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盛唐夜宴(……(3/3)
在栏杆前坐下:“来了来了,下半部分要来了。
这时间倒刚刚好,吃完了主菜,然后就着演出吃点心,完美!”
所有宾客都和她一样,迅速收敛心神,目光再次聚焦向黑暗的舞台。
短暂的寂静后,一道空灵、不似人间音色的箜篌单音,如同水滴落入静谧湖心,悠然荡开。
随着这声波扩散,在花萼相辉楼极高的穹顶之上,一轮圆满、散发着柔和清辉的“明月”缓缓亮起,最终悬挂在半空之中。
它光洁莹润,仿佛触手可及,瞬间将整个场景笼罩在如梦似幻的月华之中。
所有人都仰头看向明月。
更令人惊叹的是,在那轮明月的中心,用工笔重彩的精妙技法,描绘着一轮圆月与广寒宫阙的景致,笔触细腻,意境清冷。
而在那月宫廊下,倚栏而立着一位身姿窈窕、衣袂飘飘的仙子。
她仅仅是一个侧影,但画师只是寥寥几笔就将她那绝世的风姿、微蹙的烟眉、以及那仿佛蕴含了万古寂寞的神韵,都勾勒得栩栩如生,令人一见便心生向往与怜惜。
她遥望人间,每一个轮廓线条都充满了无尽的风情与遐想。
“是嫦娥!”王编剧笃定道。
秦韶华等人也点了点头,这个意象的表达已经很清晰了。
方才隐去的七位飞天再次出现,她们如同虔诚的侍女,手持散发着莹莹微光的莲花灯,安静地、充满敬意地环绕着那轮明月和其中的剪影飞翔穿梭,姿态比之前更加舒缓庄严。
空灵的乐声逐渐加入箫、笛,旋律变得悠远而带着淡淡的思念之情。
王编剧继续诗兴大发:“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遥望人间,可是在后悔?
忽然,那轮巨大的明月开始发生变化。
它的光芒变得愈发柔和,边缘开始变得模糊。
下一刻,这轮圆月悄然崩解,化作一场无比浩瀚、璀璨浪漫的发光花瓣雨,纷纷扬扬,洒向整个舞台,甚至飘洒向楼下的宾客席!
“哇——!”
惊呼声再次响起,人们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接,那发光的花瓣却在触及手掌前便悄然消散,只留下一点微光和冷香。
而随着花瓣雨的洒落,原本明月中心的那幅画卷,却并未消失。
画中人失去了明月作为背景,反而变得更加清晰、真实。
她睁开了眼睛。
那一双美目带着神女的威仪与高高在上,但立刻又变得温柔多情,俯瞰着楼内的所有人。
她从画中“走”了出来,成为了三维的、有血有肉的实体!
赵飞燕饰演的嫦娥,终于露出了真容。
她身着比之前飞天更为华美飘逸的广寒宫装,衣料似月华织就,泛着淡淡的、流动的银光。
云髻高耸,饰以玉簪步摇,面容清冷绝丽,眼神带着一丝月宫仙子的疏离与寂寥,却又蕴含着无法忽视的惊人美貌。
她仿佛是凝聚了所有月华与花雨的精魂所化,从天而降,缓缓落于舞台中央,足尖轻点,悄无声息。
飞天们环绕着她缓缓落下,如同众星捧月。
场中尖叫和掌声无数,如潮水一般。
秦月也没忍住自己的尖叫,啊啊啊啊,她觉得自己要疯了,语无伦次:
“你们看到了没有?!卧槽,她,她,她就这样走出来了?!这特么是幻术吧?”
直播间一水刷屏:
【看到了!】
【看到了!】
【看到了,可是我好想去现场看啊!嚎啕大哭,这也太美了吧,简直就像是我看小说时脑子里幻想的场景!】
【这才是纸醉金迷的大唐盛世啊!果然是极乐之宴,哭了。
】
【啧啧啧,唐玄宗这厮以前也吃得太好了吧(我知道那时候没这样的技术),难怪沉溺于歌舞里面,最后把大唐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
【票是买不起了,友情提醒一下大家,试运行后按照清河古镇一贯的作风,肯定会涨价。
我是买不起了,只想问一下花萼相辉楼还招服务员吗?】
当然了,还有赵飞燕的粉丝们正在激动刷屏,她们不止在秦月的直播间里刷,还在各个平台刷。
【是我老婆啊,啊啊啊,我老婆太美了吧?!】
【之前是谁说她回清河古镇是自毁前程的?看看,这个肯定会封神!】
【继她的皇后之后,嫦娥又是一个经典,此生圆满了。
】
花萼相辉楼内,嫦娥目光流转,仿佛穿越了时空,最终落在了台下某处——那里,正是饰演唐玄宗的公孙瑾所在的方向。
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倾倒三界的微笑。
仙宫之主将素手伸向人间帝王,带着他一步步登上天阶。
乐声在此刻变得庄严而美妙,编钟与玉磬之声加入,奠定了天宫仙乐的基调。
两人开始了一段独舞。
赵飞燕的舞姿极尽柔美、飘逸与空灵,她的每一个回旋都仿佛不受重力束缚,长长的衣袖与披帛飞扬,如同月光流淌,又似云气聚散,将广寒仙子的清冷与寂寞舞得淋漓尽致。
而公孙瑾的舞步则充满了帝王的雍容气度与力量感,她与赵飞燕共舞,时而如同欣赏一件绝世珍宝,时而如同与知己共鸣共奏。
一刚一柔,一阴一阳,一仙一凡,两人的舞蹈完美契合,动作行云流水,眼神交流间仿佛诉说着跨越仙凡的倾慕与知遇之情。
“我知道了!”王编剧忽然喊了起来,将沉浸在舞蹈之中的众人吓了一跳。
“我说为什么只有玄宗一人,而没有杨贵妃呢!”王编剧不好意思一笑,放低了声音,“相传《霓裳羽衣曲》有好几个版本,一个版本是玄宗与贵妃一起登临天宫,一个版本是玄宗独自登临天宫,而贵妃正是天宫仙子,下凡降临人间。
