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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蜗牛的心开始想你了> 第一章 迷鹿森林

第一章 迷鹿森林(2/3)

林妈妈手一滞,继续擦酒精,只是眼圈慢慢红了。

     就这样,又是热水又是酒精,过了一会儿,药效出来,温度终于降下来。

    林妈妈还是不放心,隔半小时测温度,对着伤痕,轻轻吹气。

    她叹了口气,你是妈妈生的,妈妈怎么会不要你? 抬头,鹿鹿还醒着,她折腾了一晚上,鹿鹿也跟着没睡,躲在角落,静静地看着。

    此时,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妈妈的动作,也学着她,对着林夕落的伤轻轻吹气。

    林妈妈心一软,轻声说:“鹿鹿乖,睡吧,姐姐没事了,放心。

    ” 也不知道他听懂没,缩在角落,静静地躺下去。

     这孩子真乖巧,就是太静了,说话也迟,林妈妈想。

     第二天烧退了,林妈妈不放心,带女儿到诊所看病。

     妈妈又恢复和颜悦色,还嘘寒问暖,也不再追究昨天偷偷去游泳的事。

    林夕落受宠若惊,察觉到生病的好处,恨不得不时来一场。

    但在床上躺了半天,她就按捺不住,真无聊,许小虎有没有挨打。

     中午,许小虎的爸妈来了,来看鹿鹿。

     他们说狠狠打了许小虎一顿,在家里关禁闭,又听到林夕落发烧,大人叹气,都说折腾,当父母真难。

    “没事就好了。

    ”林妈妈安慰他们。

    林夕落躲在门后,直到没了动静,才飞快跑回床上。

     她有些担心许小虎,也躺不住了,急得不行。

     林妈妈进屋,哪能不猜到她的小心思:“把药吃了,要找小虎就去吧。

    ” 看着她吃下药,林妈妈又说:“夕落,鹿鹿还小,你要多用点心。

    昨晚你发烧,妈妈睡死了,还是他把我摇醒的。

    他虽是捡来的,进了咱家,就是妈妈的儿子,你的弟弟,他都晓得疼你,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就不会心疼他?” 我才不要他疼,林夕落心不在焉地点头,就往外跑。

     林鹿鹿正在院子里,蹲着看蚂蚁搬东西,一见到姐姐,就朝她走过来,举起手里的东西。

     是那顶花边帽子,一看到它,林夕落就觉得刺眼,心里钻心地疼。

    就为这一顶破帽子,她挨了打,连他也差点死了,可他还什么都不懂,费力举着帽子,神经病般,仿若全世界它最重要。

     林夕落一把抢过帽子,扔进门前的小水沟,帽子顺着水流飘走了,很快就看不见了。

     鹿鹿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阳光照在他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浮现出委屈的神色,他这么努力守着她的帽子,她却毫不犹豫地扔了。

    林夕落也瞪他,血海深仇,不耐烦又无可奈何,她伸手推了他一下。

     “你个傻子!一顶破帽子哪有你重要!笨死了!” 说罢,她从他身边走开,走了几步,又回头对还愣在原地的鹿鹿说:“还不快点跟过来!” 林鹿鹿迟疑了下,撒开小短腿跟上。

    林夕落走在前面,有意无意放慢脚步,等到他跟上来,牵着他的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弟弟的手,她的手还很小,但牵他的手刚刚好。

     “走吧,都是你,害我被妈妈打。

    ” 夕阳西斜,一大一小的影子偶尔分开,又重叠在一起,但他们的手始终紧紧拉着。

     那一年,林夕落八岁,鹿鹿三岁,一切才刚刚开始。

    卧室里的钟摆挂钟还在有力地行走,林夕落还在期待美妙的整点钟声,林妈妈还在期待儿子能快点说话,许小虎期盼着和林夕落一起上学。

    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未来如蝴蝶效应,南美洲的那只蝴蝶已经悄悄拍起薄翼,它掀起的是不幸的旋涡还是命运的骇浪? 4 一个月后,林夕落光荣地成为一名小学生。

