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叶家沟的“鬼娃”(2/3)
挡着那些试图从门窗缝隙渗入的低级邪祟。
门槛下,永远埋着一把生锈的、刃口崩裂的旧杀猪刀。
刀身用墨斗线密密麻麻地缠着,上面也画着细小的符文。
这是“煞器镇宅”,借助屠户杀生积累的煞气,震慑阴物。
院子的四个角落,各埋着一个拳头大小、黑黢黢的陶罐,罐口用浸透黑狗血的黄泥封死。
罐子里装着什么,爷爷从未明说,我只记得他埋罐子时凝重的脸色和口中低沉的咒语。
后来才知道,那里面是混合了香灰、坟头土、五谷和符灰的“镇物”,用来稳固地气,防止阴邪从地下侵入。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爷爷每天傍晚雷打不动的仪式。
他会用一把缺了口的旧铜镜(镜面磨得异常光亮),盛满刚从井里打上来、未曾落地的“无根水”,然后点燃三炷特制的线香。
香烟袅袅,盘旋不散。
爷爷一手持镜,让镜面映照着摇曳的香火头,另一只手并指如剑,对着水面和镜面快速地虚画着繁复的符文。
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急速。
每当这时,屋内总会弥漫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神安宁的气息,那些潜藏在阴影里的窥视感也会暂时消退到最低。
做完这一切,他会把铜镜倒扣在屋子正中的矮桌上,镜面朝下,下面压着一张新画的黄符。
那三炷香则插在香炉里,直到燃尽。
这些无声的守护,耗费着爷爷的心血和本就不多的精力。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背脊似乎也佝偻了几分。
但在面对我时,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总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然而,爷爷布下的法阵和符箓,挡得住无形的邪祟窥探,却挡不住活人有形有质的恶意。
流言像瘟疫,在闭塞的村庄里只会越传越烈,越传越邪乎。
叶家沟的村民们,恐惧在发酵,最终演变成了赤裸裸的排斥和迫害。
,
起初是孤立。
村里的孩子被大人严厉禁止靠近叶家的院子,连路过都要绕道走,仿佛沾上一点我家的气息就会倒大霉。
去村头唯一的那口老井打水,只要爷爷或者偶尔帮忙的李婶(她是唯一还肯沾点边的人)在场,其他人立刻像避瘟神一样散开,宁愿排更长的队,也不愿与我们共用井绳。
村中唯一的小杂货铺,掌柜看到爷爷进门,脸立刻拉得老长,找零钱的动作都带着嫌恶,恨不得用指尖捏着丢过来。
后来,开始有东西出现在我家破旧的院门外。
有时是一小堆燃烧过的、带着刺鼻怪味的纸灰——那是偷偷摸摸烧给我的“断头钱”或“买路钱”,诅咒我早死早超生,别祸害村子。
有时是几颗腐烂发臭的死鸡头,血淋淋、眼珠子暴突着,被扔在门槛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最过分的一次,是一只用破草席裹着的死猫,脖子上系着根染红的麻绳,被扔在了院子中央。
那猫死状极惨,眼球被抠掉,浑身僵硬,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怨气。
爷爷默默地把这些东西清理掉,脸色铁青,却始终没有去找任何人理论。
他只是把院墙加高了一点,在门口悬挂的驱邪符箓旁,又多挂了一串用桃木刻成的、尖锐的辟邪小剑。
我知道,爷爷的沉默不是因为懦弱。
他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让我暴露在更多的恶意和可能的危险之下。
他就像一头伤痕累累却依旧守护着幼崽的老狼,将所有的獠牙和利爪都收敛起来,只为了给我撑起一片相对平静的天空。
但恶意如同附骨之蛆,总能找到缝隙钻进来。
那是一个深秋的午后,风里已经有了割人的寒意。
爷爷去后山拾柴火,把我托付给李婶照看片刻。
李婶在灶房忙着熬一锅稀粥,我裹着小被子,独自躺在里屋的炕上,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枚冰凉的鬼玺。
屋外的阳光透过糊着厚麻纸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斑。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裹挟着风声,狠狠地砸破了窗户上糊的麻纸,带着破碎的纸屑和冰冷的寒气,猛地飞了进来!石头几乎是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咚”地一声砸在炕对面的土墙上,又弹落在地,滚了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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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纸片纷纷扬扬落下。
窗外,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带着恶毒快意的男孩嬉笑和奔跑远去的脚步声。
“谁?!哪个天杀的!”李婶惊叫着从灶房冲进来,看到破碎的窗户和地上的石头,又看到炕上吓得小脸煞白、连哭都忘了的我,气得浑身发抖,对着窗外破口大骂,“缺德的玩意!欺负个奶娃娃!不得好死!”
我躺在冰冷的炕上,胸口那块鬼玺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惊悸,微微发凉,将那瞬间炸开的恐惧稍稍压了下去。
但另一种更深的寒意,却从心底涌了上来。
那不是邪祟的阴冷,而是来自活生生的人、来自这个我降生的世界的恶意。
它比任何鬼魅的窥视都更真切,更刺骨。
爷爷背着一捆柴火回来时,天色已经擦黑。
他看到了破碎的窗户,看到了李婶愤怒又后怕的讲述,也看到了我蜷缩在炕角、比平时更加沉默的样子。
他没有像李婶那样怒骂,只是默默地放下柴火,找出新的厚麻纸和浆糊,仔细地把窗户重新糊好。
他的动作很稳,很慢,仿佛在做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只是当他背对着我,在昏黄的油灯下裁剪麻纸时,我似乎看到他那枯瘦的肩膀,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那沉默的背影,像一座压抑着岩浆的孤山。
糊好窗户,爷爷走到炕边,把我抱起来。
他粗糙的手指拂过我额前被碎纸片划到的一道浅浅红痕,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我那时还无法完全理解的、混合着心疼、愤怒和深深无奈的情绪。
“尘儿,”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却又无比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这世道,人心…有时候比鬼还毒。
”
他把我抱得很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里,用他全部的力量替我挡住这世间的风刀霜剑。
“别怕。
爷爷在。
”他又重复了这句说了无数次的话,这一次,语气里却多了几分肃杀和决绝,“只要爷爷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