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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
她坐下来后,我们马上开始洗牌。
刚开始,我每向阿玲投去一瞥,她都会抬头强颜欢笑一下。
后来她不再抬头,我以为她是在全神贯注地打麻将,直到发现她双颊绯红。
“我多带了一把扇子。
”我说着,从包里取出一把雕花檀香木折扇。
她接过来,扇了几次后似乎又忘了,双颊更加灿红。
我们才打了一圈,她就靠在椅背上,双手捂住脸。
“不行。
”她垂泪道,“我得走了。
”
“别啊,阿玲。
”琪琪说,“再打一圈。
”
“我也该走了。
”我说。
琪琪刚要开口反对,就被佩璐打断了。
“也好。
我们下次再打吧。
琪琪,”她很快补了一句,“既然安丽要回去,不如你帮我涂指甲吧?”
“好啊。
等指甲油干的时间,我可以帮你弄弄头发,或者帮你补补妆。
”
“涂指甲就可以了。
”佩璐说。
我和阿玲默默地走了一会儿,感觉有些怪,她以往很爱说话的。
“我很高兴你能来。
”最后我打破了沉默。
我们转进一条阴暗的街道,两侧是三层小楼,大树倚墙耸立。
一大株鸡蛋花树上的花朵四散飘落在巷中和排水渠里——那是一整天的落花,有些业已枯黄,有的依然鲜艳。
“我再也打不起精神了。
”她说。
“你牌打得挺好。
”其实她每把都输,不过,她原本就不是麻将高手。
我们踩到路上的鸡蛋花,鞋子不加区别地践踏着那些花朵,无论枯花或是鲜花。
又走了一条街,阿玲才又开口。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声音开始哽咽。
“我是说要费好多精神……才能不哭出来。
”话一出口,泪水就顺着她的面颊流下来。
“我实在太累了。
”她说。
我打量着街道两边的门窗和店面,吴记面馆大门紧锁。
“他们家的面粉肯定又没了。
”
“不是的。
”
我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手绢,她擤擤鼻子。
“他们家在服丧。
”
可怜的阿玲啊。
她一定是没了时间概念。
吴寡妇去世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他家老二,”她木然地咕哝着,“两天前的事。
”
她肯定是搞错了。
在我认识的男人当中,吴家兄弟是最壮实的。
他们总是待在面馆里,把沉重的湿面团切块,再拉成长长的面条。
她一定是弄错了。
然而,面馆门柱上赫然飘着刚钉上去的白色挽绫。
我们顺路去了烟纸店,阿玲要买些香烟。
似乎人人都在抽烟,无论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士兵还是苦工,讲究的绅士还是摩登的少妇。
在当前这种形势,这算是个无伤大雅的消遣。
她买了一包好彩香烟后,我们转身离开。
“等一下。
”我说,“我马上就回来。
”我快步走回柜台,焦急地等待前头的顾客买完东西。
“一包好彩,一盒火柴。
”轮到我时,我说道。
在外面,我到处都闻得到烟味,看得到烟斗上的冉冉烟雾。
从窗户里飘出来,从门缝中逸出来,与海洋的味道一样熟悉,与尿臊味、发霉味、腐臭味一样寻常——人们已然熟视无睹。
香烟的诱惑,撩拨着我的胸怀,搅得我心旌荡漾,意动神摇。
别再犹豫了。
它们召唤道。
踏入我的小舟,乖乖躺下,任我用缕缕烟雾将你引向急流。
放松身心,与我一起漂流。
阿桂已经做好了晚饭。
饭后,我进房跟母亲道晚安。
我仍假装不知道她在抽烟,尽管烟味弥漫在她房间里。
母亲坐在她最喜欢的椅子中,低头在一件衣服肩上绣一对金鱼,那是为阿梅做的衣裳。
她询问了麻将牌局和我朋友们的近况,我准备离开时,她从针线活中抬起头。
“阿州今天很安静,不同往常。
”她说,“大概生病了。
你去瞧瞧他吧,孩子。
”
“当然了,母亲。
”其实不用母亲叮嘱,我入睡前总会去看看孩子们。
如我所料,阿州安然无恙。
他热得汗淋淋的,但跟其他人比并无异常之处。
我撩开他脸上的几缕湿发,为他扇着扇子。
阿州是母亲最心爱的孩子,要是阿梅或阿豆哪天特别安静,她也许根本察觉不出来。
我给阿梅、阿豆也扇扇风。
然后合上扇子,塞到手提包里的香烟旁边。
回到自己房间后,我连灯都没点,直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打开手提包。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