     背着崭新的小书包,两束朝天辫扎成短短的小马尾,和许小虎蹦蹦跳跳去上学。

    小学离家里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妈妈很放心他们上下学。

     第一天上学总是新奇的,兴奋中夹杂着忐忑,书包漂不漂亮,老师凶不凶,读书难不难,要是不懂了怎么办……不过现在要解决的问题的——她刚走几步,林鹿鹿就跟上了。

     “鹿鹿,姐姐要上学,不要跟着!” 林妈妈在后面喊,但显然鹿鹿是不懂上学是多么神圣的事,他撒开短腿,勇猛地跟上。

    林夕落不高兴了,背上书包,她从心底上觉得自己跟这些流着鼻涕,穿着开档裤的小屁孩不一样了,她是小学生,她忒嫌弃地冲弟弟摆手。

     “别跟着我,我要去上学读书。

    ” 语气全是自豪,不过林鹿鹿是谁,他是一块美貌的口香糖加502胶水,他坚定地拉上姐姐的书包。

    书包是新的,林夕落正宝贝着,哪能容许他放肆,她扯着嗓子:“妈!妈!还不快来管管你儿子!” 林妈妈过来拉鹿鹿,林夕落一脱身,冲许小虎喊:“快跑!” 他们跑得极快,跑了一段路,林夕落停下来喘气,确定鹿鹿没跟上来,才放心,慢慢往前走:“我弟弟太讨厌了,老是傻乎乎的。

    ” 没想到接下来几天,林鹿鹿依然坚持不懈。

    有次他竟趁林妈妈没注意,跟到校门口,林夕落不得不把他送回家,一路上少不了抱怨。

     “你跟着我干吗?你要害我迟到了!” 小学生是最听老师话的,老师的话就是圣旨,林夕落可不想迟到。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无非就是再跟着她,就不带他玩之类。

    从家里到学校是条小道,两旁都是田地,常年绿油油种满庄稼,走到一半,林夕落急了。

     “鹿鹿,你知道路吧,往这条路一直走,姐姐先去上学,你自己回家。

    ” 说罢,便一路小跑,小书包在后面一晃一晃。

     中午放学,林夕落跟新同学一起回家,正说得开心,许小虎指着前面:“夕落,你弟弟!” 鹿鹿正站在早上她放下他的地方,看到她,很高兴地走过来,把手伸到她面前。

     他不会在这儿等了一上午吧,林夕落心里七上八下,仔细看鹿鹿,他的脸被晒得红红的,出了一身汗,上衣头发都被汗浸湿了,唯有眼睛仍黑亮亮的。

    林夕落做贼心虚,给他擦汗,喂他喝水。

     九月的南方还是很炎热,家长会灌一壶水,给孩子挂在脖子上,带到学校。

     林鹿鹿咕噜咕噜地喝光了,看来是渴得厉害,林夕落想,要是妈妈知道她又随便把弟弟扔在这儿,肯定要打她的。

    她牵着他,小声说:“鹿鹿,等会儿要是妈妈问你,你就说跟我去上学了。

    ” 其实她不用嘱咐,鹿鹿又不会说话,不过这次竟点头了。

     他只是说话晚,还是听得懂的,林夕落想,觉得这弟弟也不是那么讨厌。

     回到家,妈妈果然问了,她本找不到鹿鹿的,听别人说跟林夕落去上学了,就没找了。

    林夕落讪讪应付过去。

    下午要上学,鹿鹿仍要跟着,她没办法,把他带到挂钟前,比画着四点半的样子。

     “要是这根针指到这儿,姐姐就放学了,你再去找我。

    ” 她随便一说,没想到鹿鹿记住了,以后每天放学都站在田梗旁等她。

    一天两次,一开始林夕落觉得烦不胜烦,刚开学,什么都新鲜,当然要跟新同学多玩一会儿,结果一想到林鹿鹿还在等,她就磨蹭不下去。

     夏天热,他总是被晒得脸红通通的,冬天冷,风大吹得他连站都站不稳,可他好像完全不在乎,下雨了,他穿件小雨衣,起风了,他就蹲着,天气再坏,他也要来,他就像守着那顶花边帽子一样,偏执得可怕。

    林夕落有时故意晚回家,可无论多晚,鹿鹿总会等,他也不会怨,见到她,还是开心地把手伸给她。

     他真是个傻子,高兴对谁好就对谁好,从不管别人对他好或坏。

     大人夸他们姐弟感情好,小朋友羡慕她有个听话的弟弟。

    林夕落知道,在姐弟情深的表象下,她有着阴暗的小心理,她害他落水,她把他扔在路边不闻不问,看到妈妈对他好,她会想,要是没有他就好了。

     她总是想,鹿鹿长得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他就是捡来的,可她是唯一牵他手不会被甩开的。

