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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灵飞经(全)> 第三章 东岛三尊

第三章 东岛三尊(1/3)

乐之扬回到住所,满心怅然,心里尽是朱微临别时的样子。

    他于男女之情一知半解,少女含泪的双眼,却似一对烙印,深深烙在他的脑海。

    一想到出宫之后,再也见不到朱微,不觉若有所失,默默坐在床边,直到雄鸡报晓。

     第二天,朱微没有召见,她呆在寝殿,足不出户,偶尔琴声飘来,声调凄冷婉转。

    乐之扬凝神听着,但觉琴声一丝丝,一缕缕,似要将他缠住缚住。

    想要吹笛应和,可是拿出笛子,才想起竹管破裂,不堪再吹。

    他愁绪满怀,无从宣泄,恨不得破门而入,告诉朱微,石鱼也罢,生死也好,他全都不放在心上,只要她一句话,自己宁可留在宫里,天天与她为伴,弹琴吹笛,了此余生。

     想到这儿,又觉心口绞痛。

    乐之扬恍然想起冷玄的话,神针发作在即,自己性命不久,别说长相厮守,能否活过明天,也是未知之数。

     他无精打采地躺回床上,数日间的际遇从心间流过,好似做了一场迷迷离离的大梦。

     用过午饭,朱微忽然召见。

    乐之扬抖擞精神,赶到寝殿。

    还没进门,一股奇香钻入鼻孔,远远望去,烟雾缭绕间,小公主双手合十,跪在一张供桌前面,桌上供奉了一尊白玉观音,面容圆润,衣带若飞。

    朱微双眼微闭,苍白的面孔似为玉像照亮。

     乐之扬望着少女,几乎忘了呼吸,待他还醒过来,宫女们已经悄悄地退走了。

     朱微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回过头来。

    一夜不见,她的面孔憔悴了许多,眸子暗淡无光,透出几分迷茫。

    乐之扬登时心跳变快,身子里像是燃了一团火,他本想上前两步,可大约是熏香的缘故,身子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两人对望时许,朱微指了指琴案边的褥垫,说道:“坐吧!”乐之扬支吾两声,悻悻坐下。

    他偷眼看向少女,朱微的脸上冷冷淡淡,根本看不出心中所想。

     小公主也坐了下来,倚着那一张“飞瀑连珠”,手指放在弦上,目光却痴痴地望着屋顶。

     乐之扬咳嗽两声,低声说:“公主,我,我……”不知怎么的,早已想好的话,此时此刻,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你的笛子呢?”朱微忽地问道。

    乐之扬拿出笛子,少女接过,扫了一眼,轻声说:“真是破了呀!” 原来,乐之扬昨日吹了两声,朱微是知音之人,只一听,就知道笛子有了破损。

    她轻轻抚摸笛子,沉默良久,从身旁拿起一个长长的紫檀匣子,轻轻推到乐之扬面前。

    乐之扬接过匣子,莫名所以,只听朱微说道:“你打开瞧瞧!” 乐之扬揭开匣盖,明黄色的软缎上面,放了一支翡翠长笛。

    寻常的笛子不过一尺八寸,这根笛子足有二尺有余,以一整块翡翠镂刻而成,雕工精绝,内外光润,笛身浓翠晶莹,仿佛一缕秋水。

    长笛的尾端镌刻了两个流云古篆,字体镶金,纤瘦有力,另有一行游丝小篆,乐之扬辨认不出,不觉微微皱眉。

     “这两个大字,念做‘空碧’,这一行小字,写的是‘石季伦得之于苍梧仙府。

    ’”朱微的声音十分恬淡,“这一支翡翠玉笛,本是晋代石崇送给宠姬绿珠的。

    绿珠姿容美丽,吹笛的技艺出神入化,石崇对她十分宠爱。

    后来,车骑将军孙秀来石府做客,也对绿珠一见倾心,派了使者,请求石崇把绿珠送给他。

    ” 乐之扬听得不快,心想:“你们这些权贵人家,怎么老是把人送来送去?哼,了不起么?” 朱微并未觉察他的脸色,接着说道:“石崇听了以后,将府中的美人集合起来,说道:‘这是我府中佳丽,任君挑选其一!’孙秀的使者说道:‘我受命讨要绿珠,这些女子中谁是绿珠?’谁知石崇应声暴怒,厉声喝道:‘绿珠是我心爱的婢女,决计不会送人!’当时孙秀勾结赵王司马伦,权倾朝野,闻言大怒,向司马伦进献谗言,说是石崇谋反,当以诛杀。

