的夏末之战中,你没有烧风蛇部落的那条船,而是引导它进入了火环城的内河,一千二百名火环河络因染上疫病而死,是真的吗?” 夫环熊悚涨红了脖子,看不清是愤怒还是羞愧。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我想要为之辩解的人是你!”夜盐大声喊道,“那不是你的责任,却成了刺在你心里的一把刀。

    这二十多年来,你不顾一切地想要保护这座城市,想要赎回你的罪过,但你应该知道,没有选择是错误的,就连神也无法判断天平的两端孰轻孰重。

    你也不能将保护火环城的重任压在自己一个人的肩膀上。

    看看你的身后,这里的每个河络、每个战士,不都是为了这个理由站在那里的吗?” 她的目光掠过黑暗中的面庞。

    地穴里升起的呼啸大风掠过,铁甲铿然,鼠骑兵们好像通道里的那些石像沉默不语。

     “火环城到底在哪里,你能指出来给我吗?”她再次逼问,她没有武器,可是话语就是她的刀子,它们比熊悚手里的朱柄巨镰还要锋锐。

     “从发现第一块墨晶石的马贩子开始,六百年来我们建造了这座城市。

    但火环城不是这里的某一块砖某一片瓦,不是这里的盘王殿,也不是地火之眼,火环城是最初七位摆放下第一批奠基石的工匠,是之后千千万万挖矿、刻石、搭桥、修路和砌砖的工匠,是驯养、买卖、浚通、清道的工人,是士兵,是陶匠,是瓦工,是木匠,是铁匠,是这座城里的每一个河络,他们会呼吸会说话,会走路会思考,他们才是火环城最重要的财产。

    ” “我是火环城的大地之母,”阿络卡指着自己的胸口,“火环城就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这是谁也夺不走的。

    ” 她告诫他说:“放下你心里的那块阵地,它早晚会压垮你的脊梁。

    ” 大风把阿络卡破碎的胸衣不断撕扯开,夫环把目光闪开,不去看她的胸脯。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大声吼叫,让滚蛇递上他的头盔。

    那是一顶高耸的金盔,盔顶上盘着一条蛇,只给口鼻留下通道。

     “你爱罗达吧?”这句轻得若有若无的问话让他浑身战栗。

     “我取代了她的位置,这就是你一直恨我的原因,是吧?”年轻美丽的阿络卡这么问,她的脸白得像瓷。

     “不错,我爱罗达,”熊悚停了停进逼的脚步,好像一道闪电照进了他迷糊阴霾的心,他用镰刀柄敲打着地面的岩石,那把镰刀的长柄是用苓木制成,长有四尺,平滑粗重,“这都是你的错,你和她长得太像,所以我恨你。

