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生死从来轻 上者局中戏 (1/3)
众人眼见那长老轻功高妙,追他不着,纷纷叹息。
忽见一道白光急速射去,那长老身形一滞,想来被白光击中,斜斜落向场外林中。
众人欢呼声中,便有数十人跑向林中搜索,不多时返回来,却没擒着人,只寻见一支三寸长的白羽小箭,箭头沾着血迹。
那小姑娘的小箭与这一模一样,看来也是武灵门下。
这时武灵门一位少年脸如寒霜,跳下台来,取回那支小箭,插入囊中,一语不发,又回台上去了。
此人一箭伤了无极帮长老,正是大快人心,但见他脸上毫无喜悦之色,站在一位老者身旁,低头听训。
众人十分诧异,心道:“箭伤乱臣贼子,应该好好褒奖才是。
莫不成武灵门与无极帮有私?数十年的交情,倒也难怪。
”
只听那老者训斥道:“林暗草,你入本门几年了?”
那少年低头道:“禀二师伯,弟子入门已七年了”。
那老者斥道:“你练这‘惊风一箭’也有五年了吧?如何这般不济,本应打中‘风池穴’,你居然打到背上‘肝俞’。
”无极帮长老身形去势极快,他居然能看清中箭部位,这份目力当真无人可比,转头向一名中年男子嗔道:“五师弟,这都是你督导不力。
”
那中年男子陪笑道:“二师兄教训得是,今后定当严加管教。
”转向那少年斥道:“林暗草,你可听明白?回去之后定要抓紧苦练,别再给我丢人现眼。
还不快滚一边去。
连‘惊风一箭’都用不好,亏得还称‘林暗草’。
”
那林暗草低声道:“是。
”忙退到一旁。
武灵门多是田氏子弟,那少年名“林暗草”,当是取自卢纶的《和张仆射塞下曲》“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也未必真的姓林,真名反而无人提起。
这时旁边一位老者出来打圆场:“二师兄,你也是冀望太深,所求过严。
那王庭凑是无极帮四大长老之首,林暗草能射中他已属不易。
”
那二师兄喟然道:“若是平日正面动手,林暗草能射中他一个衣角,我便知足了。
这王庭凑素来阴狠刻薄,常唆使王承宗与本门为敌。
既然动了手,便该一箭毙却,今日让他逃脱,只怕后患无穷啊。
”
唐宁苦无江湖见识,听那替“侠书记”抄书的老先生及“神算子”王清长篇大论,总算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这时满场打转,再找不出第三个高谈阔论江湖事者,也撞见那老先生几次,老先生哭丧着脸四下里搜寻盗书的灰衣人,哪有心情高谈?“神算子”王清也不知去向。
这时径见适才接得盐帮长老二十八招、喝跑无极帮长老的少年孤零零的站在一旁,也是茫然四顾,不知所为。
唐宁敬他不肯加入无极帮,有心结交,便上前抱拳道:“这位兄台深明大义,在下长安唐宁十分佩服。
”
那少年也抱拳道:“在下沙州张议潮,幸会幸会。
”
唐宁愕然道:“沙州?兄台可是从敦煌来长安游历的?”敦煌已为吐蕃侵占六十年,远距长安三千里,以唐宁听闻那少年张议潮来自沙州,大是惊异。
那张议潮道:“家园沦落胡尘,何谈游兴!”悲愤之色现于言表。
唐宁歉道:“兄台所言极是,是在下言错。
”
那张议潮道:“这是在下自身不幸,不干唐兄之事。
”
唐宁叹道:“国土沦丧之痛,天下人共之,又岂止河西十三州百姓?便是中原百姓,也是怀念贞观开元盛事,盼望官军早日平复河北淮西逆贼,挥戈西指,复我河山。
河西百姓便如离开母怀之子,子思母,母亦思子。
”
张议潮激动之余,握住唐宁双手泣道:“河西十三州百姓若知中原百姓心怀光复,一定焚香祷告,盼望王师早日西来。
”
唐宁见张议潮如此激动,心道:“我不过一言相慰,竟令七尺男儿流泪。
元和三年,沙陀族首领尽忠率三万帐落归附大唐,吐蕃追杀,一路血战,最终只留不到二千士兵,七百匹马及千余杂畜投入灵州。
沙陀乃是外族,尚且如此心怀大唐,宁死不降,那河西的汉人更是不知怎生望穿秋水、肝肠寸断?”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安慰张议潮,只得由他抓着双手,半晌无语。
张议潮此时心情已然平复,道:“唐兄。
我千里迢迢赶来京师,便是想看看大唐气象,也想找机会将河西百姓企盼光复之情上达天子,好早日出兵。
”
唐宁叹道:“淮西叛乱未平,河北藩镇心怀异志,举国重兵尽在河洛,与吐蕃开战,恐是有心无力啊。
”
张议潮道:“我来长安已有一月,知道一些国中情形,心中也想要皇上出兵吐蕃希望渺茫。
听说这里江湖人物聚集,便想结交,江湖侠客武艺高超,若得他们相助,或者无需官军也可成事。
唉,哪知今日一看,龙蛇混杂,黑白不分……”
唐宁接口道:“是啊,今日所见也与我所想相去甚远。
不过,我相信江湖不久将得以整肃,存精去芜。
”
张议潮点点头道:“我今日来,还想知道那成德以一镇之力,何以能抗命朝廷;淮西以区区三州之地,竟能对抗十万官军?”
