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沆瀣浆(1/3)
雨水将眼睫打湿,视野被雨水浸泡糊作一团。
贺星芷眯着眼,条件反射手脚并用从宋怀景的怀中挣脱开,又挪着步子往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宋怀景低眉看了眼方才搂住她腰身的掌心,被冰冷的雨水泡湿的掌心已然感觉不到贺星芷身上的温度。
他直到如今,才愿意承认,贺星芷不仅没了从前的爱,连身体本能的亲近也无了。
他看着她身上本只是半湿的衣物彻底湿透了,方才她拿着遮雨的芭蕉叶在下坡险些摔倒时脱离了她的手落在地上,被雨水击打,积了一滩水洼。
宋怀景咽了咽唾沫,只是此时这般危急时刻,他已然顾不上那么多。
她活着比她爱他更重要。
“阿芷,走!”宋怀景声音沙哑,雨水顺着眉骨滑落,砸落至地。
说罢,他伸手想要推她一把,右肩未愈合的伤口让他疼得失了力,掌心只堪堪擦过她的肩头。
“跑什么跑,要跑一起跑呀,跑一个是跑,跑两个也是跑。
”
雨水砸在地上的声音太过嘈杂,贺星芷几乎是喊出声,只是她的声音也被这大雨吞没。
“宋大人,南边有私兵往城内赶来,我们谁也打不过!我们一起藏起来才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贺星芷扯着他的衣袖喊道。
“私兵?”
宋怀景却没有过多惊讶,他早该料到如此场面,否则不会预先将调兵符给了燕断云。
只是他与翊玄到底是轻敌了,哪怕料到不妙,起初也只以为顶多是官府贪污,直至近几日才查到并非贪污这般简单。
贺星芷也不知自己如何有了一身牛劲,扯着宋怀景往坡上跑去。
“小燕已经去城西京口寨调兵了,没事,等小燕赶过来就好了。
”
她扯着宋怀景蹲在一处芭蕉树下,那是她方才发现的藏身之地。
这风大得将宽大的芭蕉叶吹得簌簌震颤,雨水顺着叶脉汇聚成细流,从叶子边缘滴落,砸落在两人脚边。
贺星芷屏住呼吸,湿透的衣料紧贴在身上,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而她的手还下意识地攥着宋怀景的衣袖。
方才她也能听得到脚步声竟渐渐变小了,贺星芷知晓宋怀景的耳力比自己好得多,她扯着他的衣袖看向他。
“那些人没有朝着我们的方向来……”
贺星芷看着宋怀景弯下腰身,侧着头靠近地面。
他只听到脚步声似渐渐往南边移,最终淹没在滂沱的雨声中。
贺星芷冷得身子直发颤,听到宋怀景这句话露出了几分喜意,“当真?”
她松开攥着衣袖的手,将双手掌心摊开,又互相搓了搓,只觉得双手已然毫无知觉。
宋怀景凝神屏息,细细地听闻,随后他朝着她点点头,“嗯,往南边走了。
”
“是不是去南边那群私兵了?”
“也许……”
此时雨势渐小,风却依旧像是要吞噬一切般呼啸着。
头顶的芭蕉叶互相击打发出啪啪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撕裂。
船还在岸边等着贺星芷,等着将她接去安全的地方,船上有私家的护卫,但只在船上候着,无论如何,现在将贺星芷送到船上才是上计。
“阿芷,我先送你去船上。
不过阿芷,你怎么往这个方向走,距离河岸离你的船更远了……”
贺星芷顿时尴尬地扯出了个笑,“天黑了,我找不到路,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好像走错路了。
”
当她发现自己好像走错路后,才爬上坡上找了个地儿蹲着藏身,总想着躲起来好过乱走。
她说着话,见面前的宋怀景站起身,抬手又折了一块芭蕉叶,随后他将芭蕉叶轻轻置于她的头顶上。
“走吧阿芷,国师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一切只能等燕郎将兵马带入城中。
”
“走去哪?”贺星芷双手抬起,举着芭蕉叶。
“去崔氏的船上,方才不是与你说了吗?”宋怀景笑道。
“那你呢?”
贺星芷缓缓站起身,未料到方才蹲着久了,这一站起身两眼一黑。
她从前也有这样的情况,宋怀景习以为常手疾眼快地扶住她,“阿芷,小心些。
”
他四处眺望,确认没有脚步声才继续道:“我自然是先送你去崔氏船上,再回城中与翊玄以及裴墨之汇合。
”
“你等会自己一个人回城中?”贺星芷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嗯,莫非还要你陪着我回城中?”宋怀景垂下眼睫。
此时贺星芷正不动声色地又将手臂从他的掌心脱离出来,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皱起眉头,嗓音中带了些许忧虑:“会有危险吗?”
宋怀景摇头,“就算危险也没办法,阿芷,不能再耽误了,别再优柔寡断,我送你,你得了安稳,我才心安些,你懂吗?”
贺星芷冷得嘴唇微微发抖望着宋怀景。
她不懂,她不懂的。
宋怀景明明都知道,但还是执意问出口。
贺星芷不知为何,总是还觉得心底有阵不安感,但眼下,不成为宋怀景的拖累就是对他最大帮助,她咬着唇用力地点点头。
“那我们快走吧。
”
两人穿过树林,走在泥泞的路上,泥水早已经将两人的衣摆浸透,沾了泥水的布料黏在腿上,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
鞋底一下一下地陷入泥沼中,贺星芷本就耗了不少力,此时已艰难地开始轻喘着气。
宋怀景站在她身侧,知晓她不再喜欢自己与她的肢体接触,只将手臂悬在贺星芷身侧,随时准备在她踉跄时扶住。
雨势渐小,但夜幕也真正地降临,他们走的不是官道,一直走在林子间的泥路上,为他们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阿芷,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走到了。
”
他身上的伤口正留着血,宋怀景疼得轻颤,连说话的嗓音都暗哑几分。
贺星芷看见宋怀景说话时轻蹙着眉头,“宋大人,可是身上伤口崩开了?”
“无妨,小伤。
”
他轻声道,贺星芷正想问他用不用吃止痛药时,却见宋怀景突然僵住了身子。
他的耳朵微微一动,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宋怀景突然凑近她的耳旁:“阿芷,你先走,千万不要出来。
”
在贺星芷还没彻底反应过来时,宋怀景旋身将她完全护在怀中,紧接着自己便猛地被推向转角路旁一块突出的山岩后。
贺星芷朝着岩石后的稻草堆边倒去,掌心擦在地上传来钻心的疼痛。
但她顾不及痛,想起宋怀景的话,也顾忌不了体面,近乎是爬着朝巨石后躲去。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一道破空声响从后方传来,而宋怀景的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外,一枚铁蒺藜钉入他的肩胛。
贺星芷只见宋怀景身子往前倾,却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左手提着的剑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去。
雨水顺着剑锋滴落,在泥地上划出一道断续的痕迹。
“宋大人,哦现在是宋参政了,好久不见。
”道长依旧穿着那身道袍,看他提着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笑眯眯地望着宋怀景。
宋怀景竟扯嘴角笑了,“原来是你。
”
见到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面庞以及嗓音,却总算是知道这道长是何人,冯霄,曾经五皇子的幕僚。
只是当年处死五皇子后,冯霄也销声匿迹了。
“现在才发现是我,看来宋大人是好日子久了,这点戒备心都没了,啧啧。
”
冯霄也没有直接对他动手,只是垂下眼睫瞥了一眼宋怀景身上的伤口。
宋怀景想提剑,竟发现手上也无了力气,想来是冯霄在铁蒺藜上做了手脚,让他此时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