    你比她年轻,你比她贪玩,你帐中年轻的男傧不断,你永远在欢笑,但你却再也没法和我沟通心灵。

    这都是你的错。

    ” 他又开始继续前进,涂成红色的大镰刀在他手里反射出弯月形的光芒。

    “她说得对。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夫环熊悚略带疑惑地停住了脚步。

     肤色黝黑的铁岩苏玛正在默默地解下挂在座椅上的长戟:“如果非要这样,我想要替阿络卡应战。

    ” “铁岩,你是我最信任的矿工。

    ”河络王咆哮着低语。

    “也许我们该信任诸神。

    ”矿工低声回答。

     银手奇卡也解下了自己的长矛,跳下鼠背,然后是石鸦、骑桶和滚蛇。

     熊悚环视他们,脸色涨得通红:“你们知道,我不能对矿工动手。

    你们发的毒誓呢,到哪里去了,你们就打算这样背叛我吗?” 熊悚像只受伤的熊那样咆哮,却没有早先的气势。

    他松开紧握的镰刀柄,呼哧呼哧地喘气。

     夜盐露出一丝微笑,绿色的眼睛像风暴前的闪电那样闪亮,她知道,马上就要制伏这块执拗的铁石头了。

     她将扭转广场上的局势。

     第一次,靠她自己。

     7 师夷发觉自己陷入了困境。

     约定的时间过了好一阵子了,云胡不归是否还在羽蛇口等她?但通往大火环和羽蛇口的通道上却布满了巡逻的士兵。

    这些士兵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些火环部卫士,而是手持朱柄镰刀的铁鼠部雇佣兵。

    他们的个头更矮小,脖子更细长,还充满不信任地东张西望。

     迎面的栈道上走来两名执镰者,暗红色的盔甲在火把下闪着光。

    两名执镰者都怀疑地盯着她看。

     这一段栈道和车水马龙的采矿栈道并不重合,只能通往废弃的野牛门,一名河络平民单独出现在此未免很奇怪。

     她控制住想要逃跑的念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他们身前走过,奇怪他们甚至听不见自己心脏的狂跳。

     她唯一的掩护就是小姑娘的外貌。

    师夷低眉顺眼,装出一副乖女孩的模样。

    小哎在她肩膀上蹦来蹦去,好不安分的样子,她真担心从它嘴里冒出什么引人注目的话。

     他们错身而过,眼看走出了三十来步,执镰者已经掉过头去,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猛然间一只甲虫嗡的一声擦过她的脸颊,她愣了一下。

    在栈道下面的幽暗深处,有人在用镣铐猛击铁栅栏的门,还在狂喊:“逃狱!逃狱啦!”在这安静无人的裂谷里,简直如同炸雷轰鸣。

     她不知道狂牛的嗓门有这么大,早该让他把舌头咬掉。

     师夷预感到大事不妙,开始加快脚步,朝前面灰环的出口跑去。

    后面有个粗大的嗓音喊道:“站住,小姑娘!” 她扔掉了手里的提灯,开始狂奔。

     追赶的脚步声立刻在身后响了起来,同时一名执镰者将一个竹哨塞进嘴里吹了起来。

     师夷猛地拐了个弯,正前面又出现了一队士兵,红色把手的镰刀在灯笼下闪亮。

     他们把她堵在栈道上了,但是师夷可不会那么快投降,她退到之字形栈道的端点,探头观察了一下落脚点,喊了一声:“抓紧,小哎!”就跳出了栈道,飞快地顺着岩壁上的皱褶和石缝爬了下去。

     小哎张开大嘴叫了声“哎呀”,便死死地揪住她的衣服不敢动弹了。

     她像羚羊那样在悬崖上大块的石头上跳着,这是她小时候玩的把戏,只要具有良好的视力与平衡感,还有胆大,就可以顺着悬崖爬到很高的地方。

     灯笼的光亮汇集在栈道高处转角的平台处,在那儿晃动,但是没有人追下来。

     也许她可以顺着石壁爬到栈道下面一层的那段平台上去。

    她可以向下跑,想办法跑到地下河的码头上。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巡夜师已经在那儿出事了,一心想着如果能找到小船,在布满分岔的河道里,他们根本就抓不到她。

     她听到上面传来的嘈杂声,有人在大喊:“放出去,放出去。

    ”但她没太在意,此刻她必须专注地对付滑溜溜的石头,一不小心脱手的话,她就会尝试在黑暗中飞的感觉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向下滑行、攀爬、飞跳,已经听到了下面黑色深渊中传来的流水声,但在黑暗中这么一直爬到码头边是不可能的,她仍然得想办法回到木头栈道上。