    她是他心里的独一无二,可他是她的可有可无。

    有时候林夕落甚至会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又不喜欢你”。

     鹿鹿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不解,有些委屈无措地看着她,天真无辜得就像一只粉红色小鹿。

     他经常穿粉色,他的衣服大多是林夕落穿不了的旧衣。

    林妈妈喜欢给女儿打扮,爱给女儿买柔软清浅的颜色,看着特别灵气,这个颜色也很适合鹿鹿,把他的肤色衬得粉嫩白净。

    林夕落望着美貌的弟弟投降了,好吧,对他好点,他每天像上了发条的时钟,风雨无阻地等她,她也不是不感动。

     时间一天天过去,林鹿鹿的怪异与日俱僧,越来越明显,就算家人努力地教他说话,和他亲近,他也甚少开口,除了林夕落,他不让其他人碰触。

    他阶段性表现出对某样东西的偏执,比如,他喜欢铜碗,就会不断地把铜碗扔在地上,去听碰撞的声响,谁要不让他做,他就大闹,在原地转圈。

     林妈妈无措地看着儿子在原地转圈,她觉得,这世界有点乱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十岁那年,林夕落终于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个100分,可是没人为她欢喜。

    她兴奋地拿着那张写着100分的试卷,琢磨着可以找妈妈要奖赏,要什么好呢,新衣服?新书包?还是买本课外书? 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林夕落扬扬得意,把鲜红的100分往鹿鹿眼前一摆:“厉害吧?” 林鹿鹿不懂,他抬头冲姐姐浅浅地笑,林夕落直接理解为他这是羡慕。

    她拉着他,迫不及待往家里跑,她可以想象妈妈的笑脸和夸赞,可惜没有,迎接她的是妈妈的哭声和满屋子的唉声叹气。

     5 许多年后,林夕落想起这一天。

     只记得她偷偷把100分的试卷放进书包,像那是个羞于见人的东西,还有妈妈的哭声,妈妈不断地问。

     “为什么是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老天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一看到鹿鹿,林妈妈就哭了,抱着鹿鹿哭,鹿鹿不让她抱,她哭得更凶:“你看我养了五年,连抱都不让我抱。

    ”她抱着林夕落哭,林夕落任她抱着,听她反复地问,“为什么是我。

    ”直到最后,林夕落承受不了古怪的气氛,也吓得“哇”的一声哭了。

     母女抱着哭成一团,厅里的大人同情地望着他们,有心软的偷偷抹眼泪,唯有林鹿鹿事不关己,扔他的铜碗,铜碗掉在地上发现单调的铿锵声,同哭声形成鲜明的对比,很刺耳。

    林夕落看着这个场景,莫名地伤心。

     这一次她是真的难过,不是被吓的,眼泪簌簌地掉。

     十岁,林夕落畅快淋漓地大哭了一场,对妈妈那句“为什么是我”刻骨铭心。

    后来,她遇上很多事,不可理喻,猝不及防,她也问“为什么是我”。

    再后来,她经历的事多了,反正老天就是有本事让你束手无策,她不再问了。

     没有为什么,在经历欢喜和幸福时,有没有人问过为什么是我,在突发横财中彩票时,有没有问为什么是我,没有,那就不要在当头一棒时,问为什么是我,苦难不幸,它和幸福快乐一样来得理所当然。