    司马伦于是派出甲兵,包围了石崇的府邸。

    那时候,石崇正在楼上宴客,看见孙秀率兵破门,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凄凄惨惨地看着绿珠,唉声叹气地说:‘绿珠啊绿珠,我今日家破人亡,全都是因为你呀!’绿珠听了十分难过,流泪说:‘绿珠不才,情愿死在大人的前面!’不待石崇阻止,带着这支空碧,踊身一跃,从数丈高楼跳下,摔死在了孙秀面前。

    ” 乐之扬听得心惊,下意识拈起玉笛,但觉入手冰凉,滑如凝脂,冷冷碧色之间,若有灵光流转,仿佛绿珠香魂未灭,就藏身在玉笛之中,他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朱微苦笑道:“后来石崇被抄家灭族,一家老少全数遇难。

    说起来,这个石崇富贵骄人,府中的姬妾,但凡忤逆他意,一定无法幸免。

    《世说新语》里说,石崇当权的时候,宴会宾客,让府中美人劝酒,客人喝不完杯中之酒,便将劝酒的美人斩首,这样一来,宾客纵然不胜酒力,也会勉强喝下。

    后来大将军王敦赴宴,他也是一个心如铁石的人,固执不饮,想看石崇怎么应付。

    石崇为了此事,一口气杀了三个美人。

    唉,就是这样一个大恶人,事到临头,却为了一个吹笛的婢女送了性命,足见情之一物,真是说不明白!” 乐之扬心中感慨,放下“空碧”,抬眼看去,正与朱微四目相接。

    少女眸子幽黑,眼神凄迷,泪光若隐若现,好似深潭上笼罩了一抹烟雾。

     刹那间,乐之扬的脑子一片空白,等他还醒过来,朱微已经在他怀里。

    少女蜷在那儿,柔顺得像是一只小猫,仰着素白的脸儿,目光莹莹流动,手指柔滑如丝,从乐之扬的鬓角抚摸到了嘴角,似要透过这手这眼,把他的容貌镂刻在心底。

     乐之扬紧紧地搂住她,双臂几乎用尽了气力,禁城、宫殿、生死、皇权,一切的外物尽已消失,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乐之扬沉迷在一种奇妙的情绪里,先是喜悦,继而沉醉,到后来,心底深处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悲伤。

    他感觉怀里的女子在默默流泪,泪水顺着鬓发滑落,淌过他的手背,一直流进他的心里。

     就这么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笃笃之声,两人悚然一惊,双双分开,应声望去,窗纸上投映出一个人影,冷玄的声音飘了进来:“公主殿下,时辰到了!” 朱微神色一黯,低声说:“冷公公请进!”话音方落,屋子里起了一阵微风,冷玄白衣萧索,仿佛无中生有,出现在二人面前,乐之扬瞧得心子怦怦乱跳,但觉此人非人,真是一个鬼魂儿。

     冷玄手持拂尘,低头说道:“公主殿下,一切安排妥当,只待施术假死了!” 朱微迟疑一下,说道:“冷公公,此事真的没有风险?”冷玄笑道:“公主放心,奴才以性命担保!”朱微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乐之扬。

     乐之扬站起身来,面朝冷玄,冷玄凝视他时许,点了点头,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向空中轻轻一挑,礼佛的蒲团活了似的跳将起来,翻滚着落到乐之扬面前。

