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午间。
第一锅。
客人只坐了个五六成，毕竟大中午、大热天儿的，来吃涮肉的总不会太多。
一向不苟言笑的陆沉，听罢玉城的遭遇，不禁哑然失笑，还得强行控制不好笑的那么大声，憋的眼泪都出来了！嘴上却不饶人：“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一辈子不吃亏的，居然栽在了一个小孩儿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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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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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城恨恨地哼了一声，想起那一夜前后失守还不够，居然还被人借了种去！简直是亏到西安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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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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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城从手上摘下了女王送的翡翠镯子，拿给陆沉看，说道：“这是那小妖精送的，你帮我看看，值钱不？”
陆沉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又对着日光看，只见那帝王绿浓郁纯正，色调不偏黄、不泛蓝，阳光下泛起祖母绿般的深邃光泽；看形制外圆内平，厚重流畅；看种水纯净通透，光线穿透无阻，如蓄着一汪清泉。
陆沉研究了半晌才开口：“我对这东西研究的也不算很深，这么粗粗一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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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老爷府上的镯子都不及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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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城吓了一跳，抢在手里也左看右看，对着阳光看，贪心地问道：“那这个得值多少钱？”
陆沉大概估算了一下：“这萝迦国地处西南，毗邻缅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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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这必是出自缅甸的顶级滇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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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贡到宫中的玉料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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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要是拿到琉璃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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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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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两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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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这好东西只怕你拿着银子都没处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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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城惊的吐了吐舌头，赶紧揣好塞到了怀里，不敢再戴了，嘴上嘟囔着说：“还算那小妖精有点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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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沉又哈哈一笑，讥讽道：“没想到啊，到头来还是你小子占了便宜啊！”
玉城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看到陆沉带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来，便问说：“你今日又要孝敬什么好东西给我啊？”
陆沉拿起那个盒子——紫檀木胎，通体阴刻八仙过海纹，缝隙填着螺钿与珊瑚碎屑，光照下如星河闪烁。
打开盒子，是一套光华璀璨的红珊瑚首饰——
主项链是由一百零八颗红珊瑚圆珠串联，颗颗花生粒大小；色如牛血凝脂，颗颗带天然白芯，象征“赤心一点”。
中央吊坠是一枚铜钱大小的珊瑚雕牡丹，花瓣层迭透雕，花心嵌南洋金珠，以极细金丝缠绕为蕊。
另外配的是鎏金累丝珊瑚蝶耳坠一对，整枝珊瑚弯制的手镯一对，以及珊瑚点翠并蒂莲如意簪一根。
珊瑚炽烈如血，点翠冷艳若冰，恰似雪地红梅。
玉城也是看的瞠目结舌，这一套也值老鼻子钱了吧？
陆沉呵呵一笑，说道：“这是人家孝敬老爷的，老爷看不上，让我们随意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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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这个红珊瑚的牡丹，想着衬你，便跟老爷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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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好的东西老爷都看不上？”玉城睁大了眼睛，没见过世面一般。
陆沉切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家里一尺多高的珊瑚树都有好几株，最高的一株都过两尺了！谁还会稀罕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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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都还不及当年严松被抄家的时候，搜出的一株三尺高珊瑚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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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城嘴上念着阿弥陀佛不住，果然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心下想着，如果有一日落了难，单靠今日这两样东西卖了，也足够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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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说着话，忽见钱小掌柜披头散发、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身上还有几个清晰的鞋印，不用说都知道，出大事了！
钱小掌柜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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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给人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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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被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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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城腾地一下站起来，血往上涌，两眼通红，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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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又冷静下来，坐下了。
别的还好说，那陆沉一听老周被抓了？一把抓住钱小掌柜的手，忙问道：“怎么回事？”
“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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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城平心静气下来，领头走在了前面。
钱小掌柜小短腿使劲倒腾，要跟上玉城的大长腿步伐，一边走一边喘着大气说道：“刚刚来了个客人，点了泷海，就是泷江的师弟，从扬州过来的，前面都好好的做了捏筋和修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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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就要用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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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把泷海给弄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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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账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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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说晦气，不给钱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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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给了泷海一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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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就急了，把那客人给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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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赶上了兵马司路过巡逻的，就把老周给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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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人家说那客人是有点来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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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城一听有来头？即刻就停住了脚步，恶狠狠地问道：“什么来头？”
钱小掌柜冷不防刹住了脚步，差点撞到了玉城身上，磕磕巴巴地说：“说是开国功勋徐答老将军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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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一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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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徐世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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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城扭头问了陆沉一句：“有这人？”