     林夕落记得,那半个月,妈妈总是在哭。

     后来,爸爸回来了,爸爸也哭,然后,他们开始吵架,吵得惊天动地,逮着机会就吵。

    爸爸说妈妈是扫把星,随随便便乞个孩子,就能乞个有病的,妈妈骂他,要不是他做梦都想着儿子,传宗接代,又没本事,用得着替别人养儿子。

     “要不扔了吧,反正不是亲生的!” “你个挨千刀的,乞来的就不是儿子?你怎么不连我一起扔了?” 大人吵架是很难看的,口不择言,好在他们知道关起来吵。

     他们一吵,一开始林夕落还去搬救兵,后来吵得多了,也不怕了,她带着鹿鹿去许小虎家看电视。

    电视正播抗洪救灾,林夕落看得泪眼汪汪,解放军叔叔真是最可爱的人。

    她觉得1998年长江决堤的洪水,都淹进她家里,要不为什么,妈妈总在哭,爸爸像头愤怒的公牛。

     林夕落第一次感到孤独,尤其是她像没人要的孩子带着鹿鹿到许家避难。

     两家关系很好,许妈妈热情友善,她和许小虎又是好朋友,但林夕落感觉得到毕竟不同。

     鹿鹿最近的新宠是开关,他热衷于开各种开关,反复去按小小的按钮。

    电灯一开一按是一明一暗,电视一关一开是彩色与全黑,电风扇一开一关是流动与停滞。

    许家的电风扇是站式的,鹿鹿站着,挨个去按,一档二档三档开关,乐此不疲。

     “唉,这孩子,再按下去要坏了。

    ” 正在看电视的林夕落回头看到,许妈妈正站着旁边干着急,想说他又不好意思,眼底流露出几分不耐和嫌弃。

    电风扇是新买的,都舍不得用,结果成了这傻子的玩具。

    林夕落站起来,乖巧地说。

     “阿姨,有点晚了,我们要回家了。

    ” “不多玩一会儿?路上小心啊。

    ” 语气带着终于要走的解脱感,林夕落过去扯鹿鹿:“走了,回家。

    ” 林鹿鹿还舍不得,林夕落用力扯他,往外拖。

    许小虎正看到精彩处,头也不回地喊:“夕落,别走,这一集还没看完。

    ” “明天你再讲给我听。

    ” 林夕落奋力地拖着鹿鹿,鹿鹿不舒服地挣扎,电风扇,他还没按够。

    好不容易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林夕落出了身汗,她放开鹿鹿,大声喊:“去吧,还没被嫌弃够吗?林鹿鹿你就不能正常点,别总看起来像个傻子?” 她敏感地感受到大家落在鹿鹿身上的眼光,同情的,怜悯的,他们看他就像看傻子。

     可她觉得鹿鹿不是傻子,他只是有些不同,他是懂事的,只是他不想跟人说。

    林夕落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解释:“鹿鹿,我们到了别人家,就是客人,不能乱碰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那是别人家,不是我们家,你懂吗?不是我们的,就不能碰,就算她给你,你也不能要。

     “听懂了吗,不然会被讨厌的。

     “我不要你被讨厌,鹿鹿,我不要他们讨厌你。

    ” 也不知道鹿鹿有没有听懂,最后他平静下来。

    林夕落牵着他,时间还早,她不想回家,爸妈不知吵完了没有。

    她找了高处,看远方的落日,太阳又大又红,像个美丽的大饼,林夕落指着太阳:“鹿鹿,这是太阳,夕阳——” 她用树枝写了个大大的“夕”字,又把树枝放在鹿鹿手上,手把手教他写了个夕字,边写边说:“这是夕,夕落,夕落就是太阳落下来,林夕落就是姐姐。

    ” 她教完她的名字,又试着让他写,写得不好看,笔画也不对,但好歹有点样子。

    林夕落一高兴,又教他写自己的名字,“鹿鹿”这两个字不好写,林夕落也写不好,她索性画了圆圈当脑袋,又添了几笔当鹿角。

     “这是鹿鹿,就是你,呃,鹿是一种动物,世上最好最善良的动物。

    ” 鹿鹿抬起头,似乎在问“这是我?”,林夕落点头:“对,就是你,鹿鹿,你是最好的。

    ” 鹿鹿抿嘴,嘴角动了动,很害羞地笑了。

     林夕落一愣,他笑了?是的,真的笑了! 他也不是无可救药,林夕落仔细看她弟弟,鹿鹿低着头,用树枝写他的名字,一个圆圈几条线,神情专注,看起来特别正常、特别乖巧。

    会不会医生看错了,鹿鹿怎么会有病呢,林夕落想,多和他说说话就好了吧。

     她这样想,就这样做,摇晃着红领巾:“鹿鹿,你看,这是红领巾,只有少先队员才可以戴。

    将来你上学,也要当少先队员!” 其实红领巾什么的,新鲜感过去了,大家都爱戴不戴。

     她又说:“鹿鹿,姐姐唱歌给你听。

    ” 她唱了《蜗牛与黄鹂鸟》《卖报歌》《七色光》《种太阳》,最后唱了《鲁冰花》,还没变音的童声很好听的,清脆澈亮。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她就会这几句,循环了几遍,鹿鹿很认真在听。