    乐之扬见此神技,心中迷迷糊糊,只疑生在梦境,耳听冷玄说道:“请坐!” 乐之扬盘膝坐下,冷玄也对面而坐,神色凝重,双目微合,枯槁的面容透出晶莹的光泽。

    乐之扬正觉奇怪,忽见冷玄扬起手来,骈起食中二指,向他左边轻轻一点,乐之扬只觉一股寒流灌入体内,左腿膝盖以下登时失去了知觉。

    他吃了一惊,伸手摸了摸,木木的就像一块石头。

     正奇怪,冷玄又出一指,点中左膝后方,寒流注入,膝盖以上也知觉尽失,乐之扬轻叫一声,挣扎欲起,冷玄出手如电,一指点中他的右腿足踝,寒流入体,小腿以下也失去知觉。

    乐之扬挣起一半,扑通一声又坐了下来,两眼盯着冷玄,心里充满恐惧,忽觉朱微轻轻拍了拍肩膀,低声说:“别怕,他只是封了你的经脉!” “经脉?”乐之扬莫名其妙,只听朱微叹道:“他先点了你的‘三阴交’,再点中‘阴陵泉’,均是‘足太阴脾经’的要穴,承上启下,一旦被封,血凝不流,这一条腿自然动弹不了……” 说话间,冷玄出手时快时慢,忽左忽右,接连点中乐之扬的要穴,一旦点中,便失知觉。

    老太监的指尖寒气浓烈,一路点了下来,也将乐之扬的生机一点点抹去,朱微话没说完,乐之扬腰部以下均如枯木顽石,完全失去知觉。

     这时冷玄丢下拂尘,站起身来,绕着乐之扬缓缓踱步,他越走越快,双手齐出,运指若风,先后点中乐之扬的前胸后背、左右手臂。

    乐之扬只觉一股麻痹从双手食指生发,潮水一般涌向心口,转眼之间,小腹至双肩也失去了知觉。

     冷玄出手越来越快,势如弩惊电发,身法疾如狂风,朱微一边瞧着,也觉眼花缭乱。

    忽听乐之扬“呀”了一声,紧跟着,冷玄一指飞出,点中了他的喉头“天突穴”,乐之扬的叫声戛然而止,好似叫人活活掐断。

     朱微心头一紧,“天突”是人身要穴,也是致命的死穴,想到这儿,忍不住冲上前去。

    还没冲近,忽觉一股寒气射来,正中小腹“丹田”,朱微血为之凝,僵在当场。

    她直觉不妙,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不好,冷公公要害乐之扬!”可是转念一想,冷玄若要害人,根本无须多费周折,眼下耗时费力,实在叫人不解。

     焦虑之际,冷玄忽又慢了下来,身如行云流水,绕着乐之扬缓缓转圈,有时转上两圈,方才挥出一指,点向乐之扬头部要穴。

    他出手变慢,朱微看得分明,所点穴道,均归“手少阳三焦经”,头为六阳之首,若要封闭生机,又要不伤及脑颅,实在不是一件易事,故而冷玄两眼大张,目光电射,面肌微微抽动,明显有些吃力。

     点完“三焦经”,又点“足少阳胆经”,这一条经脉之中,“天冲”、“脑空”、“阳白”等穴几乎一碰即死,是以冷玄出手更慢,脚下拖泥带水,指间如负千钧,脸上透出一股淡淡的青气,身后的衣衫也出现了大块的湿痕。

