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3)
应天府衙门前,立着两只威严的石狮子。
从石阶下方向上走去,一抬头就能看见檐角的獬豸刻纹,双目炯炯,似要看清天下罪业。
许栀和跟着衙役走入其中,穿过门前一大块空地,左侧放着一面有些年岁的登闻鼓,她扫了一眼,紧跟着衙役走入其中。
坐在上首的应天府尹一身绯红色官袍,头顶一顶黑纱制作的长翅帽,正低头写着东西。
衙役俯身走到应天府尹耳畔,详细说明刚刚发生的事情。
应天府尹听闻,微微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下面的人。
许栀和刚一抬头,恰好和应天府尹对视一眼,旋即她快速低头,在脑海中回忆自己瞧见:府尹看着约莫三十左右,面容清冷,因主掌刑狱,给他无端添上几抹凌厉之色。
能在三十岁左右坐上应天府尹的位置,可谓是年少有为。
“许家三娘何在?”开封府尹说。
他的音色低沉悦耳,口吻平静不带一丝感情,让人想起了山巅未化开的积雪。
明明没有冷言冷语,却自带一丝冷意。
许栀和向前一步,“拜见大人,民女乃许家茶肆现在的主家。
两月前我出阁,家中亲长给我地契以傍身,后巡视铺面,却发现掌柜到了八月,账却只记到了二月……民女虽出身不高,却也知道这样的掌柜断然无铺子敢用,于是好言相劝,让他离开,没成想他反过来诬陷民女克扣他的例钱。
”
说到此处,许栀和眼眶泛红地看着掌柜,语气无奈又委屈,“我本想着你是许家的老人,不予追究下去。
”
掌柜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急红一张脸,“你!”
“肃静,”衙役冷斥了一句,面向许栀和的时候,语气软和了一点,“你接着说。
”
许栀和目光坦坦荡荡地和衙役、应天府尹对视,声音轻柔中带着一丝清冷,“掌柜既然不顾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也不愿再为掌柜遮羞。
出嫁的时候父亲曾给我一张装点单子,现在东西折了折、卖了卖,一间好好的铺面,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
她一面说着,一面从袖子中取出一张单子。
上首的府尹低垂着眼睫,叫人猜不透心思,许栀和袖中的手握了握拳,将单子展开显露在掌柜面前,“掌柜你看看,对是不对?”
掌柜心乱如麻,哪还能逐字逐句辨认清楚,况且这张纸看着颇有些年岁……她到底是许家的三姑娘,老主家顾念女儿,将单子留给她傍身,亦是合情合理。
只看了上面“三张胡桃木桌椅”,眼神就灰败了下来。
八年前眼前的三姑娘还是个稚子,哪里能想到今日这一步。
衙役朝许栀和伸手。
许栀和指尖微顿,随后恢复了正常,将单子放在了衙役的掌心。
应天府尹办案多年,没错过她那一瞬间的迟钝,见衙役将纸端了上来,他伸手拿起那一张纸。
纸是白面的,上面有细碎的纹路,看手艺,像是最近两年汴京城时兴的白宣。
他目光落在称得上“规整”的字迹上,这幅字迹算不上幼稚,但也远远称不上老练,再细细一嗅,隐约能闻到上面浅淡的茶味。
许栀和在应天府尹低头的一瞬间绷紧了身子……果然,自己的临时起意,怎么能瞒得住平素和案子打交道的判官。
应天府尹将纸放在了桌面,顺便将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笔随意搁置在笔山上,他掸了掸自己的衣袍,缓缓站起身。
公堂本就高低做得分明,应天府尹个子又高大,站起身后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冷眉瞧着许栀和的反应,又掠过瑟瑟发抖、一脸懊悔的掌柜,像是随口问一般:“有了物证,可还有人证?”
许栀和沉默了片刻。
府尹这是什么意思?那张已经被看透为伪造的单子,被他认下来了?
衙役见许栀和低垂着脑袋,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许三娘,大人问你可有人证?”
许栀和回神,抬眸看了一眼应天府尹,立刻又低下了脑袋,“自然是有的。
茶肆周边邻里,皆可为民女作证。
”
“去。
”府尹对着一旁的衙役道。
衙役领命出去,先前说话的衙役对许栀和道:“许三娘,大人求证还要时间,你……你们先移步偏厅稍后吧。
”
毕竟偌大的应天府,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何其多。
许栀和松了一口气,接过重新回到她手里的单子,剧烈的心跳缓缓变得平静。
八年前店中陈设见过的人繁多,她不愁没有人证,且掌柜的作风一看就不是素日与邻为善的性子,谁会特意买他的账。
她转身朝府尹微微俯身,“民女多谢大人。
”
掌柜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情绪激动起来,要赔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不能一个人吃了这闷亏,他嚷着道:“铺子中这么多年可不止我一个人,那糟心烂肺的伙计也不是干净的!”
衙役望着挣扎的人,有些为难地抬头:“大人。
”
府尹淡道:“一并叫来。
”
许栀和对他这种拖人下水的行为不予置评,跟在衙役的身后进了侧堂。
堂中并无花哨装饰,只几张桌椅板凳,三人坐下后,衙役指了指桌上的水壶,“你们要是口渴了,自己倒水。
”
许栀和谢过,又看了眼落后一步进来的掌柜。
掌柜看见许栀和的望过来的眼神,立刻耷拉了脑袋,同时暗自懊悔自己怎么就一时间想不开招惹了这尊煞神。
一个时辰后,去找人的衙役和求证的衙役一道回来,许栀和与掌柜也被叫回了堂上。
伙计抱着包袱,挣扎不休,衙役朝府尹拱手,“大人,找上门的时候,他正欲逃跑。
”
“不是逃跑不是逃跑!”伙计慌乱摆手,“我二舅姥爷家的外孙女满月,我要回家访亲。
”
掌柜:“既然要回去探亲,你昨日怎么不说?”
伙计结结巴巴地说:“昨日,昨日原是准备说的,后来主、主家娘子过来,说不让我们来铺子上工,草民寻思既、既然如此,索性回家去。
”
他的话语还算逻辑清晰,府尹微微颔首,算是认下他这番说辞。
掌柜见自己劣势更加明显,再也顾不得许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