     远处的夕阳彻底被拉进黑暗中,林夕落盯着鹿鹿,严肃地说:“鹿鹿,以后要是妈妈抱你,你不要推开她,她会伤心的。

    她这么疼你。

    ” 妈妈确实疼他,当亲生儿子地疼,就算这个儿子从来不跟她亲近,不让她抱,眼神相遇总会躲开。

    就算如此,她还是疼他,她就是位寻常的母亲,不管自己的孩子是傻是笨还是病了,她都把他当心肝。

     林夕落想起妈妈,这几天,她的眼睛泡在泪水里,总带着水汽。

     她经常盯着鹿鹿发呆,摸摸他的头发,小声问:“为什么是你?鹿鹿,是妈妈没把你照顾好,才害你得这种病吗?” 五岁的鹿鹿正是孩童最漂亮乖巧的年纪,精致秀气的五官,白净粉嫩的皮肤,穿着粉红色薄衫,露出一段玉藕般的胳膊,乌黑的眼睛山间水涧般清澈,水红色的唇微微抿着,头发软软贴着,看着就让人想疼到骨子里。

     可就是这样的孩子,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亲人、朋友、伙伴,他一个都不要,他有病,自闭症。

     真是一种罕见的病,在小乡村里,听都没听过。

     医生拿出表,让林妈妈填,她越填越惊心,填到一半就想带鹿鹿回去,说“儿子,我们回去,你就是发育比较晚,你很正常”。

    可她知道,鹿鹿不正常,他不会说话,不喜欢被人碰,讨厌人多的地方,喜欢原地打转,总爱独自待在角落里玩…… 如今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有自闭症,他病了。

    林妈妈一片空白,她想,是不是报应,因为她领养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孩子,所以老天很公平,给了她一个永远不会回应她感情的儿子。

     林妈妈是哭着回家的,那张薄薄的诊断书被她捏得都是汗,她给林爸爸打电话:“带鹿鹿去看了,自闭症——” 话没说完,她继续哭,电话那头,林爸爸大着嗓门问:“自闭症?这是什么病?” 林妈妈想了想,真不知道自闭症是什么,医生说的智力落后,语言障碍,她说:“我听不大懂,医生的意思是鹿鹿长大可能是个傻子。

    ” “会不会错了,鹿鹿怎么会傻?换个医生,换家医院,我儿子怎么会是傻子?” 林爸爸不相信,可他们都清楚,那是县城最好的医院。

    “等我回家”,林爸爸挂完电话,收拾行李,他想到儿子怪异的行为,动作越来越慢,终于控制不住地哭了,老天,我只想要个儿子,不是傻子! “有得治吗?” “看他的命。

    ” 林妈妈问自闭症能治好吗,医生只说叫她不要放弃,建议去大城市,找个好点的康复机构。

    他推荐了几家康复机构,林妈妈哆嗦着拿笔记着:“要很多钱吧。

    ” “这病一定要趁早,越早越好。

    ”医生又说。

     林爸爸回来了,又带了鹿鹿做了一次检查,听了相同的话,木已成舟,既定事实。

     不甘,埋怨,他们开始吵,为钱和鹿鹿。

    小县城连个专职的医生都没有,治疗是个长期的过程,要耐心,循序渐进,到大城市的话,没一笔钱是不行的。

    林爸爸刚同父母分家,房子还没装修,他哪有钱去治病,生气了,就说要不扔了吧,反正不是亲生的。

     林妈妈哭得更厉害,哭到最后,他们认了。

    他们就像老一辈的庄嫁人,无论老天怎么跟他们开玩笑,给他们多少厄运,他们无措,茫然,大哭,最后擦干眼泪,凭着一股韧性和被苦难泡出的粗神经,麻木认命地接受了。

     林夕落带鹿鹿回家,妈妈正在收拾行李,林爸爸走出来,把女儿抱起来,说:“夕落,爸爸要走了,你要好好读书,听妈妈的话,多让着弟弟,爸爸去赚钱给你读书,上大学!” 可天都黑了,林夕落很舍不得,林爸爸说没事,时间不等人。