唐宁道:“在下也是见识浅薄,正想找人解惑。
”
张议潮道:“我听说河北诸镇军即是帮、帮即是军,节度使即是各帮掌门,我来京师不久,也不能确切明白天下几十方镇的地理,连方位名称也多不明了。
”
唐宁笑道:“如此容易。
在下读书颇杂,尤喜读史书及各地山川地理志,曾读《元和郡县图志》,可为兄台画来。
”取一枝树枝,就地上草绘一图,注明全国十道及各处方镇州郡分布及江河山川名胜。
张议潮喜道:“唐兄果然有奇才。
你看,连这河西十三州、甚至安西都护府皆能标明,这沙州南依祁连,北控大漠,玉门、阳关锁钥,一些不错。
现今为吐蕃所侵、回鹘所伺……”他拿手在图上比划,“若论形势危急,未必便比淮西更甚。
”将手指向蔡州,“淮西环围十数州,官军十多万攻数月不下,屡屡为淮西军击败。
而河西十三州虽深入西域,但吐蕃、回鹘交恶,使他鹬蚌相争,我便可乘机得利。
”苦思道:“如何能抵抗吐蕃、回鹘大军?”
唐宁随口道:“你适才讲河北诸镇军即是帮、帮即是军,或许这便是办法?”
张议潮思索道:“军即是帮、帮即是军,以帮御军,军令通达。
不错。
”猛抬头,对唐宁道:“好兄弟,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河西光复有望了。
”
唐宁道:“莫不成张兄也要以帮作军么?”
张议潮喜道:“正是。
河西百姓六十年来反抗不断,屡遭镇压,皆因义军组织纷散,纪律不明。
如能苦心经营,创建一帮,骨干具备,只需登高一呼,百姓自然揭竿而起。
”
唐宁虽然对河西情形不明,但张议潮信心百倍,也将他感染,兴奋吟道:“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
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
张议潮也朗吟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二人吟罢,执手大笑。
张议潮道:“诸镇叛逆朝廷,习武练兵,想不到我却取他之法为国效命。
”
唐宁点头道:“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为之。
其实强兵之法并无善恶,用之以善则善,用之以恶则恶,善恶在乎人心。
”
场中依然比斗不已,除却盐帮、武灵门外,漕帮、驼山派棚前也开场选拔,最奇的是那驼山派主持选拔的居然是个和尚。
若说江湖人士千奇百怪,和尚更不希奇,奇的是驼山派以道家剑术创派,也招纳一些俗家人,此刻却多出一个和尚,那就奇怪了。
驼山派据十二州之地,声势甚大,前去应选者甚众,围着数层,唐宁看见昔时一个同窗,名唤秦宁的,也努力向人群中挤。
那秦宁见实在挤不进去,退将出来,望见唐宁,仔细认出,冷冷一笑:“原来是你。
”
唐宁道:“秦兄。
”那秦宁冷笑道:“不敢高攀,想不到唐秀才居然也是江湖人物。
你何不在台上找长安剑宫,说不上你阎大哥还会给你做个嘉宾。
嘿嘿。
”
唐宁道:“在下又非江湖人物,不过来看热闹。
”
张议潮道:“原来唐兄与长安剑宫有故。
”
唐宁摇头道:“在下与长安剑宫无有关联。
”
秦宁冷笑道:“你父不是阎峰的老师么,当年在学宫你仗势欺人,如今怎不再投靠剑宫?”
