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2/3)
沿路的人家像是都已经歇息下了,目之所及,皆看不到任何烛光。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她喜欢晚上一个人戴着耳机出去逛街。
没有规定任何目的地,也不规定自己几点回宿舍,就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走过热闹的商场她还会进去逛一圈。
去看看衣服,去逛逛饰品店,再去买杯奶茶喝。
不用顾及别人的感受,更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她一个人就可以决定自己下一站去哪儿。
前世的时间很短,也很孤独,但是意外的,她却很享受自己的独处时间。
可是自从她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年代,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有了家人,有了朋友,还有了信任自己的伙伴,一切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以前的种种倒不是不怀念。
而是……现在更好。
姜颂禾打了个哈欠。
她也不知道,明明正处在案件最紧张的时候,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她调整了一番情绪,喃喃道:“这个时间点就应该睡觉啊——”
她拖着长调,声音里尽显疲态。
姜酩野根本没有注意到姜颂禾的不对劲,他建议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看管所在京祁外围,我们开车到那里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
姜颂禾看了眼方向盘旁边的显示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四十五。
这个时间点搁以前,她估计还在跟着其他警队的前辈们在各大宾馆扫黄呢。
哪会像现在一个人都见不着。
“我们几点到啊。
”姜颂禾问。
“差不多还需要一个小时。
”姜酩野扫了眼时间,道。
“一个小时啊,”姜颂禾喃喃道,“那我还真的得睡一会儿。
”
“嗯,”姜酩野示意了一眼后座,“后面有我的衣服,冷了可以盖上。
”
“行。
”姜颂禾小心翼翼地解开安全带,侧身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翻过去。
她平躺在后座,从后座拿起一件军大衣盖在自己身上。
夜晚很安静,姜颂禾很快便睡了过去。
周围很安静,除了车子驶过空旷的路面留下的呲呲啦啦撕裂空气的声音外,姜颂禾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一觉无眠,等到姜颂禾再醒过来,她已经分辨不出此时是几点了了。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后座坐起来,醒醒神。
“哥……几点了啊。
”姜颂禾道。
“快十一点了。
”
“我们快到了吧。
”姜颂禾又问了一句。
“嗯,前面就是了。
”姜酩野快速回答了句。
“终于啊,”姜颂禾伸直胳膊,“这个看管所够远的啊。
”
“是啊,”姜酩野道,“市里人多,每一寸地都稀有的很,有时间安置这群破坏社会治安的人,倒不如好好发展一下其他产业,说不定可以带动经济呢。
”
姜颂禾顺嘴说了句:“我觉得我们可以搞一下房地产,说不定就成首富了呢。
”
“咱们家可没钱让你搞这个。
”
说完,姜酩野驶停车子,道:“下来吧,我们到了。
”
姜颂禾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破破烂烂的建筑:“这是你们这儿的看管所?”
“是啊,很破是不是?”姜酩野并不怎么在意地说了句。
这何止是破啊。
简直和大型回收站没什么区别。
外面缠着铁丝,周围都是数不清的铁柱,除了中间那栋规整的三层小叠楼能勉强看得过去外,其他的布置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垃圾回收站。
姜颂禾有些后悔了:“我能不进去吗?”
“来都来了,”姜酩野在外面扶着驾驶座旁边的车门,招呼道,“走吧。
”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对姜颂禾来说无疑是最戳她心窝的。
是啊,来都来了,还能不去吗?