    妈妈把行李递给他,他的行李很简单,一小包,几件衣服,他背在身上,林爸爸是个很爽快的人,说走就走。

     离开前,他又看了鹿鹿一眼,鹿鹿跟他不亲近,他长年在外打工,鲜少在家,本来就生分,何况鹿鹿有自闭症。

    他走上前,拿了个什么给他,又疼爱地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儿子,不要长得太快。

    ”等爸爸赚钱回来给你看病。

     “走了,”林爸爸冲妻子说,“家里靠你了。

    ” 林妈妈点头,他们是很传统的家庭,不会说一句甜言蜜语,也不懂山盟海誓,就是在柴米油盐磕磕碰碰出来的相濡以沫,再大的风浪,只要有他有她,就会挺下去。

     这一次,他真的走了,林夕落哭喊着追过去,被妈妈拉住,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还没跟他撒娇,她还没给他看书包里的100分试卷,她还没吵着要换新书包,她有很多委屈要说,可他走了。

     一整晚林夕落都闷闷不乐,鹿鹿却很高兴,他正兴奋地捏泡膜,爸爸给了他一块捏起来啪啪响的泡膜,这比按开关有意思多了。

    林夕落看着把泡膜一个个捏破的鹿鹿,想,他的世界一定很快乐。

     林妈妈在灯下翻一本大部头的书,医生推荐的。

     林妈妈初中没毕业,多少年没碰过书了,现在突然捧着本书,显得有些滑稽。

    她也看得分外吃力,这些字单个念都认得,为什么串一起这么难理解,简直是天书。

    林夕落凑过去,哎呀,好难,好多字不认识。

     她挑认识的字看,孤独,重复,自我世界,星星的孩子…… 睡前,林夕落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鹿鹿是外星人。

     6 林家乞了个傻儿子,很快就传遍了整村。

     村民以探望之名来围观,一致认为太可惜,这么漂亮的孩子。

    林妈妈力不从心,她要用医生教的方法和鹿鹿沟通,还要应付村里无济于事的善意,一遍遍解释,鹿鹿不是傻子,他是自闭症,从骨子里,她不承认儿子是傻子。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连林夕落也不得不面对有同学莫名跑来问。

     “林夕落,听说你弟弟是傻子?我见过街上的傻子,脏兮兮的,捡垃圾吃,都是大人了还流口水,你弟弟流口水吗?” 你才流口水,你全家都流口水! 林夕落暗暗地骂了一通,她觉得这帮人才是傻子,比鹿鹿还傻。

     林夕落第一次觉得,小学生真可怜,自以为是的聪明。

     “鹿鹿不是傻,是自闭症,自、闭、症!” 林夕落又对许小虎解释了一遍,这几天,她已经跟N多人解释了,林鹿鹿得的是自闭症,也叫孤独症,他不是傻子,他智商没有任何问题,他不会说话,不和人接触,总是重复性做某种事……他各种奇怪的行为,都是因为他病了,他有自闭症。

     其实自闭症到底是什么?林夕落也解释不清,不过对上同龄人那种“胡扯,你弟弟明明是傻子”的眼神,她还要在心里腹诽一句,没文化真可怕!连自闭症都不懂,难怪鹿鹿宁愿自闭着也不说话,他这是不屑与地球人为伍,她太为地球人羞愧了! 可惜无知的地球人完全没有自知之明,他们以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姿态,用一种我是高富帅的心态,集体围观等在田梗旁的林鹿鹿,认识的或不认识的,高年级的低年级的,用一种研究新奇特种的眼光巡回了一遍,得出—— “傻子!” 傻子都五岁了,还不会说话,总蹲在地上看蚂蚁,还不停地捏泡膜,这不是傻子是什么?但傻子竟然不流口水,傻子竟然穿得很干净,傻子竟然一点都不矮穷挫,地球人很失望。

    重点是,傻子还完全无视他们,他就安静地站在田梗旁,不管他们,一看到他姐姐放学了,就把手伸给她牵,高高兴兴回家,整个过程,反而是围观的他们像群大马猴。

     地球人很失落,几天后,恼羞成怒的地球人逆袭了! 那是星期五,林夕落值日,比平时晚回家,就让许小虎先回去。

     等她打扫完教室回去,就看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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