唐宁道:“在下不才,也是举人之身,怎会投入江湖?”
秦宁冷笑道:“原来已成了举人,佩服啊佩服。
举人老爷,来这江湖大会做什么?”拂袖而去。
张议潮道:“原来唐兄是举人公,失敬了。
”
阎峰之父乃是唐宁之父同科举人,后中进士官升工部侍郎。
唐父自知出身寒门,也无贵亲,遂绝了仕进之心。
阎父素知他满腹经纶,便央他做了西宾,教授阎峰兄弟诗书。
不到一年,阎峰便进了新建成的长安学宫。
唐父却不过阎父再三热情相邀,于是唐宁后来也进了学宫。
学宫中权贵子弟众多,唐宁虽有阎家兄弟照顾,但阎峰长他十岁,不在一院读书。
那些权贵子弟虽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背地里少不了暗暗捉弄,只有韩公文郑奇二人身无膏粱之气,较为投机。
秦宁出身一般,原本也与唐宁交好,后来却因小事反目。
还有不少女学生,皆是父亲在学宫中或执教或执事,跟着入了学宫。
至于官宦人家女子,大多在家中延馆,不到学宫来,自然也有少数喜作男儿打扮,身着男衣,前来读书。
唐宁记得其中一位侍郎的女儿喜作游侠打扮,在长安街头饮酒后骑马入学,入座时酒气尚在,脸红如血,先生方打开书,她已伏案呼呼入睡,先生也无可奈何。
某日竟披软甲入学,挎长剑,笑谓:“不爱红妆爱戎装”,又打得一手好马球,自夸道:“咸阳游侠不过如此。
”其女长唐宁三岁,长直呼唐宁为“小秀才”。
如此三年,唐父见学宫之中学风不正,思量着将唐宁接回,正当此时,不知何故,学宫竟要弃文习武,一些学生便散去了。
唐宁也要回家,阎峰再三劝留不住,只得放他去了。
如今已过四年,唐宁见阎峰竟能主持这江湖大会,深为其高兴。
安乐寨主仇六安眼见无人应招,索性将招贤榜扯了,坐在台上,冷眼看漕帮动静,眼看欲投漕帮的也不过是些三四流的角色,不觉哈哈大笑,拿出酒来,边看边喝。
唐宁与张议潮看了一阵比斗,只觉乱哄哄一片。
二人江湖见识浅,也看不出那些人的武功师承,俗话讲“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二人虽然都学过武,但连别人的招式都不知道,也只能是看热闹了。
刚从场中退出,到得场边,见一辆推车“咿咿呀呀”从林中推出,那车上竟装满书籍。
唐宁奇道:“怎的江湖大会也要靠四书五经?”
那推车人是个农夫,看他推车的架势十分熟练,步履沉重,显是不会武功。
身旁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锦衣华服,手持团扇轻摇,却是个王孙公子,富贵人家。
那农夫将车停定,抖一块麻布铺在地上,再将书籍从车上卸下,成堆码好,抖开粗嗓叫道:“古今兵书、内外武功秘笈图谱,应有尽有,欲购从速。
”
唐宁与张议潮甚感有趣,上前来看,见地上书籍共有上千册,《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太公兵法》、《鬼谷子》、《少林内功心法》、《少林绝技》、《拈花指》、《并州刀》、《游侠必读》、《杀人十二绝招(并图)》等等,果真琳琅满目,随手翻开,大多崭新如故,只有首页发黄,想来这书历时日久却少经翻阅。
这时许多人围将上来,询问书价,那农夫道:“兵法二两银子一本,其它三两。
”便有人纷纷购买。
唐宁翻阅之下,除兵法乃是正本,其它书籍显然不可信。
《少林内功心法》竟大抄道家《老子》中文,甚么“戴营魄抱一,能毋离乎,搏气至柔,能婴儿乎?”“陵行不辟兕虎,入军不被甲兵”,所绘图谱谬误百出,经络穴位乱标,显然便是伪书,《拈花指》居然手捧荷花。
唐宁见有一书封皮已失,拿来翻看,居然是工尺谱,注着《少年行》《从军行》《关山月》《长干曲》等乐府音谱,便将此书向那农夫扬了扬道:“这也是武功秘笈么?”