     突然小哎发出恐惧的一声叫,从她的肩膀上跳了出去。

     师夷抬了一下头,发现有几个黑影在她的头顶上纵跃,悄无声息,好像黑夜的碎片。

     突然间,她明白平台上的执镰者在喊什么了。

     冷汗从她背上冒出,头发也湿湿地粘在了脸上。

     他们放出了猫猞猁。

    那是一种凶猛的猫科动物,灰棕色的毛上带着暗褐色的斑点,有着强有力的脚爪、宽厚的下颚和又粗又短的尾巴,耳朵上长着挺拔的黑色笔毛,它们一直被河络当作猎犬使用。

    在草原上,它们也是地蜥的天敌。

     这种灵巧的动物爬起悬崖来可比师夷要快多了,而且走起路来完全没有声息。

     如果在悬崖上被它们逮住,会像只鸟儿那样被撕碎。

     “小哎,快回来!”她的喊叫声顺着空荡荡的悬崖飘开,但小哎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它会找个石缝钻进去躲起来吧,师夷祈祷如此,她伸开双臂,吊在一块悬石上,使劲儿地一荡,纵身跳上栈道,顺着下行的坡道飞快地朝码头方向跑去。

     这一段栈道紧贴悬崖修建,大梁和支柱以一种漂亮的网状结构,斜插入陡直的岩壁中,将栈道高高挑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脚下数百尺处,是咆哮的水流。

     这条道已经日久无人使用,师夷感觉得到桥下的梁柱都已经腐蚀了,程度严重,每跑一步,脚下都会发出可怕的开裂声,但师夷已经不可能回头了,她咬着牙,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她孤零零地在这条笔直向前仿佛没有尽头的栈道上,左边是雾茫茫的黑暗,什么都没有,右边则是嶙峋陡直的岩壁。

     一道黑影从她的头顶上蹿过,掉过头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正是一只猫猞猁。

    它有着一张肥胖的猫脸,眼睛像灯笼一样亮,两颊有下垂的土黄褐色的长毛,看上去有些可笑,但这张脸冲她露出邪恶的长牙时,又变得非常可怕。

     猫猞猁性情凶残,敢于攻击体型比它大很多的动物。

    传说猫猞猁曾经带走一个两岁大的河络婴儿,还有人说它曾经杀死过笼中花豹。

     另两只猫猞猁也蹿上了栈道,从背后接近了她。

    它们将她围在核心,一点点地逼近。

     悬崖上的捕猎已经激起了它们的兽性,它们愤怒地嘶叫,朝她喷溅出口水。

    毫无疑问,没有主人制止,它们会咬死她的,而它们的主人还远在上面几重远的栈道上。

     师夷恐惧地向后退去,背靠到了石壁上,悬崖上流淌的水濡湿了她的衣衫。

    她退无可退了。

     栈道发出可怕的嘎吱声,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凶猛的轮廓突然从三只猛兽的身后冒了出来。