陆沉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号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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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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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都不敢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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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我们的人，平时也都让着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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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城哼了一声，继续往雅苑赶。
进了大门一看，傻眼了——正厅里的案几被掀了、墙上的画被撕了、所有陈列器具都碎在了地上，家具摆设也都东倒西歪，泷日、泷震、泷江几个人正一点点的收拾打扫，见到玉城来了，便停下了手上的活儿。
玉城问泷日：“其他客人呢？”
“都已经结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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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它房间呢？”
“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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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是砸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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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房间都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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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城望着站在一角收拾的泷海，雪白粉嫩的小脸儿上还有清晰的掌印，通红、泛肿，两眼通红，明显是刚刚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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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要不要去看大夫？”
泷海此刻倒是坚强的很，捂着脸，没事儿。
玉城叮嘱了一句：“行了，你们别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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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官府来人要看现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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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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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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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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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拉着泷海的手进到了里间，钱小掌柜和陆沉跟在后面。
泷海这才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徐公子起先是在一楼的“扬子江畔”房泡的私汤，同来的还有两个家丁，后来徐公子便上了二楼的华山阁，安排的是泷海推背、捏筋和修脚。
过程中就是手脚不老实，完事了就要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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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海不敢拒绝便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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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事了之后还嫌不够，又用东西玩泷海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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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就弄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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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一会儿还要去打牌，此刻见了红晦气的很，所以结账的时候就不想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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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小掌柜理论了几句，抬脚就给钱小掌柜踹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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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家丁也开始打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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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浑出来制止，以一敌三，把那两个家丁给打趴下了，那徐公子脸上就只挨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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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打掉了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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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无其它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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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通折腾，就惊动了刚好路过门口的兵马司的人，他们应该是都认识那徐公子的，所以一拨人带着徐公子去验伤，另一拨人就直接抓了周浑，此刻应该是已经移交顺天府了。
玉城默默地听完泷海的陈述，使眼色让陆沉和钱小掌柜出去，说道：“我看看你伤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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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泷海背过身去，脱了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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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城一看，眼泪都喷出来了——丰满弹润的屁股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蜜穴血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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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城喊了一声“陆哥，进来看一眼！”，那陆沉进来看到了伤势，皱起了眉头，长长叹了口气。
“他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他用的是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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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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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泷海轻声回答。
“这个狗东西！畜生！”玉城气的满脸通红，随即叫钱小掌柜先带泷海去就近的医馆处理伤口，必须留好医馆的就医记录和药方子。
玉城盯着陆沉，吐出了三个字：“怎么说？”
陆沉叹了口气，慢悠悠说道：“这个徐世祯是现任定国公徐文璧的亲侄子，要说是徐老将军的后人，也确实没错！眼下他只是世袭了锦衣卫千户的虚衔，平日里纵情声色、骄横跋扈、目无法纪，仗着祖荫横行京城。
生平最是贪花好色，却又极爱附庸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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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连你们也不敢惹？”
陆沉摇了摇头，叹道：“谈不上敢不敢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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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徐家一个魏国公一个定国公，魏国公那边眼下倒还有几个担任军中要职，这定国公一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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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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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些文职、虚职、闲职，也没机会亲自领兵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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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平时懒得跟他们计较，无非也是看着当初徐老将军的几分面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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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城闷头气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平时没打过官司，这老周被抓了去会怎样？我们要不要打官司？还是要怎样？”
陆沉习惯性地捻了捻尖尖泛青的下巴，说道：“老周此刻应该是被关在了顺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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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三日，顺天府会传唤双方的人上堂，也就是在顺天府公堂公开审问，当事人双方以及证人都需到场对质。
像是咱们这种斗殴致轻伤的轻微案件，顺天府就可以直接判决了，一般就是打些板子、赔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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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事情涉及到了徐家的人，可能会复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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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用刑吗？”
陆沉思忖了一下，说道：“也许会，但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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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允许先对质和申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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