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6章(2/3)
如绿色的气流喷射出来,盖住了哈罗德的小腿。
他已经修剪了大约半个草坪,剩下的部分只是草坪中央凉亭周围的方形草坪。
他在斜坡下掉过头来,又呼啸着向回跑,先是消失在凉亭背后,然后又钻了出来,身体俯在割草机上,就像是一级方程式比赛的车手。
跑到一半时,他看到了她。
就在同时,法兰妮胆怯地叫道:“哈罗德?”,她看到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嘿,”哈罗德回答道,更确切地说是在尖叫。
她使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了过来,一时她竟害怕在干活的兴头上将他惊醒,这会使他心脏病发作。
然后,他向房子奔去,把割下的草踢得乱飞。
她闻到了草在夏日照射下发出的芳香。
她向前追了一步,大声问到:“哈罗德,怎么了?”
这时他已咚咚跑过门廊的台阶。
房子的后门是开着的,哈罗德一头钻了进去,砰的一声把门带上,随后就悄无声息了。
一只松鸭尖声地叫着,不知什么小动物在石墙后的树丛中弄出嘎嘎的响声。
割草机被扔在离凉亭不远的地方,就是在这个凉亭里,她和埃米拿着巴尔比耶厨房里的杯子喝饮料,小手指优雅地翘着。
法兰妮站在那儿一时拿不定主意,最后她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动静,但她可以听到哈罗德正在屋里的某个地方哭。
“哈罗德?”
没人答应。
哭声仍在继续。
她走进了劳德家的后厅,后厅昏暗凉爽、弥漫着一股香味。
后厅左面劳德太太的冷藏室开着门,她仍记得在这里总可以闻到干苹果和桂皮发出的诱人气味。
“哈罗德?”
她穿过后厅向厨房走去,哈罗德就坐在餐桌旁。
他的双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被草染成绿色的脚放在劳德太太那曾经一尘不染已经褪色的亚麻桌布上。
“哈罗德,怎么了?”
“走开1他噙着泪水大声叫道。
“走开,你讨厌我1
“不,你这人不错,哈罗德。
可能你不是最棒的,但你真的不错。
”她顿了顿。
“事实上,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要说的是,你现在是整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
”
这段话似乎使哈罗德哭得更厉害了。
“你要喝点什么吗?”
“饮料,”他答道。
他用力吸了口气,擦了擦鼻子,眼睛仍盯着餐桌,接着他说:“它有点温乎乎的了。
”
“没错,是这样。
你是在镇上压水井那儿打的水吧?”像许多小镇一样,奥甘奎特在镇会议厅后面仍有一口压水井,最近40年里它早已失去了水源的作用,人们更多地把它当作一处怀旧的遗迹。
旅游者经常在此照像。
就是那种我们度假常去的海边小镇上的压水井,古朴而精巧。
“对,我就是在那儿打的。
”
她为俩人各倒了一杯水,然后坐了下来。
心想,我们应当在凉亭喝它,并且在喝它时翘起小拇指。
“哈罗德,到底怎么了?”
哈罗德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怪笑,笨拙地将杯子举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放在桌上。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
“我是说,有什么特别的吗?”她尝了口他的饮料,强忍着才没有皱起眉头。
还挺凉,哈罗德一定是刚刚打来水,但是他忘了放糖。
终于,他抬起头看着她,他的脸上挂着泪珠,一副欲哭的样子。
“我要我妈。
”他说。
“哈罗德……”
“灾难发生在妈妈去世时,我想:‘这没什么’”说这话时,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杯子,眼睛直视着她,一副憔悴的样子令人感到害怕。
“我知道你听起来一定觉得可怕。
但是,我根本不知道当我父母去世时,我该怎么接受它。
我是个很敏感的人。
这就是我为何被恐怖屋中那些白痴欺负的原因,镇上的家长却管那恐怖屋叫作高中。
我当时认为他们去世可能会使我悲痛欲绝,至少会使我痛苦一年……当灾难发生时,我妈……埃米……我父亲……我对自己说:‘这没什么。
’我
……他们……”他一拳砸在桌上,吓得她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一下。
他叫道:“为什么我不能说出我的意思呢?我过去一直可以表达我心里想要说的!出神入化地用语言创造是作家的本行,为何我说不出我的感受呢?”