     它有半间房屋那么大,多棱的头部杀气腾腾,前肢上骨刺突兀,只是轻轻挥动了一下手臂,就将当头的那只猫猞猁撞飞到了石壁上。

     那是一只暴风吼虎、失控的暴君,阿瞳一直在尝试修它,却没能修好。

     此刻他驾驭着这只随时会失控的暴风吼虎,跌跌撞撞地出现在她身前。

    风息子好像疯狂生长的野草,将他包裹在驾驶舱的凹槽里,连头脸都看不清晰。

     被撞到石壁上的那只猫猞猁一瘸一拐地艰难站了起来,夹着尾巴发出哀叫,但另两只猫猞猁却毫无惧色。

    一只猫猞猁向后退了几步,发出令人心寒的嘶叫,然后猛一纵身跳上暴风吼虎的头部,撕咬起厚甲。

    另一只猫猞猁则绕到暴风吼虎的后部,用狂暴的利爪伺机发起攻击。

    这场景就好像两只猛虎和大象的搏斗。

     阿瞳操纵暴风吼虎挥舞前肢,想把那只畜生从自己的头上弄下来。

    暴风吼虎在原地打着旋,就好像一个笨拙的巨人,够不到自己的后背。

     阿瞳百忙中冲师夷喊道:“别爬上来,我控制不好这东西。

    ” 暴风吼虎的一只脚危险地跨出了栈道边缘,它打了个跌,又摔向另一边,撞断了上一层栈道的几根支柱,碎石和断木顺着悬崖噼里啪啦地滚了下来。

    师夷不得不抱着头蹲下身子躲避。

     栈道上传来脚步声响,还有铁甲互相碰撞的声音,追兵紧追了过来。

    “我们要往下面跑。

    ”师夷喊道。

     “没有问题。

    ”阿瞳回答道,他操纵着暴风吼虎使劲儿扭转过身子,开始当先顺着栈道朝下走去。

     他们只跑了两步,就看见从下层栈道上也跑过来一小队士兵。

    他们正是从码头的方向,听到了警号跑过来的。

     “我们被包围了。

    ”师夷惊叫。

     阿瞳摇摇晃晃地站住了脚:“我来开道,你跟我走。

    ”他的暴风吼虎好像一只疯狂的老虎,向前猛冲。

    那两只猫猞猁依然靠着利爪和牙齿吊在它的屁股上,好像马铃铛一样摇晃。

     当先的河络士兵不敢撄其锋,拥挤在一起向后退去,但他们并不想就此让出道路。

     暴风吼虎歪歪倒倒地走着,好像得了癫痫病的巨人,它的前肢和带着巨斧的附肢疯狂而僵硬地挥舞着,被它击中的山石炸裂开来,碎片四下飞散。

     “快让开。

    ”阿瞳绝望地喊叫,“我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 暴风吼虎将两只前肢合在一起,向上举起,好像端着极其沉重的什么东西一样颤抖着,一点一点地举起,然后狂暴地一挥而下,砸在了栈道的桥面上。

     脚下的地面完全崩塌了,栈桥开始一节一节地崩塌,像是梦里的慢动作,桥面扭曲歪斜,那些梁柱发出可怕的折断声,暴风吼虎好像沉重的铁球一样向下坠落。

    对面栈道上的河络士兵都疯狂地向后退去,以免被断裂的栈道带下山崖。

     通往码头的路完全断绝了。

     师夷冲到断口处,抓住断裂的桥面,探头向下看。

    癫狂的暴风吼虎正挂在一根木柱子上,还在机械地挥舞脚爪。

     一只猫猞猁已经坠下了深渊,另一只则夹起尾巴,蹿上桥面,看也不看师夷一眼,飞快地向后逃跑了。

     “师夷,我要救你出去,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阿瞳一边撕扯着身上的风息子的藤蔓,一边说,“我总是很笨,总是把事情搞砸。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傻子!”师夷喊道,“快从那里面爬出来。

    ” 阿瞳依然在拼命挣扎,但是风息子的藤蔓缠绕得很紧,藤蔓上的细刺扎入阿瞳的皮肤里,沁出点点血花。

    他仰着头说:“我没法再帮你了……我一直想帮你飞,可是我手太笨……”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知道你飞走后就回不来了,但是……我无所谓,只要你高兴,我就……”木柱子发出可怕的断裂声,它突然从中断折,最后一点儿支撑也消失了,阿瞳微笑着从悬崖上坠落,好像一片叶子那样旋转。

     她甚至没有看到他落水,就被两双手粗暴地扯了回来,脸朝下地按在坚硬的石头地上。

     8 一阵嘈杂喧闹声从地火广场的入口处传来。

     一只长牙巨象伸出鼻子,轻松地在巨鼠骑兵封锁的道路中开出一条路来。

    大象背上的象辇上端坐着云胡不贾,身后也仍然紧贴着一名乌衣仆人。

    虽然形貌与初来时紧跟的那人不同,但河络们也看不出来。

     “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地火神殿不容外人乱闯。

    ”铁岩大声说,横起长戟拦在六牙巨象前。

     巨象只是轻轻地摆了摆头,铁岩就像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撞翻了四五名河络士兵。

     其余的士兵又惊又怒,纷纷抬起手里的长枪和弓弩,对准了这个不速之客。

    云胡不贾有恃无恐地从象辇上探出半个身子。

    “啊哈,”他故作惊讶地说,“真正的武士怎么能用十字弩呢!也只有河络这样的胆小鬼才会用它来威胁人吧。

    ” “我们不是懦夫!若非河络佣兵的十字弩,你们怎能对抗山王的轻骑兵,又怎能拿得下三河城,守住锁龙河。

    ”老兵骑桶愤愤地反驳道,他有一颗门牙在锁龙河之战里被山王骑兵的铁杵磕飞,说话有些漏风。

     他们纷纷转头看向夫环,只等熊悚一声令下,就要将这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商人射成一只刺猬,但夫环眼望云胡不贾,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我更喜欢自己的说法。