姜颂禾拉开后座车门走出去。
许是郊外的缘故,周围没有房屋阻挡,有一阵没一阵的冷风呼呼地乱刮着。
姜颂禾冷得打了个哆嗦。
姜酩野从后备箱拿了一个外套给她:“这个外套比军大衣轻一点,先穿着。
”
“嗯。
”姜颂禾顺手接过穿在身上。
这件衣服衣服是姜酩野的,姜颂禾穿在身上大了一截。
再加上她原本就穿着一件姜红色小袄,此时再穿上一个大一截的外套,活像一个走路鼓鼓囊囊的、看不见腿的小企鹅。
她一边走着,一边将长出去的袖子向上挽了起来。
姜酩野站在门口打了个电话。
姜颂禾就乖乖地站在旁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没用几分钟,一个裹着军绿色大衣的男人从里面小跑出来。
看管所的大门是那种大铁门,很规整的一片铁,虽说上面泛着掩盖不住的锈迹,但却肉眼可见的安全。
上面仅有一个可以与外面交流的小正方形框,那个男人透过小窗看了眼姜酩野。
再三确认长相后,才询问道:“你就是姜队吧。
”
“嗯,我叫姜酩野,”姜酩野说道,“王局说让我们来提审一个人。
”
“王局几个小时前,跟我们打电话说了,”那人从衣服内侧拎出来一长串钥匙,他一边寻找着合适的,一边道,“您说说,明天我们就把人给你们送警队去了,你们今晚干嘛还要特地跑一趟啊,大冷天的,这么远的路程,够辛苦的。
”
“没办法,这次案子重大,我们在放人前需要先问些东西。
”姜酩野真切地回答了句。
“唉,我也听说了,丢了很多人,听说还都是些小孩子。
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
”
那人虽是和姜酩野搭着话,但手上的动作一停没停,他用钥匙解开一道又一道锁链。
待到全部解开的时候,他将铁门拉开一条仅能通过一个人的小缝,道:“姜队,进来吧。
”
“谢谢。
”姜酩野只身走进去,姜颂禾紧随身后。
那名看管所的值班人员从铁门上拿下来一本本子,他递给姜酩野,道:“姜队,麻烦你把这个访客记录填一下吧,姓名,日期,警队名字都要填一下。
”
说完,像是担心姜酩野第一次来看管所,不懂这里的规矩,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那名值班的工作人员赶紧解释道:“我们这儿的规矩,谁来都要填的,姜队,理解一下。
”
“嗯,”姜酩野顺手接了过去,他扫了眼上面已经填好了的人名和时间,道:“来几个人,填几个吗?”
“对,来几个填几个。
”
说完,那名值班的工作人员像是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他缓缓低头,才注意到姜酩野身后跟着一个小孩。
此时她正仰着头,一脸无辜地盯着他。
在看到姜颂禾的那一刻,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惊讶了一秒。
小……小孩子?
查案还带着一个小孩子?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大脑飞速旋转,他尴尬地夸赞道:“姜队,真是敬职敬业,自家闺女都没来得及送回家,就带来查案子了。
”
闺女?
姜颂禾眉毛突突跳。
她看起来哪里像姜酩野的小孩了。
正在填写个人信息的姜酩野低头看了眼姜颂禾,见她像是被气到大脑宕机了,竟然一句反驳都没有说。
姜酩野收回目光解释道:“她不是我闺女。
”
“啊?”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他询问道,“那这位是……”
姜酩野不怎么在意道:“我们警队特地聘请的刑侦专家。
”
说完,姜酩野夸耀道:“这个小鬼查案很有一套。
”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惊讶地打量了姜颂禾好几眼,才不确定地问:“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吧。
”
“今年秋天上初二。
”
“初二?!”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有些咋舌。
初二?刑侦专家?
这有点……吓人了吧。
注意到了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的表情,姜酩野继续补了一刀:“我就是个送她过来的司机,过会儿要审问杨保国的人——是她。
”
一个小孩审问罪犯?
还是杨保国这种重量级的罪犯。
京祁市刑侦大队怎么想的?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有些昏昏欲睡的精神瞬间清醒,他又一次认真地打量着姜颂禾。
“干嘛?”姜颂禾正了正自己的衣服,“不像吗?”
“呵呵……呵呵……”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着实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他委婉地问了句:“这件事,王局知道吗?”
“就是他批准的,如果他没有发话,我怎么可能会带一个小鬼来这种地方。
”姜酩野道。
也是。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表情一噎。
虽然姜酩野的话句句在理,也没有什么逻辑漏洞。
但是他着实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是稚嫩气息的小女孩会查案啊……
见到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不相信,姜酩野询问道:“要不你打电话给王局再确认一下?”
