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3/3)
“为什么?”乌珩抠着手指甲,他得罪食物了?
“因为,我不愿意。
”
莫名其妙,乌珩心想。
路上驾驶着车辆逃亡的不止他们,但他们的车是开得最快的,路途中,谢崇宜甚至还顺手解决了几个在路人之中突然发生畸变的丧尸。
一连开了几个小时,车辆油量接近告急时,他们才到达之前与虫群发生碰撞的位置。
乌珩去打开了后备箱,饿得神智全无的丧尸医生嘶吼着就朝他扑来。
少年一耳光扇过去。
“啪”的一声,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打得丧尸脸上的骨头都掉了一块。
丧尸医生手忙脚乱地把自己骨头捡了起来安了回去,“病人恢复得不错。
”
乌珩没有理睬他,谢崇宜也下车了,他站到对方身旁,与对方一齐看着眼前的残景。
笔直的高速路裂成了几瓣,竹节虫的尸体与血液还黏了不少在路面上,左手边的山坡坍塌,粗壮的树干被泥石裹着一齐流淌,而右手边则是往下塌陷,他们处于高地,右手边下方的丛林茂密却又高低不平,周边绵延的山峦都移了位。
“他们在下面。
”谢崇宜看向了丛林中的一个位置,“我带你下去。
”
乌珩喜欢被谢崇宜抱,他往谢崇宜旁边又走近了一点。
谢崇宜弯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乌珩脑袋撞上谢崇宜坚硬温热的胸膛,他这次不仅闻到了对方身上的芳香气息,还感受到了跟自己截然不同的肌肉力量,他并不羸弱,可比起谢崇宜还是差远了,尽管平时穿着衣服,一点都看不出。
X翱翔于空,稳稳落在丧尸医生身边。
嗬——
丧尸医生跌跌撞撞朝它扑过去。
X学着乌珩的样子扇了他一翅膀,接着用爪子抓着对方便朝下飞去。
-
谢崇宜从已经残缺的车后走上前,最先看见他的是薛屺。
动物的直觉到底是人比不了的。
“老谢!”
然后是乌珩。
乌芷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她犹疑地喊了声哥哥,在对方看向她的时候她才敢确定,她朝乌珩跑过去,这次即使是畏惧也先一把抱住了对方,她哭声不止,“哥哥!我这次真的以为你死了!”
乌珩拍了一下她的背又放下手,“上次是假的?”
乌芷打了一个哭嗝,不哭了。
会面后,众人找来一大堆树枝树干,堆成小山,林梦之引燃后,大家围着温暖的篝火坐了下来。
火,火与水一样,是生命之源,这种时候的火光,多多少少起到了安慰心灵的作用。
“李束呢?”乌珩张望着,忽然问了一句。
窦露憋着眼泪,不忍道:“刚刚掉进地缝了。
”
阮丝莲眼中失去神采,“他是为了救我……”
沉默盘桓,就连杜遥远的脸上也全是阴霾,虽然李束跟他们的关系算不上铁,其实他们所有人之间,都不是亲密无间的,谢崇宜跟薛慎最要好,乌珩又跟林梦之乌芷是个铁三角,窦露与阮丝莲无话不说,薛慎薛屺是亲兄弟……要谈感情,不值一提,使他们连在一起,会为彼此的死去为之动容的原因,是他们都是人类,是幸存者。
乌珩把手心的藤条编成两条辫子,然后发现跟自己隔了几个人的薛屺也在编辫子,只不过薛屺用的是蛛丝。
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的小动作,不由得相视一笑。
谢崇宜从头到尾地看着乌珩,半天过后,他也一笑,只不过是冷笑。
“我们来商量一下后面的打算吧。
”薛慎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搭着膝盖,火光在他碎了一角的镜片上摇摇曳曳,他总是很温和,又从不畏缩,开口说话时,每个人都会认真听。
杜遥远:“我们能回去吗?”
谢崇宜双手撑在身后,懒洋洋的,“你以为只有你屁股下面地震了?”