那农夫看了一眼,便道:“三两。
”那工尺谱他如何认得?只道同其它书一样。
那中年人原本站在一旁,轻摇团扇,十分悠闲,此刻听唐宁一问,瞥了一眼,这工尺谱却是认识的,不觉脸色微微一红,忙从唐宁手中抽了去,丢在一旁。
张议潮也四下翻看,选了两本兵法,待要去选那《少林内功心法》,被唐宁伸手止住,使个眼色,从人群中退出来。
唐宁悄声将这些乃是伪书之事告知,张议潮点头恍然。
购书之人大多是些纨绔子弟,也不细观,只看封面,一种选得一本便慷慨解囊。
有一人挑了三十多本包起,背在背上,唐宁见他衣着虽新,却不华丽,并非富贵,却花这许多银子购此无用之书,心中老大不忍,便上前道:“小哥何以如此不惜银钱。
”
那人笑道:“若是掏我自己腰包,自然不花这份冤枉钱。
不瞒小哥,这是给我家公子买的。
”将嘴一努,果见远处凉棚中有一位公子正侧卧摇扇。
唐宁细看却认得,也是从前学弟,平日里与宰相杜佑的孙子杜牧是形影不离,此刻杜牧一定便在左近。
唐宁四下里寻望,果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依稀便是杜牧,四处转悠,尽向那些到会的少年女子身边靠。
那杜牧相貌俊俏,虽然年幼,诗歌文章已露头角,只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况是相府公子?此刻见这么多少女,又不同那长安城里的小姐一般浓妆艳抹,都是清水芙蓉、天然本色,怎能不心花怒放?没多久,便与书记门几位女弟子混熟了。
原来此人是那公子的随从,笑道:“这些书在长安西市中买,要五两银子一本。
今天是那位公子清理旧书,所以便宜。
”
唐宁道:“便是那位摇扇的中年人么?”
那人笑道:“你莫看他如今年纪大了,当年那是长安城最有名的游侠,号称‘关山月’,最是慷慨好义,是长安少年游侠会的首领。
大约,大约十多年前吧,在曲江池率一众兄弟堵了唐安公主的路,这位还挤进轿中摸了公主两把,嘿嘿。
”这位居然口水都笑了出来,显见十分企羡。
唐宁道:“这人也太大胆了吧,居然调戏公主,不怕杀头么?”
那人笑道:“他父亲是同华节度使,皇上也怕他三分,公主不过被摸两把,又没吃什么亏,怕他怎的。
”
唐宁对张议潮道:“十多年前,德宗天子在位,经泾师之变,几乎丧身亡国,后来对各地藩镇十分姑息。
同华距京师不远,万一起兵,后果实不敢想,或者此事属实亦未可知。
”转头对那人道:“那这位‘关山月’又为何要卖书呢?”
