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神仙十八(2/3)
主在位。
”他如遭雷击——大业九年出海,至此竟已整整二百年!
归心似箭,赶回清河故郡。
祖宅早成断壁残垣,荒草蔓生。
几经周折寻到远房族孙,皆是白发老翁,对这位“老祖宗”的奇谈,只当痴人说梦。
元藏几立于祖坟前,碑文漫漶,唯见衰草连天。
怀中转言鸟轻啄他手指,啾啾如叹。
他遂混迹市井,工诗嗜酒,放浪形骸。
常于醉后挥毫,墨迹酣畅淋漓,字句间却透出沧海桑田的孤寂。
一日,名道赵归真偶遇其弟子叶通微,闻得元藏几奇遇,如获至宝,火速密奏当朝天子。
皇帝闻奏动容:“此真异人也!速召入京!”
宣旨太监快马加鞭赶至江南,元藏几正于酒肆高歌。
闻听“圣旨到”,他仰天大笑三声,将杯中残酒泼向滔滔江水。
待太监趋前,人已无踪,唯见桌上一枚碧枣核,莹莹生光。
江风过处,两只金羽小鸟振翅掠过水面,清鸣没入云霞。
皇帝得报,怅然良久:“朕德薄,不及明皇能留异人乎?”此后,常有渔人传言,烟波浩渺处,见一叶扁舟,无帆无棹,逆流行于惊涛间。
舟上老者散发扣舷而歌,声调苍古,有两只金鸟绕飞左右,倏忽隐于海天一线。
原以为沧洲仙果能改换形骸,方知真正不朽的,是心头那点故园明月。
二百年浪掷仙乡,抵不过祖坟前的一缕荒烟。
他抛却长生驾舟归,又弃却富贵踏浪去,非为孤高,只为勘破:永恒不在玉楼琼浆,而在生命如江流奔涌、甘苦自渡的自在之姿。
3、射猪记
辰溪县滕村,有农人唤作文广通。
宋元嘉二十六年的秋日,他蹲在田埂上,望着自家被糟蹋得七零八落的谷穗,心如刀绞。
昨夜一场暴雨,冲垮了篱笆,野猪乘虚而入,啃倒了大片庄稼。
他摩挲着祖传的硬木弩,指节发白。
正午时分,田垄深处又传来熟悉的窸窣声。
文广通屏息凝神,只见一头黑鬃野猪獠牙森森,正拱得泥土翻飞。
他心头火起,弩箭离弦,破空锐响!那畜生一声惨嚎,后臀上已钉入一支竹箭,暗红的血珠滚落在金黄的断穗间。
野猪负痛狂奔,文广通紧追不舍。
血迹蜿蜒,引他钻入后山一处极隐蔽的藤蔓洞穴。
洞内初时狭仄,匍匐三百余步,豁然开朗!眼前竟是一派桃源景象:阡陌纵横,屋舍俨然,数百人家安居于此,鸡犬相闻。
他惊愕四顾,忽见自家射伤的那头野猪,正安然卧在不远处一栋茅舍的圈栏里,伤口竟已结了一层淡金色的痂!
一布衣老者自茅舍踱出,银须飘洒,目光如古井深潭:“射猪者,可是足下?”
文广通心头一凛,硬声道:“是它先毁我稼穑!”
老者抚须,话语不急不缓:“牵牛踩踏邻家田垄,牛固有错。
然夺其牛者,岂非罪上加罪?”这话似带禅机,文广通一愣,想起村中旧日纷争,不觉额角见汗,忙躬身作揖:“小子鲁莽,望老丈恕罪。
”
老者展颜:“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此猪与足下原有旧债,今日一箭,因果已了,何须致歉?”言罢引他入屋。
厅堂轩敞,十数书生宽袍大袖,或坐或立。
一位博士独坐面南矮榻,正朗声解析《老子》玄妙:“……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西斋内,另十人围坐对弈,黑白玉子落于云石棋盘,寂然无声。
满室只闻清谈雅韵,一派高古气象。
老者取出一只粗陶小坛,拍开泥封,酒香霎时盈室,清冽如深谷幽兰。
他倾一盏递与文广通:“此乃山泉所酿,村中薄醴,聊以解渴。
”文广通一饮而尽,只觉一股清凉直透四肢百骸,浑身疲惫烟消云散,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
低头细看手中陶盏,内壁竟沉淀着七彩流转的细碎光点。
正恍惚间,老者忽道:“足下家中尚有俗务未了,不宜久留。
”文广通只觉眼前微花,再定睛,已立在自己狼藉的田埂上。
夕阳熔金,晚风送来泥土与稻茬的气息,真实得有些刺目。
方才洞中奇遇,清晰如昨,怀中却空空如也,唯舌尖残留着那奇异酒浆的清甜冷香。
他踉跄奔回村中,骇然发觉村人皆已不识自己!一番慌乱追问,才知洞中方半日,世间已十年。
村口老槐树添了数圈年轮,当年垂髫小儿已长成精壮后生。
更如冰水浇头的是,村人告诉他,十年前他追猪入山失踪后不久,一队乱兵过境,村中丁壮多被强掳从军,十不存一,田地大半荒芜。
文广通呆立村口,晚风吹透单衣,彻骨生寒。
他猛地想起洞中老者那句“俗务未了”,又忆起饮下仙醴时那洞彻肺腑的清凉。
原来那杯酒,非为解渴,乃是点醒——点醒他纠缠于一猪一粟的偏狭,却错失了守护家园亲邻的因缘。
他颤抖着摸向腰后箭袋。
那支射伤仙猪的竹箭,不知何时已化作一段枯藤,轻轻一捻,散作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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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滕村后山多了一位沉默的守山人。
他依旧种谷,只是田垄边常置清水粗饼,若有野物来食,只含笑远观。
村人笑他痴傻,他却记得洞中老者所言:万物有债,强取便是新孽。
那杯照见十年离乱的仙醴终于让他彻悟:世人常困于眼前毁伤,急急射出怨愤之箭,却不知真正的劫数,往往始于那颗不容“野猪”踏过心田的顽石。
4、买鱼擒马记
隋朝开皇年间,华山谷底常晃荡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影子。
杨伯丑,冯翊人,嗜《易》如命,隐居山中,草根为席,流云作帐。
世人说他疯癫,他却笑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