“你们回汉州了?!”窦露瞪大眼睛。
薛慎好奇,“你们没用多少时间,怎么回去的?”
谢崇宜看向乌珩,乌珩看向蜷缩在腿边累得倒地就睡的X,他摸了一下鸟的脑袋,对方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弹了弹爪子。
“这个后面再说。
”谢崇宜道,“汉州已经是震后的状况,什么时候发生余震不可知,想要回去的自便,但走了,就别再回来。
”
杜遥远将脑袋垂下去,不再有什么指望。
比起回已经成了废墟的汉州,生死未卜,跟着班长大概是一项更好的选择。
作为今天才与大家结识的沈涉柔声开口说话了,“那个,我跟我妈是从汉州逃出来的,汉州现在没有回去的价值,除非有专门的组织重建灾区,否则就算回去,面临的也不是林立高楼,而是已经坍塌的钢筋水泥。
”
“现在汉州的人都在往外跑,我估计他和我跟我妈一样,只知道跑出去,但不知道具体跑去哪里,我相信这一定不是局部的地震,各地一定都发生了,强弱程度可能会有不同。
”
“你是?”谢崇宜问。
薛屺马上丢下自己的蛛丝,“沈涉,我隔壁班的,他大提琴拉得可好了,就是比起我的小提琴还差了点儿。
”
薛慎翻了个白眼,对谢崇宜道:“也是国际艺高的。
”
谢崇宜没有说话,他不表态,就连薛慎都不再作声。
沈涉一无所知似的,还在敲薛屺的腿玩儿,他旁边的中年女性已经紧张得脸都失掉了血色,“是,是,他们是朋友,关系很好,薛屺还来我们家做过客,我们没有被感染,还是是好的人,不管你们要去哪里,我请你们带着我们,不要丢下我们。
”
对于一个末世前优雅知性的成功女性来说,如此卑微地祈求一群孩子怎么想都是很丢脸的事情,但纪泽兰此刻管不了那么多,直觉告诉她这群孩子不是普通人。
再者说,这种空前的灾难时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她必须要带着沈涉留下来。
乌珩已经在编第六根辫子,谢崇宜还没有说话。
他觉得对方就是装。
窦露伸了伸发僵的腿,薛慎用脏兮兮的衣角擦着眼镜,乌芷跟鸟抱在一起,睡得很沉很安心。
“你大提琴拉得好吗?”谢崇宜看见了沈涉身后不远处立着的琴盒,终于开口说话了。
“勉强能入耳。
”沈涉说道。
纪泽兰拍了他一下,抢着又说:“拉得很好!非常好!快,沈涉,给大家拉一个!”
女人热情推销的样子让不少人都想起了以前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起着哄让小孩儿表演个节目,有些亲切,更多的是怀念和悲戚,那样的时光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
沈涉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从琴盒里拿出了琴,他在四处搜寻过后,选择坐在一段被地震截断的树干上面。
他放好了琴,摆好了姿势,温柔的面孔上浮起一起微笑,“我拉的曲子是上个星期我自己编的,我给它起了名字,叫《人类之死》”
乌珩仍然低头编着辫子,他听见了沈涉说的话。
这个也装。
能在国际艺高就读,又跟薛屺是哥们的人,家境高低不会太差,虽然一身狼狈,但沈涉一拉琴来,周身仿若覆上了一层明亮但不刺眼的柔光。
琴声如山涧时快时慢时重时柔,流淌到每个人的心房。
在场的懂行的估计只有薛屺,可此时此刻,其他人多少也听懂了一些音乐中所表达的情感——惊疑、恐惧、混乱、绝望、平静,是每一个人走向死亡的必经之路。
乌珩困了,他将藤条收了回去,打了个哈欠。
困倦的眼泪挂在眼睫上,他表情却在眼泪掉下来的前一秒僵滞住。
他的头于是更低了,睫毛颤了颤,他把裹着纱布的手放在了肚子的位置。
他似乎饿了。
他想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