    ”云胡不贾的面孔虽然在微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转头朝向夫环,冷冷地说,“此时已经不能后退了。

    ” 熊悚应声附和:“此时已经不能后退了。

    ” 云胡不贾继续微笑,抬起宽大的袖袍,指着夜盐说:“唯有打倒阿络卡,你们才会得到真神和人间之王的双重宽恕。

    ” 夫环捏紧武器,轻声重复:“唯有打倒阿络卡,才会得到宽恕。

    ” 这话,哪里看得出来是曾在锁龙河上夺旗斩将、霸气凛然的河络王?“你对夫环做了什么?”夜盐惊问,“你施了离魂术?你下了魅惑术?” 她转头看见夫环腰肋上露出的伤口,登时明了了一切:“伤口上有毒,这是木之傀毒吧。

    你们处心积虑,让河络王意志混乱,一步一步地控制了他!你这好狠毒的奸人!” “我的志向岂非地下的蝼蚁和驯养老鼠的人能理解?需要拯救的是整个天下,”云胡不贾傲然道,“你们唯有服从我,才是正途。

    ” “用恶来制止恶,只会走向更恶。

    ”夜盐愤然反驳。

     云胡不贾不紧不慢地说:“既然夫环已经下了战书,按照河络的律法,我可替他出战。

    这里是地火神殿,就在神祇的面前,我们来分个高下吧。

    ” “让我来替你出战!”被激怒的河络士兵纷纷喊道。

     异族商人身上有种暴戾之气,让夜盐觉得浑身发抖。

    这种颤抖,也许是害怕,也许是战斗前的激动,也许是因为她看清了自己的命运归宿。

    “给我勇气吧,罗达,我不能在这一时刻撑不住。

    ”她在心中默念。

     夜盐心里清楚,这里没有一名武士是这个看上去瘦弱苍白的商人的对手,可另一个诱惑同时摆在她的面前:只要打败眼前的这个人,她就能够扭转火环城面临的整个危局。

     云胡不贾说得没错,这里是地火神殿,是河络的神祇所在,她未战已占三分优势。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要做什么,”她冷然说,“我就凭祖先传下的法术,和你决一死战,让神来判断对错。

    ” “很好,”云胡不贾赞许地说道,“我走遍了十二座河络城,你是我最期待的敌人。

    ” 说完这句话,他大袖挥舞,不知哪里来的寒气紧紧地缠绕着他。

    白色的雾气从他身上冒起,好像龙的影子,四周灯笼和火把的火焰,突然变得苍白而没有热量。

    火环城的地下世界里,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再过了一会儿,地火广场上竟然开始飘起了雪花。