想必,这用的就是后一个版本了。
”
“原来如此。
”秦韶华恍然大悟,点头道。
这时,刚刚随着花瓣雨消散而暂时隐去的仙宫景象再次浮现——不再是画卷,而是泛着微光的立体而恢弘的琼楼玉宇、瑶台仙阁的虚影。
仙宫悬浮于花萼相辉楼舞台的穹顶之下,琉璃为瓦,白玉为阶,闪烁着温润而神圣的光泽。
与此同时,数声清越悠长的鹤唳划破寂静,数只体型优美、由光雾凝结而成的仙鹤虚影,舒展着长长的翅膀,优雅地从仙宫深处翩然飞出,与那七位持灯飞天一同,环绕着舞台中央的嫦娥盘旋飞舞。
嫦娥将那只伸出的素手,轻轻放在了玄宗的手中。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款款走向舞台后方。
那原本是虚影的仙宫玉阶,在他们踏足其上时,仿佛凝实了几分。
他们一步步拾级而上,仙鹤引路,飞天随行,身影渐渐升高。
丝竹乐声进入到了高/潮华章,有一男一女的空灵之声正在吟唱: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纍纍佩珊珊。
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君王含笑催赐金,仙人引领望玉京。
”③
玄宗与嫦娥的身影也终于完全没入那片璀璨的光辉里,不见踪影。
歌声渐歇,余韵袅袅,融入仙宫缥缈的云气之中。
唯留下满场宾客,心神仍沉浸在那歌声与方才的景象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待到所有的幻象都消失,灯火也都恢复平静,秦月和在场的观众们这才将如潮水一般的掌声送给了这场瑰丽精巧的演出。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她喃喃对着直播间说,很轻声,好像不愿意醒来。
而在大厅通往后台的隐秘通道阴影处,李龟年静静伫立着,并未融入前方接受掌声的演员行列。
舞台残余的流光偶尔掠过他沉静的面容,明暗交错。
如潮的掌声传入耳中,他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极淡的、属于艺术家的欣慰笑意。
这场耗费心力的《霓裳羽衣曲》复现,终究是没有辜负古籍中的记载,没有辜负这座花萼相辉楼的神异,更没有辜负台下这些现代看客们的期待。
成功的喜悦,如同温酒,熨帖着胸腔。
然而,在这欣慰之下,更深沉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怅惘。
他望着那渐渐散去的仙宫余晖,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他真正效忠过的、无比辉煌又最终倾颓的时代。
灯火摇曳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位也曾精通音律、纵情歌舞、最终却黯然离场的陛下。
当年,他亦是在御前,为陛下与贵妃演奏。
那时的笙歌宴饮、那时的霓裳羽衣,是真实的帝国繁华,是浸润着权力与爱欲的活色生香,而非如今日这般,是一场精心编排、引人入胜的“幻梦”。
开心吗?自然是开心的。
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霓裳羽衣曲》能跨越千年,依旧打动人心。
惆怅吗?亦是惆怅的。
曲犹在,楼犹存,但故国故人,早已雨打风吹去。
他于此地重现盛景,却更像一个繁华梦境的守墓人与叙述者。
这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织,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消散在再次响起的激昂乐声与掌声中。
于他而言,这场演出,既是献给现代观众的极乐幻梦,也是一场无声的、跨越千年的祭奠。
李龟年微微挺直了脊背,将那丝怅惘深深掩藏。
“很棒!”
“特别好!”
“刚才实在是太棒了!”
他对接受了大家掌声和喝彩,依次回到后台的演员们道贺,不吝啬地送出自己的赞赏。
每一位演员在经过他的时候都忍不住和他拥抱,即便是那些同样从古代穿越过来的还有些保守的舞姬们。
“李导,是你太棒了!”
“恭喜供奉!”
大家都非常的兴奋。
这时,李龟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却是路晓琪打过来的电话。
“李供奉,快来快来!”路晓琪的声音在手机里异常欢快,一下子就将他刚才那种复杂的情绪里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快来喝酒,大家都等着为你庆功呢!”
李龟年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恢复成了之前那个潇洒不羁的自己:“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