    朱微认识他以来,这老太监神出鬼没、谈笑破敌,从未见他如此吃力。

    一念及此,心中疑惑稍减,努力睁大双目,注视冷玄一举一动。

     不久,冷玄点完了“胆经”诸穴,转到乐之扬身前,封锁任脉。

    这一次出手甚快,须臾点完,一闪身,又到乐之扬身后,封闭督脉诸穴。

     乐之扬木呆呆坐在那儿,大半个身子已经失去知觉,耳边沉寂无声,鼻间不闻香臭,嘴巴也不知去了哪儿,只有双眼还能视物,可也模模糊糊、昏然欲睡。

    他努力睁开眼皮,恍惚之间,前方白影闪动,出现了冷玄的老脸。

    老太监双眉倒立,抿着嘴唇,徐徐扬起右手,骈指如剑,向他眉心点来。

    嗖的一下,一股冷气钻入额头,乐之扬脑子里嗡的一声,跟着两眼漆黑,再无一丝知觉。

     突然间,一丝震动从下方涌起,乐之扬从虚无空寂中醒来,四周一团漆黑,弥漫泥土腥气。

    他挣扎一下,手脚不听使唤,上方传来沙沙之声,不一会儿,声音渐渐消失,四周沉寂下来。

     乐之扬自觉心脏开始搏动,一股暖热之气从心口涌向四肢,热流所至,手脚有了知觉,酸麻的感觉从骨髓中涌了出来,让人难受得无法可想。

    又过了好一会儿,酸麻感退去,窒息感又冒了出来,胸口好似压了一块大石,石头的分量越来越沉,真有说不出的难受。

    他蠕动了一下四肢,自觉有了力气,双手摸索两侧,均是厚厚的木板,再摸上方,却是一块弧形板材,上面光光溜溜,涂了一层大漆。

     神志起初模糊,这时渐渐地清晰起来,乐之扬猛可明白过来,此时此刻,他正在一口棺材里面,之前的异响应是落土的声音,棺材上面是泥土。

    不太妙,他被活埋了。

     乐之扬心头一急,用力敲打棺材板儿。

    咚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只觉头晕眼花,可是棺材板儿纹丝不动,棺材里的空气有限,挣扎之下,消耗更快,胸口的压迫感越来越甚,胸膛几乎快要炸开。

     乐之扬的眼前金光闪烁,他下意识想到,这里面出了什么差错——冷玄没有及时赶来,也许等他来时,自己早就窒息而死,要么就是老太监心怀叵测,打算活埋了他。

    是了,这么一来,乐之扬以太监的身份落葬,死得名正言顺,决不会有损宝辉公主的清誉,可笑他信以为真,上了老太监的大当。

    慢着,如果真要杀死自己,活埋岂不费事,以冷玄的能耐,轻轻一指,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儿。

     乐之扬百思不解,呼吸越发艰难,似有一双大手,将他的脖子死死扼住。

     绝望中,他摸到了一个长长的盒子,掀开盖子,里面放着的正是那一支“空碧”,棺材里至幽至暗,就连稀世的玉石也失去了光彩。

    乐之扬手握玉笛,心里冒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朱微知道这件事情?要不然,她为什么流泪?这支玉笛,也许不是一件礼物,而是一件陪葬品。

     这念头一闪而过,乐之扬狂怒不禁。

    他用长笛敲打棺盖,翡翠坚硬出奇,在木板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凹痕。

     这一阵愤怒叫他筋疲力尽,敲到第五下,乐之扬浑身瘫软,脑子迷糊不清,无数念头交织一起,千头万绪,解之不开。

     突然震了一下,棺材晃动起来。

    乐之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下猛地颠簸,他的头撞上了棺材盖。

    紧跟着,棺盖揭开,冷冽的空气钻了进来,灌入口鼻,麻痹的心脏也跳动起来。

    乐之扬张开双眼,只见星月漫天,于夜幕之下格外璀璨。

     “出来吧!”冷玄的声音尖锐有力,时值夜深,啾啾有如鬼语。

     乐之扬听了这话,才自信重获新生。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脚忽又有了力气,当即弹身一跃,站了起来,目光扫去,冷玄站在不远。

    老太监换了一身服色,青衣小帽,映衬得双颊枯瘦苍白。

     周围全是起伏的坟包,蔓草萋萋,在夜风中瑟瑟抖动,一片荒烟涌起,活似许多飘忽的鬼影。

     “乐之扬……”一个声音又轻又细,激动中带着迟疑。

     除了冷玄,还有旁人?乐之扬应声望去,老太监身后,立着一个人影。

     人影动了动,从冷玄身后走出,却是一个黄衣少年,手握一柄长剑,双肩瘦削,四肢修长,双颊光润如玉,眉如翠羽斜飞,眉宇之下,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少年盯着他半哭半笑,乐之扬呆了呆,忽地惊叫一声,从棺材里跳了出来,一阵风冲到少年身前,伸手将他搂入怀里。

    少年略一挣扎,身子柔软下去,声音低不可闻,仿佛轻轻叹气:“乐之扬,你还活着呀……” “还活着,还活着!”乐之扬险死还生,心情格外激动,禁不住呵呵大笑,“公主殿下,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忽听冷玄怒哼一声,两人这才惊觉还有旁人,慌忙分开。