那人笑道:“他年过四十,已经老了,现今是我家公子这样的年纪正当得意。
不论是谁,过了二十七岁,大家伙便要将他赶出游侠会去,这些书留着无用,不卖则甚。
”说罢,见他家公子招手便走了。
张议潮叹道:“想不到这便是游侠。
”
两人谈话间,书居然已经卖完,连那本工尺谱也不知被何人买去。
那农夫将车收拾好,将银钱分出一千余两付与关山月,余下的足有一千七八百两,打成一包背好,兴高采烈。
这农夫日常劳作,挣得几文?今日代关山月卖书,关山月讲明一两一本,多卖则归农夫。
这农夫也很精明,加价卖出,虽然吆喝半晌,累得半死,但获利颇丰,竟比关山月所得还多,有这些银子,从此可以买地置田,做个富家翁,娶老婆,生儿子,这农夫越想越美,一路唱着山歌推车而去。
唐宁与张议潮还未走出几步,呼啦啦围上来五六人,各执长剑。
唐张二人大吃一惊,心道我又得罪了何人?却见那几人满面春风,毫无敌意。
当先一人拉住张议潮道:“这位小哥,在下欧冶甲,乃是春秋铸剑大师欧冶子的嫡系子孙,此乃我照欧冶子亲传技法,原式原样、一毫不差,亲手所铸的鱼肠剑,能吹毛断发,锋利无比。
”
另一人从侧面也拉住唐宁道:“这位少年相貌英俊,一定武艺高强,俗话讲好马配好鞍,少侠需有好剑,才能体现身份。
在下欧冶乙,才是欧冶子的嫡系传人,我这柄鱼肠剑才是正宗。
”
余下几人纷纷报上名来,都称是欧冶子后人欧冶丙、欧冶丁、欧冶戊、欧冶己,手中各执鱼肠剑,也是各言正宗。
唐宁听他们口音相同,确是闽越之人,倒也不知谁是正宗,只听七嘴八舌,头痛不已,忙道:“诸位,诸位,你等可是江浙人氏?”
那几人道:“不错。
我等便是钱塘欧冶村人。
”几个人都点头相互证实。
唐宁道:“到底哪一位是欧冶子后人。
”
众人纷纷咬定自己便是,直至相互对骂。
欧冶甲指着欧冶戊骂道:“你家明明十年前才搬到村里来,怎么也敢称欧冶后人?”那欧冶戊怀惭而退。
欧冶乙骂欧冶己道:“你家搬到欧冶村虽有百年,但也不是欧冶后人。
”那欧冶己也退了。
欧冶丙也指欧冶丁道:“你家是南朝时迁来的。
”欧冶丁也退了。
欧冶甲指着欧冶丙骂道:“别人不知,我却知道,你家本姓欧阳,却在此冒充。
”欧冶丙也只得去了。
欧冶甲又骂欧冶乙道:“你家本姓区。
”
欧冶乙却不甘认帐道:“你家本姓欧。
不过每个人名字都唤‘冶某’而已,还不是彼此彼此。
”
唐宁与张议潮见这六人伤疤揭尽,一笑欲走。
那甲乙二人忙拉住道:“二位少侠,不瞒你们,我等皆非欧冶姓氏,更与那欧冶子无干。
不过家住欧冶村,便是欧冶子造剑旧址,古窑尚在,我等世代造剑,这鱼肠剑却是真的。
”
唐宁笑道:“何以证明?”那欧冶甲将剑从鞘中拔出,果见精光耀眼,花纹古朴,分明是把精钢剑。
那欧冶乙拔出剑来,也是一般无二。
唐宁好读史书,知晓春秋之时冶铁之术不精,皆用青铜,那鱼肠剑自然是把青铜剑,而今二人取出钢剑,自然是假,当下笑道:“我听说专诸以鱼肠剑刺杀吴王僚,破甲而入,当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可否找一铁器一试?”那鱼肠剑既能置于鱼腹,乃是一个匕首,至多三四寸长,而今二人所持剑长二尺有余,怎能放进鱼腹?唐宁有意不说破,倒看二人如何应对。
张议潮不知唐宁心思,以为真要一试,便从包裹中取出一把刀来道:“二位便拿我这把刀试试。
”将刀平举,等剑砍下。
那欧冶甲、欧冶乙没想到真要试剑,不禁手心出汗,跟着微微抖动。
还是那欧冶甲见机最快,道:“你这小哥,到底买是不买?若是不买,怎能试剑。
或是试剑之后你又不买,岂不让我这宝剑白试一遭?”欧冶乙也道:“看这小哥衣着,定是无钱购买,却在此消遣人半日。
”说罢与那欧冶甲都扭头寻别人买去了。
这时有人从场中退出,身上挂彩,与那关山月理论道:“你这书是假的,我照其中练了三招,结果被人砍了三刀。
我要退书,除却三两书钱,还需包我十两治伤费、五十两受惊费。
”
关山月心道:“我若答应你,满场都找我退银,我还有命么?”当下冷笑道:“你学艺不精,临阵磨枪,怪得了谁?”
那人嚷道:“分明是你书中有假,倘若不学,以我原有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