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神仙二十一(2/3)
他的传说并未因肉身的消逝而终结。
开元年间,长安大旱,赤地千里。
朝廷请来西域高僧于昆明池筑坛祈雨,皇帝也虔诚斋戒。
可七日过去,骄阳依旧炙烤着大地,池水眼见枯竭。
正当焦灼之际,一位侍御使匆匆上奏,言昨夜得一奇梦:有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自称“处士孙思邈”,言昆明池龙宫有旱魃作祟,故祈雨无应,须速请玄宗降旨,遣忠信之臣持皇家符节与雄黄入峨眉山屏风岭,他自有解法。
玄宗虽觉离奇,但救民心切,立即命太监张忠盛奉旨携雄黄星夜赶往峨眉。
张忠盛跋山涉水,终于抵达幽深的屏风岭下。
正四顾茫然,忽见一位身着简朴黄布短衣的老叟立于道旁,形貌清奇,目光深邃如古井。
老叟未等张忠盛开口,便微笑道:“天子使者,可是为送雄黄而来?老朽便是孙思邈。
”张忠盛连忙奉上御赐雄黄。
老叟躬身接过,又道:“蒙天子厚赐,老朽当上表谢恩。
奈何山居简陋,无纸笔可用,烦请使者代录表文。
”张忠盛立刻召随行吏员备好笔墨纸砚。
老叟抬手一指旁边一块光滑青石:“表文在此,请誊录即可。
”张忠盛定睛看去,石面上竟浮现出百余个清晰的朱砂红字,正是一篇格式工整的谢表!吏员不敢怠慢,依样誊写。
写毕抬头,老叟与那字迹鲜红的青石,竟已杳无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张忠盛捧着那卷誊录的表文回京复命,详细禀报所见奇事。
玄宗对照张忠盛描述的老叟形貌,竟与自己梦中老者一般无二,更是惊叹不已。
孙思邈虽逝,其神异踪迹却如云中龙影,时隐时现,流传于江湖之远。
时光流转至唐懿宗咸通末年。
太白山下有户寻常人家,家中十几岁的小儿子天性纯良,自幼不沾荤腥。
父母见他心善,便送他到山中的白水僧院做了一名洒扫童子。
一日,院中来了位游方处士,自称姓孙。
这位孙处士气度从容,在僧院各处悠然踱步。
当他经过伙房时,忽然驻足,指着灶台上堆积的柴灰,对院中僧人朗声道:“此灰下埋有异宝,何不掘出?”僧人们将信将疑,拨开厚厚的陈年灰烬向下挖去。
只挖了数尺,铁锹便碰到硬物——竟是一支古旧的大斗笔!笔身已呈暗金色泽,笔毫却依旧柔韧,隐隐透出光华,绝非俗物。
众僧啧啧称奇,再寻孙处士,却不见踪影。
唯有那个不食荤腥的童子,正站在院中那棵古松下出神。
他悄悄告诉同伴,方才那位孙处士临走时,曾含笑轻拍他的肩膀,那手掌传来的暖意,竟驱散了山中的清寒。
话音未落,童子忽觉肩头被拍处微微一热,仿佛一道无形的印记烙入心田。
原来真正的永生,并非形骸不灭,而在于将灵魂化作一粒不熄的火种。
它落入《千金方》的字里行间,照亮后世医者仁心;它融入“胆大心小、智圆行方”的箴言,砥砺代代士人风骨;它更在每一次悬壶济世、每一回洞彻天机的传说里,于人们心头悄然复燃。
百岁之龄,不过是他留在这世间的刻度;而那份泽被苍生、穿越时空的温热,才是药王孙思邈——这位永恒“青年”不朽的魂灵。
2、白云深处的琴声
天台山玉霄峰,终年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峰顶结着几间简陋茅屋,主人司马承祯,字子微。
此人学问深似海,文章锦绣,更有一手绝活,自创“金剪刀书”,篆字如金剪裁玉,锋锐又圆融。
他自号“白云子”,一身布衣,常年在山间采药炼丹,清瘦的身影仿佛已与这飘渺云海融为一体。
女皇武则天的威名震动天下,求贤若渴的诏书一道接一道飞向天台山,言辞恳切,许以高官厚禄。
使者换了一拨又一拨,山路踏出了新痕,司马承祯只是淡然一笑,托人带回一封封言辞恭敬却态度坚决的谢绝信。
荣华富贵?于他不过是山涧升腾的薄雾,转瞬即逝,怎及得上这峰顶一缕无拘无束的白云自在?女皇最终也只能对着云雾缭绕的天台山方向,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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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转,龙椅上换了睿宗李旦。
这位皇帝素来倾慕道家清净无为的境界,对司马承祯这位“白云子”更是心向往之。
他放下帝王威仪,言辞恳切地发去征召。
这一次,司马承祯没有拒绝。
或许,他看到了睿宗眼中那份对“道”的真切探寻。
金殿之上,睿宗望着这位从云雾深处走来的清癯隐士,眼中满是敬重与好奇:“先生精研阴阳术数,玄妙莫测,可否为朕解惑一二?”
司马承祯闻言,神色平静如水,只微微躬身:“陛下,老子有言:‘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他的声音清朗,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人心目所及,所知所感,已是纷扰无尽。
如能日日减损这些执着妄念,尚且难以臻于清净,又何必再去钻研那些玄虚的术数,徒然增添心智的负累呢?”
睿宗若有所思,继而追问:“先生所言,修身养性,以无为求清高,朕深以为然。
然则治理这泱泱大国,若也以‘无为’处之,又当如何?”
司马承祯目光澄澈,仿佛穿透了宫墙,望向浩瀚天地:“治国之道,与修身之理,本为一体。
陛下请看老子所言:‘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私焉,则天下治矣。
’”他稍顿,引经据典,“《易经》亦云:‘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
’苍天何曾言语?四时更替,万物生长,无不信然有序;天地无所强为,却成就了亘古长存的造化。
这‘无为’二字,看似虚静,实则是顺应万物本性、摒弃私欲妄为的治国枢要。
”
一席话,如清泉流入心田。
睿宗豁然开朗,击节赞叹:“先生真乃得道高士!此论精辟,令朕茅塞顿开!”他龙心大悦,执意要留司马承祯在朝中委以重任,加以显赫尊位。
司马承祯依旧平静地摇头,如拂去衣上尘埃:“山野之人,粗服粝食足矣。
陛下若真念山野微劳,容贫道归返白云深处,便是莫大恩典。
”
睿宗见他去意已决,知不可强留,心中虽有不舍,更多是敬重。
临别之际,他命内侍捧出两样御赐珍品:一架古雅宝琴,一袭霞光流转的华美花帔。
“此琴,愿先生山居清寂时,有松风为伴;此帔,愿先生身披云霞,常葆高洁。
”皇帝的话语间,带着真诚的祝福。
消息传出,长安城里的公卿显贵纷纷前来相送。
长亭外,车马盈路。
众人感佩其高风亮节,纷纷赋诗相赠。
其中常侍徐彦伯所作最为动人,他将司马承祯与当时另外九位超然物外的名士并列,誉之为“仙宗十友”,司马承祯高居其首。
司马承祯怀抱御赐的宝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