    老太监脸色阴沉,冷冷说道:“公主殿下,别忘了你的身份。

    ”朱微面如火烧,低下头去。

    冷玄又扫乐之扬一眼,说道:“小鬼,你也别太放肆!” 乐之扬晕晕乎乎,仿佛是在做梦,看了看四周,问道:“冷公公,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城北的乱葬岗,无家的宫女太监统统葬在这里,得了宠的多一具棺材,没得宠的不过芦席裹身,丢在坑里了事!”冷玄说到这儿,扫视四周坟茔,神色有些凄凉。

     乐之扬挠了挠头,心里余悸未消:“冷公公,你再晚来一些,我可就活不成了!”冷玄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这个么,你得问问公主殿下!” 朱微的脸色红了又白,说道:“乐之扬,都怪我,我见你封入棺材,心中很不安稳,一心想要看你复苏,所以缠着冷公公非要出宫,冷公公受不了纠缠,只好带我出宫,这么一来,路上多了一些耽误,唉,只怪我任性,几乎害你送了命……”想着不觉后怕,打了一个寒战。

     “不碍事,不碍事!”乐之扬连连摆手,“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若能这样见到你,再死一次也没关系!” 朱微心甜如蜜,口中却呵斥:“尽贫嘴,人死一次就够了,还能死几次么?”乐之扬笑道:“有句话不是叫九死一生么?看样子,人也许能死九次!” “胡说!”朱微又好气又好笑,“九死一生可不是这个意思!” 乐之扬笑嘻嘻正要接口,冷玄忽地看了看天,说道:“天色不早,灵道石鱼在哪儿?”乐之扬道:“在秦淮河边儿上!”冷玄看他一眼,淡淡说道:“如今寅时三刻,再过小半个时辰,圣上就会起床,今日有早朝,最晚午时退朝,巳时我就得回去。

    至于公主,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宝辉宫的宫人,午时之前若不回宫,必然惊动众人。

    打现在算起,我们还有两个半时辰,小子,你不要跟我敷衍,要不然,会把这天也捅一个窟窿。

    ” “不敢,不敢。

    ”乐之扬笑道,“冷公公武功盖世,料想什么事也难不住你。

    ” 冷玄哼了一声,说道:“武功盖世?谈何容易!这四个字,天底下只有一个人担得起!”乐之扬脱口道:“谁?” 冷玄一言不发,掉头眺望西方,那里冷月半缺,无声坠落。

    冷玄瞧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

    朱微忍不住问:“冷公公,你叹气干吗?” “没什么。

    ”冷玄拿起一个包袱,掷给乐之扬,“换了这个。

    ” 乐之扬打开一瞧,却是一套青缎衣裤。

    他落葬之时,穿的是一身太监服饰,被人瞧见,不免招摇,想着瞧了瞧朱微,小公主脸一红,默默转过头去。

    乐之扬换过衣衫,冷玄早已封好棺材,填回土石,说道:“走吧!”迈开步子,当先向秦淮河走去。

     乐之扬看着朱微,后者笑靥如花,美目闪闪发亮,乐之扬不觉心口一热,忽地伸出手来,拉住她的小手。

    少女手掌纤巧,柔弱无骨,肌肤滑腻光润,握在手里,好似握了一段软玉。

     朱微不料这小子如此大胆,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可是未能挣开。

    抬眼看去,乐之扬笑吟吟瞧着她,露出一口雪白齐整的牙齿,星月光芒,勾勒出少年俊秀明快的面孔。

    朱微瞧得发呆,心里想:“原来他这么好看!” 乐之扬拿起玉笛,说道:“公主,你把笛子丢棺材里了……”朱微笑道:“这笛子,是送给你的!”乐之扬吃惊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朱微伸出手指,抚摸那一件古物,“这支笛子,是我十岁生日时,十七哥送给我的,可惜我不擅吹笛,放在这儿,徒然埋没了它。

    宝剑配英雄,我转送给你,绿珠地下有知,想必也很欣慰。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什么,伸手入袖,取出一条金丝绦,穿过笛孔,系在乐之扬腰上,边系边说:“金翡翠,金翡翠,翡翠配金色才好看呢!” 乐之扬心中热血涌动,正想说些什么,前面冷玄咳嗽一声,掉头看向二人,双眉紧紧皱起。