“哈罗德,请不要这样。
我知道你的感受。
”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你知道……?”他摇了摇头说,“不,你不可能知道。
”
“你还记得你回家的时候吗?记得我当时正在挖墓穴吗?我当时迷迷糊糊的,我甚至记不起来我在做什么。
我当时想炸点土豆片,却差点把房子烧了。
因此,如果修剪草坪会使你觉得好受,那就干嘛。
不过如果穿着游泳裤去割草,你会被晒坏的。
你看这儿已经有一个泡了。
”她盯着他的肩膀责备地说。
出于礼貌,她又啜了一口那该死的饮料。
他用手擦了擦嘴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们,但我认为悲伤是你应该感受到的东西。
就像你的尿泡涨了,你就要撒尿一样。
如果你的亲人去世了,你应当万分悲痛。
”
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心想这话听着怪,但却也合情理。
“我母亲总是围着埃米转,她是埃米的朋友。
”他说话的口气不知不觉中透着可怜巴巴的孩子气。
“而我却总惹父亲讨厌。
”
法兰妮可以理解。
布拉德·劳德是一个大块头的壮汉,他是肯内邦克锯木厂的工头。
他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的亲生儿子会是这个样子。
“有一次,他把我叫到一旁。
”哈罗德接着说,“问我是不是同性恋。
他正是这样说的。
我当时吓得哭了起来,而他却给了我一巴掌,说,如果我再这个样子,那我最好滚出镇子。
而埃米……老实说她并没给我添什么乱。
当她带朋友到家里来时,我不过是个令人难堪的人物。
她对待我就好像我是间乱七八糟的房子。
”
法兰妮终于硬着头皮喝完了饮料。
“所以在他们去世后,当我感到不知所措时,我就想我错了。
我对自己说,‘悲哀可不是机械的反应。
’但我错了。
我每天都越来越想他们。
特别想我母亲。
但愿我能见她一面……过去好多时候当我需要她时,她都不在身边……她总是为埃米忙,围着她转,但她从来不苛薄地待我。
所以今天早上我想到这些时,我对自己说,‘我要修剪草坪。
这样我就不会再想这些事了。
’但是,我还是想了。
我开始很快地割草,越割越快……就好像我要超过那些念头一样……我想你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我是不是显得很疯狂,法兰妮?”
她把手伸过桌子,握住了他的手。
“你这样想并没有什么错,哈罗德。
”
“你敢肯定?”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孩子一样地盯着她。
“是的。
”
“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愿意。
”
“感谢上帝。
”哈罗德说,“感谢上帝你能做我的朋友。
”他的手在她的手中汗涔涔的,当她意识这点时,他似乎也感到了这点,不情愿地将手抽了出来。
“你想再来点饮料吗?”他怯生生地问她。
她笑了笑,显得非常感激。
“过一会儿。
”她回答道。
他们在公园里吃了午餐,午餐有花生酱、果冻三明治、煎蛋,一人一大瓶可乐。
他们事先将可乐放在池塘中冰过,喝起来非常棒。
“我一直在想我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哈罗德说,“你把剩下的煎蛋吃了吧。
”
“我不吃了,我已经饱了。
”
哈罗德一口就把煎蛋吃下去了。
法兰妮注意到,他那迟到的悲痛并未影响他的食欲,但马上觉得这样想有些过于苛求了。
“你打算做什么?”她问道。
“我在考虑到佛蒙特州去。
”他犹豫地说。
“你想去吗?”
“干嘛去佛蒙特州呢?”
“那儿一个叫斯托威顿的镇上有一所政府办的传染病中心,虽然没有亚特兰大的传染病中心规模大,但肯定离我们更近。
我想如果那儿还有人活着研究这次流感的话,会有不少人的。
”
“你怎么知道他们活着?”
“当然,他们也可能死了。
”哈罗德十分谨慎地说。
“不过,像斯托威顿这种地方的人对处理传染病早就司空见惯了,并且他们还会采取预防措施的。
要是他们仍在工作,我想他们正在寻找像我们这样有免疫力的人。
”
“哈罗德,你是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她看着哈罗德,眼神中流露出钦佩之情。
哈罗德得意地脸一下红了。
“我读过许多东西,那些机构不是什么秘密。
法兰妮,你觉得怎么样?”
她认为这主意不错。
这又唤起了她那尚未隐去的对权威和机构的渴望。
她立即不再去想刚才哈罗德说的中心的人也死光了的可能。
他们应当去斯托威顿,那儿的人会收治他们,会对他们进行检查,各种检查的结果一定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