“不用不用不用,”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连连拒绝,“姜队,你的话,我还是信的。
”
“那就行。
”
姜酩野重新把手里的签到表递还给他:“时间紧任务重,麻烦你先带我们去见一下杨保国吧。
”
“行。
”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收回签到表,道。
-
探视厅的灯光很亮,明晃晃的,姜酩野和姜颂禾坐在看管所的玻璃一侧,而另一侧的座位却空荡荡的。
除了门口站岗的警卫外,根本没有其他人。
许久,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领着一个人走过来。
他穿着一身蓝白色条纹衬衫,脚上穿着拖鞋,外面还被警务人员体贴地披上了一个军绿色大衣。
他体型瘦弱,裸露的皮肤上透露着一股不正常的惨黄色,脸颊凹陷,高突的颧骨让他整个人呈现一种弱不禁风的病态感,像是睡着了刚被叫醒,他的眼皮耷拉着,有些聚不起精神的样子。
他枯瘦的手腕上戴着银色手铐,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还能看到上面闪起的亮光。
姜颂禾打量着他,眼前这个人和她从卷宗上看到的杨保国完全不一样。
像是瘦脱相了。
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扶着杨保国让他在规定的地方坐下。
原本他是打算就此离开的,可是他实在好奇眼前这个被姜酩野夸到天上去的13岁“刑侦专家”有啥本事。
他再三犹豫后,缓缓站到了墙边。
姜颂禾自然知道那个看管所工作人员不离开的行为不符合规定,但是她并不怎么介意。
她冲着对面目光呆滞的杨保国挑了下下巴,像是示意他拿起他手边的话筒。
起先,杨保国像是根本没什么心思把话筒拿起来,他瘫坐在椅子上,头微微仰着,一副不怎么有耐心的模样。
甚至在注意到姜颂禾把话筒拿起来放在自己耳边的时候,他还嘲讽般哧笑了下。
姜颂禾根本不着急,她举着话筒平稳地跟他对视着。
一分钟,两分钟,姜颂禾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
反倒是一旁看着这一切的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有些着急了,他忍不住上前斥责了句:“赶紧的,别浪费时间,早点聊完,早点回去。
”
杨保国不屑地瞥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挑衅,他偏头洋洋得意了好久。
杨保国是整个看管所出了名的不服管教,他像是知道自己没可能出去了,所以经常性地利用所里规定中的漏洞气人。
先前,那个看管所的工作人员就已经被他气到过几次了。
这次,他又让他在姜酩野和姜颂禾面前丢脸,那个看管所工作人员顿时有些挂不住脾气了。
察觉到那个看管所工作人员的情绪不太对劲,杨保国很识趣地拿起自己手边的话筒。
“喂!”
与姜颂禾想象中的声音不同,杨保国的声音沉稳且有力量,很显然他那瘦到脱相的体格是天生的,不是吃不起饭虐待的。
“我以为你一晚上,都不会接起来了呢。
”姜颂禾缓缓道。
“你谁啊。
”杨保国打量着她,没客气道。
“你的救命恩人。
”姜颂禾不紧不慢地说。
“救命恩人?”杨保国嗤笑了声,“你一个小孩怎么救我?还有,我被判的是终身,你怎么救。
”
“很快就不是终身了,”姜颂禾道,“明天我们会带你出狱去见一个人。
”
一瞬间,杨保国的表情僵住了,他下唇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谁?”
姜颂禾观察了一番他的表情,她没有回答杨保国的问题,她反而问道:“你不想见他?”
杨保国很快恢复的正常的模样,他紧盯着姜颂禾的眸子,道:“你都没说是谁,我怎么知道我想不想见?”
“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还需要我说吗?”姜颂禾反问道。
一旁,一直沉默不吭声的姜酩野捏着下巴,一脸严肃地打量着对面的杨保国。
“我心里有什么答案了啊……我……”
杨保国讪笑着,他还没说完,姜颂禾便打断了他:“是你的同伙,亦或者是你所犯案子的主谋。
”
杨保国表情僵硬没有说话。
姜颂禾继续道:“或许你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跟你解释一下啊,你的主谋哄骗了你的儿子,指使他绑架了一名人质。
”
一名?
姜酩野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一个弧度。
真话里掺杂假话的审问,这个小鬼挺会的啊。
“交换条件呢,就是把你换出去,”姜颂禾继续分析着利害关系,“你知道的,绑架是违法犯罪,也就说你的同伙,在引诱你儿子违法犯罪。
按照我国的法律规定,你的儿子极有可能会被判刑。
”
“换句话说,你的同伙为了你口中的秘密,正在骗害你儿子。
”
挂着一张稚嫩的脸,口里说出来的话,却这么严肃,杨保国觉得这一切着实没有什么可信度。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年级不大吧,小学毕业了吗?”