    细小的、易碎的,但确实是冰凉刺骨的雪花。

     冰晶很快覆满站在广场上的河络士兵们的面孔,好像一层透明的壳。

    他们全都不习惯这种冰凉的东西,不得不紧紧地靠在一起,用手遮挡着眼睛。

     只有夜盐还能在这场风雪中站稳脚跟,她的身上反而越来越热,越来越红,最后接近红得透明的颜色。

     云胡不贾脸色凝重,望向站立在烛阴神像头顶的阿络卡。

    他从背后拔出一柄长剑,那支剑的剑刃长有三尺七寸,笔挺如弦,但剑头却沿一道弧刃弯向一侧,使它格外凌厉,剑身是古蓝色的,上面显露出一道道纠缠的蛇菊图案。

     长剑好像一泓寒冰,甫一出鞘,四周寒气太甚,那些河络原本已经冷得站不住脚了,此刻忍不住又向后退了两步。

     他慢悠悠地说:“这把剑,叫蛇之菊刃,也叫草寻。

    ”“你的武器呢?”他问。

     “别为我担心。

    ”夜盐冷冷地说,她的身体里充盈着决战的愤怒。

     她蹲下身子,在烛阴之神的下颌处摸索,烛阴颌下的明珠果然是松动的,可以取下来。

    四面的冰寒之气愈来愈浓。

    她抓住那颗小小的冰冷的圆球,紧紧地抓住它,一口吞入肚中。

     和老罗达告诉她的一样,这样做会有剧烈的痛苦,所有的阿络卡只能忍受一次,她们一生里只受得了一次这样的痛苦。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罗达再三叮咛,但夜盐心里明白,此时已是最后的时刻了。

     “阿勒茹,贝尔巴,吾知汝名,吾以火环之名召唤!漫多啰,跋陀耶,吾用吾肉借汝之力,吾用吾血濯汝之祝,如火烈烈,帝命不违。

    彻!” 夜盐大声念诵咒语,背上突然冒出炙热的火焰,她的身体在光焰中被不断拉长。

    她鼓起所有的勇气欢歌。

    这是火环城赐予她的力量,是六百年的历史汇集而成的灵魂之力。

     火环部的祖先在她的灵魂中复活、撕咬、翻腾、燃烧,充满了战斗的欲望,为了这可怕的最后之战,他们得做好一切准备。

     夜盐的身体还在拔长,好像巨大的藤蔓那样无止境地伸展,她的四肢缩短变成了小小的附鳍,她的身上长出圆盘大小的鳞片,她的头部大如斗室,口中喷吐出闪电分叉般的火舌。

     必要的时候,阿络卡也可以战斗,虽然这样的战斗几乎都是最后一次。

    在那一刻,她是盘卷的火焰之蛇,她是南方赤链之蛇,她是衔着蜡烛的龙,她就是火环城的化身。

     这条巨蛇把越来越长、充盈广场的身体盘绕成一圈,把头靠在烛阴神像的头部,张开了口,露出锋利的牙齿,那是毒蛇的长牙,长度超过了大象的巨齿,橙黄色的冰冷的目光直愣愣地瞪着云胡不贾。