    朱微面红耳赤,想要收回手去,冷不防乐之扬一把握住,拉着她大步向前。

    冷玄盯着两人一脸愠怒,可也不便多说,佝偻着跟在一边。

     到了秦淮河边,天色已是微明,旭日光照之下,河水青出于蓝,好似一条洋洋洒洒的细丝软缎。

    两岸的秦楼楚馆,昨夜里耗尽了神思,此时此刻,正自酣然入眠,悠悠扬扬的鸡叫声恰好接上了昨晚的丝竹弹唱。

     晨风拂面,清冷微寒,乐之扬的心里却似燃了一团火焰,迎着清晨凉风,格外精神焕发。

    他指点河边楼舍,向朱微诉说各种奇闻逸事:这儿谁夺过花魁;那里又有谁大宴群芳,是夜焰火漫天,又是如何瑰丽;这家的姑娘不止会吹拉弹唱,还会一手好杂技,身软如绵,钻得过小巧的金圈;那一段的河面七夕里赛过花灯,乐之扬运气好,猜中过几个灯谜,得了不少彩头。

    灯谜自要说给朱微一一细听,至于那一座灰白萧条的大屋,当年也是一等一的热闹,后来一位名妓情爱不遂,为恩客所骗,投河自尽,化为厉鬼,从此在屋里作祟,闹得那儿每年都有女子投水,所以一日日地冷清下去。

     朱微生平第一次出宫游历,见了什么也觉新鲜。

    乐之扬更是口角俏皮,简简单单一件事情到了他嘴里,也能说得妙趣横生。

    听到女鬼作祟一段,朱微小口微张,秀目睁圆,紧紧抓住乐之扬不放。

    乐之扬见她害怕,越发来了劲头,又杜撰了几个名妓受辱,化身厉鬼的故事,说得阴凄凄、惨兮兮,吓得小公主脸色发白,心里一阵紧,一阵松,下意识挨近少年,一步也不敢落后。

     乐之扬心里大为得意,暗想王公权贵来此寻欢的不少,可是带了大明公主游秦淮河的人物,自己恐怕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个。

    这小公主又天真,又害羞,大可以逗她一乐,只可惜白天河上冷冷清清,又有个冷面孔的老太监跟着,不能大大地放肆胡闹。

     他嫌老太监碍眼,殊不知冷玄也满心怒气。

    原来时间紧迫,本想寻宝之后立刻回宫,谁知乐之扬沿河行走,只顾胡吹牛皮,两个少年男女并肩携手,笑语相对,就是踏青的恋人也不如他们亲密。

    不知不觉,一条秦淮河已到尽头。

    冷玄忍耐再三,忍不住低声喝问:“臭小子,石鱼到底在哪儿?” 乐之扬听了这话,一拍脑门,笑嘻嘻说道:“哎哟,只顾说话,几乎把这件大事忘了,唔……”他左右瞧瞧,脸色一变,“不对,我记错了,石鱼不在这边,它在,它在……”边说边是挠头,忽见老太监眉头一拧,面透杀气,忙笑道,“我想起来了,石鱼藏在夫子庙!” “臭小子尔敢!”冷玄气得发抖,方才经过夫子庙,乐之扬视若无睹,这当儿若要回去,又得将秦淮河重走一遍。

    老太监出手如电,扣住了乐之扬的左肩,那小子奇痛入骨,登时嗷嗷惨叫。

    冷玄厉声叫道,“臭小子,我能叫你生,也能叫你死,你再敢骗我,我要了你的小命儿!” 正咬牙发狠,不意素白纤手轻轻拂来,五缕劲风直透经脉,以冷玄之能,也觉手背酸麻,下意识一反手,扣住一只皓白玉腕,那人轻哼一声,意甚娇媚。

    冷玄心子一跳,慌忙松开五指,后退一步说道:“‘拂影手’名不虚传,冷某情急出手,还望公主见谅!” 朱微抚摸手腕痛处,心中暗暗骇异,方才那一拂,确是‘太昊谷’的‘拂影手’,指间的阴劲若有若无,看似无所妨碍,却能伤人经脉、坏人五脏,专破各类护体真气。

    冷玄不但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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