“我……”姜颂禾表情一噎。
天杀的,她就知道这具初中生躯壳会妨碍她发挥。
“小学没毕业,就赶紧回学校上课去,学什么人家查案啊。
”杨保国挑衅般说。
姜酩野顺手接过姜颂禾手里的话筒,他沉声道:“那个人为什么诱骗你儿子带你出去,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
“有数啊,他是我同伙,他和我儿子绑架人质,当然是救我出去啊,”杨保国不在意道,“我一早就和你们这群警察说过,他是主谋,我是从犯,我不应该罚这么重。
”
“你们有本事抓他啊。
”
姜酩野和姜颂禾盯着玻璃那边的杨保国好一会儿,他们一早就听说他难缠,但是没想到这么难缠,比先前那些犯罪嫌疑人难缠数十倍。
软硬不吃。
姜颂禾没工夫跟他磨时间,她拿过姜酩野手里的话筒,道:“既然你软硬不吃,那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
”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的同谋叫什么名字,还有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事情?”
“小警官,这是两个问题。
”杨保国幽幽地回复了句。
“不打算回答是吧。
”姜颂禾道。
“对,”杨保国理所当然道,“对于我的案子,法院已经审判出结果来了,终身监禁。
我觉得无所谓,我在这里挺好的,有吃的有喝的,死了,还有人给我出殡。
”
“我并不打算给自己减刑,也不想把握你们送来的减刑的机会。
”
“我说的够清楚吧,可以走了吗?”杨保国耍无赖道。
姜颂禾没有吭声。
杨保国见到她吃瘪,自信地向前俯着身子:“你们要查的这个案子,跟我无关,我不跟你们吐露案件线索,你们应该不会给我加刑吧。
”
说完,像是故意气人,杨保国补充道:“哦,忘记了,我儿子明天要救我出去,你们加刑好像对我不管用了。
”
杨保国甫一说完,姜颂禾紧接着道:“我记得当年你们那起案子,最后有一个受害者逃了对吧。
”
“对啊,”杨保国理所当然道,“当时就是因为他逃了,你们才有机会抓到我的,你们忘记了?”
“他对你们很重要?”姜颂禾继续问。
“还行吧,”杨保国顺嘴道,“当时就觉得他比较合适。
”
“什么合适?”姜颂禾追问了句。
杨保国平静地注视着她:“什么都合适。
”
姜颂禾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面,她很刻意地喃喃了句:“小孩……合适……”
电话那边的杨保国没有吭声,像是在等姜颂禾后面的话。
她思忖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冷不丁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询问道:“那他应该上初中了吧。
”
杨保国没有回答。
姜颂禾继续询问:“初二?”
杨保国继续没有吭声。
姜颂禾道:“和我一个年纪。
”
这次,杨保国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眉毛不自觉抖动了一下。
他的眉毛抖动的幅度很小,姜酩野没有注意到,可偏偏姜颂禾注意到了。
她蹙眉紧紧盯了杨保国好一会儿,道:“你还记得那个小孩有什么特征吗?”
“我记得他长得很好看。
”杨保国道。
噗嗤——
杨保国不怎么配合的话,彻底把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逗笑了。
他就想嘛——杨保国这么难缠的人,正经警察来了,都不一定能问出个什么东西来。
更别提一个13岁的小孩了。
也就是刑警队的人爱夸大其词,说什么他们聘请的“刑侦专家”,结果到头来,云里雾里问了一大堆,唯一问出来的信息竟是——受害者长得好看。
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笑着翻了个白眼。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哪个领导家的小孩镀金来的吧。
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不屑地心理活动像是根本没有影响到姜颂禾,她盯着杨保国追问了句:“还有呢。
”
“还有?……特征?”杨保国故作思考状好久,好大一会儿,他才不正经地抬头对上姜颂禾的眼睛,不怎么正经道,“这么长时间了,谁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啊。
”
这次姜颂禾没有再追问,她微微一笑:“不对,一定还有。
”
先前那位看管所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姜颂禾是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个结论,他挑了下眉,浅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