     那名商人从头到尾都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

    “精彩。

    ”他感叹地说,轻轻地拭去额角上的汗。

     火焰依然在蛇背上燃烧,空中的细雪还没有落到地面就无声地融化。

    它无声地昂起头颅,撞落了洞顶的几片石块。

     地火广场上虽然挤满了河络士兵,却是一片寂静。

     云胡不贾双手握剑,缓缓地举剑过肩,动作慢得异乎寻常。

     巨蛇对云胡不贾手中的长剑也颇为忌惮,它避开剑锋,才发动攻击。

    当它向前猛扑时,像箭矢一样劈开空气,发出了可怕的呼啸声。

     云胡不贾在那一刻同时挥剑平劈,似乎有隐形的波纹在雪中飞动,扰乱了雪花下落的轨迹,它们相互撞击,纷纷扬扬地落到了剑圈之外。

    巨蛇向上猛蹿,然后才从高处落下,居高临下地张嘴吞噬,好像一朵乌云笼罩了云胡不贾。

    场边观战的人只看到商人的身躯被重重蛇影吞没,但乌云始终遮盖不住云下的闪电,剑光总是突然间闪现,劈裂长空。

    剑光闪耀间,火焰长蛇也要向外纵跃闪避。

     间或叮当有声,那是长剑劈砍在巨蛇的鳞片上发出的响声,挨到双方攻势稍歇,大家可以看见长蛇身上已经多了十几道伤口,血流如注,但夜盐对伤口视若无睹,攻击反而愈烈。

     突然间,云胡不贾纵身向后跳跃,火焰之蛇紧随猛击,蛇头没有啄中商人,却击中了支撑地火广场的柱子,在上面留下了可怕的牙痕。

    围绕广场周遭的柱廊左右摇晃,发出吱呀的呻吟。

    巨蛇威势赫赫,在商人的身后紧追不舍,云胡不贾只是不停地闪避逃窜,那些古老的柱廊一列接一列地倒塌,巨石翻滚,碎裂的石子更是乱箭一样飞。

    河络士兵四下闪避,纷纷举起盾牌护住头脸。

     巨蛇见云胡不贾刁滑,追之不及,发出愤怒的嘘声,将尾巴翻卷过来猛抽,石板铺成的广场地面被砸出一条条的裂纹。

    云胡不贾猝不及防,被鞭子一样的尾巴抽中,登时腾空飞入人群中。

     巨蛇探身追入柱廊深处,四下搜寻云胡不贾的身影,河络士兵在巨大的游蛇面前纷纷闪开。

    始终站在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乌衣仆从突然呼喝了一声,那只六牙大象高高地扬起鼻子,亮出巨齿,朝前冲锋,沉重的身躯跺得大地像鼓面一样振动。

     大蛇轻易地闪过了大象的攻击。

    它的眼睛在柱廊的阴影下发着红光,似乎在嘲笑这匹大象的不自量力,只是轻轻地一甩尾,它就缠住了大象的身体,瞬间盘上了三四匝。

     大象发出喇叭般的嘶鸣,它的吼叫能让狮虎胆裂,但赤链蛇那粗有两抱的蛇身却越收越紧,只是蛇身上先前所受的伤绽裂更甚,血如清泉,流得遍地都是。

     赤链蛇的绞杀让皮厚肉粗的巨象也无法承受,逐渐跪倒在地。

    夜盐张开巨口,似乎要将大象一口吞下,但就在此时,仿佛一片影子从天上落下,云胡不贾突然现身,他双手握住长剑,脸色苍白得不近人色,刷地一剑刺入蛇尾,将它死死地钉在了地板上。

     那一剑刺入蛇身,好像烧红的铁棍插入冰块,发出咝咝的融化声。

    夜盐化身的长蛇痛苦地挣扎、盘卷,却无法摆脱将自己钉在地上的剑。

     大股的火焰从它张开的鳞片上腾起,烟雾缭绕中,好像一颗挂满了彩灯的巨树,照亮了整片广场,绚丽无比。

     云胡不贾从一根断裂的柱子后面踱了出来,安之若素,毫无受伤的迹象。

    “真美啊,”云胡不贾感叹说,“真想把这一瞬永远留住,但造化弄人,我却不得不摧毁这样的绚丽之色。

    ”他的脸上露出萧瑟的神情,将手指从袖袍里伸出,每一根指头上都露出长长的指甲,锋利如匕首。

     银色的长指甲好像一群飞翔的燕子,在空中一闪而过,猛地穿入夜盐的头颅。

     死亡到来得迅疾猛烈。

     巨蛇松开大象,翻倒在地,只有身躯还在轻微地扭动。

    云胡不贾招了招手,他身后的乌衣仆人走上前去,将十字长枪刺入大蛇的咽喉。

     “最后一个障碍也解除了。

    ”云胡不贾对呆呆凝望死去的大蛇的夫环说,“神已经判定了你的胜利,你们,你,你,还有你,还有谁不服从夫环的权威吗?” 地火广场上只有纷飞的碎雪和死一样的寂静,所有的河络全像泥塑木偶般呆立在原地。

     一名铁鼠的执镰者轻声问:“抓住的叛徒怎么办?” “处死她!”熊悚眼都不眨一下地说,“我们将在地火节上烧死她,篝火将会被点燃,她会被献祭给地火之神。

    ” “很好,”云胡不贾点了点头,“夫环,你可以集合矿工了,只要全力挖开地穴,让那些鲜红得像血一样的熔岩倾泻而下,沙虫是无法阻挡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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