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蝴蝶(3/3)
就定下。
陈舷就这么跟着方谕在海城安顿下来。
之后,他就跟着他每天忙里忙外。
方谕把工作室重新装潢,买了挺多家具,还把从意大利邮过来的展品小心放好。
陈桑嘉很快就不跟他们一块儿住了,她买了个行李箱来,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就跟他们打了招呼离开了家,说自己已经看好了一个门市,要去创业了。
方谕问她多少钱,想帮她把钱付了,结果却被一口回绝。
“我才不花你的钱,”陈桑嘉说,“行了,我花我自己的,不用担心我。
但是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
“什么?”
“如果粥粥给我打电话,”她盯着方谕,朝他伸出一根手指,“要是他说,在你这儿受委屈了,我会过来打死你。
”
陈舷:“……”
方谕沉默片刻,笑了声,点头说:“当然。
”
他丝毫没有被威胁的懊恼或愤怒,只是发自内心的笑,看起来还挺高兴,估计是高兴除了他以外,还有人给陈舷撑腰。
陈桑嘉脸色柔和了一些。
她松心地朝方谕一笑,放下手,往他肩膀上轻轻锤了一拳头。
“你也好好吃饭,”她说,“臭小子,别人都指着你鼻子了,都没脾气。
”
方谕讪讪摸摸自己鼻尖,没吭声。
“我以后有空就来看你们,给你们做点东西吃。
”
说罢,陈桑嘉转头,又看陈舷。
陈舷站在家门口,方谕后面。
他无奈看看方谕,又担忧地望向她。
陈桑嘉弯眼朝他笑起来,走过去,把他拉出来,抱住,往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那我走了,”她说,“你跟方谕好好的,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
“我知道。
”陈舷抹抹鼻子,“没事的,他对我很好。
”
“不可以再受伤了。
”
陈桑嘉搓搓他额角上的疤。
陈舷点点头:“好。
”
陈桑嘉朝他笑了声,最后又放心不下地说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菜拉着行李箱走了。
陈舷也放心不下她,没几天就给她打电话,还去实地看了眼。
还好,那是个商场的一楼门市,陈桑嘉正在里面装修。
她干活干得灰头土脸的,却一点儿没看出累来,笑着招呼着工人们,将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
陈舷站在外头看了一会儿。
他没出声打扰,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呆了片刻,置之一笑,转身就走了。
就这么忙了半个月,所有人都渐渐安顿下来。
方谕惦记他的腿,带他去医院看了眼。
陈舷自己也有点忐忑,毕竟当年真的被打断过,他也记不清当时有没有说留下了后遗症。
好在拍片之后没有问题,医生也说可以祛疤。
俩人终于舒心地松了口气。
向医生预约了祛疤的治疗,方谕拿着单子,带陈舷出了医院。
刚出医院,方谕就转身过来抱他。
他又不吭声地抵着陈舷,紧抿着嘴,沉默地啪嗒啪嗒对他掉眼泪。
陈舷摸摸他的脸,无可奈何地反过来哄他:“好了,不是没事吗。
”
方谕低下眼帘,吸吸鼻子,眼泪掉得更凶了。
“哥,”他捂住陈舷放在自己脸上的双手,“哥。
”
“在呢。
”陈舷说。
“别再被困住了,”方谕说,“去治病,去游泳,去跑步……我会带你出来的,别再被困住了。
”
“你要自由,哥。
”
“你要自由。
”
“你要活着。
”
你要自由。
你要活着。
你要自由。
你要活着。
自由。
自由。
自由。
方谕红着的眼睛里血丝密布,如同一条条细血,就那么痛不欲生地看着他。
像两把裹着过往的利剑,重重刺进陈舷胸腔里。
陈舷心脏猛地一抽搐。
倏地鼻头一酸,他的眼泪忽的也上来了。
心头震颤,像有只蝴蝶拼了命地挤开血管,鲜血淋漓地飞了出来。
陈舷对他失声半晌,终于哑声一笑,低头合上眼,两滴泪就那么从尚且瘦弱的脸颊上滑落。
眼泪流过他扬起的嘴角。
他抬头,捧着方谕的脸,亲了上去。
他们接吻,嘴里泛苦的吻,还残留着宁城刺骨寒风的吻。
海城深秋,天高云淡。
陈舷笔直地站着,没再发抖。
方谕依然在流血一样看着他,陈舷眼睫忽闪两下,闭上了眼。
他看见十五岁那年,他跟方谕在老师办公室前偷偷一起笑成一团,笑得空气里的光尘都跟着打抖。
陈舷笑得上不来气,转头看向走廊里。
他看见一只刚刚破茧而出的血淋淋的蝴蝶,正歪歪斜斜地扑棱着残肢败翼。
那残缺的翅膀上流下大片大片的血,在粉尘飘摇的空中踉踉跄跄。
狼狈地左摇右晃一会儿,它终于栽楞楞地穿过窗户,飞上了天。
飞得真难看。
但它在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