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西市惊马:丁奴纵蹄践民怨(3/3)
看,像丢垃圾一样甩在沾满泥泞和碎菜叶的地上,那玉佩在污秽中滚了几滚,沾满泥浆。
“喏,赏你们的!够买几口薄皮棺材了!”丁外人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仿佛施舍了天大的恩惠。
他猛地一抖缰绳,“驾!”枣骝马再次人立而起,在豪奴的簇拥下,蛮横地撞开挡路的人群和期门军士,扬长而去,只留下漫天飞扬的尘土和刺耳的狂笑声。
市啬夫如蒙大赦,对着丁外人远去的背影连连躬身,口中不住念叨:“丁侯慢走!丁侯慢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期门军小校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渗出血来。
他看着丁外人嚣张远去的背影,又看着地上那枚躺在污秽中、刺眼无比的玉佩,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屈辱的怒火,最终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收队!”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一片狼藉的惨状和周围百姓死寂而绝望的眼神,带着满腔的愤懑和不甘,大步离去。
围观的人群沉默着,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伤者的呻吟和孩童压抑的啜泣声在空气中飘荡。
有人默默上前扶起受伤的老农和摊主。
那个吐血的老人,在好心人的搀扶下,艰难地抱着惊魂未定的小孙女站了起来。
他看也没看地上那枚沾满泥浆的玉佩,只是用那只完好的手,颤抖着,异常缓慢而坚定地,从泥泞中拾起几颗尚未被完全踩碎的、沾着血污的粟粒,小心翼翼地拢在手心,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金子。
他那浑浊的、刻满风霜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灰烬。
他死死盯着丁外人消失的方向,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呸!”不知是谁,对着丁外人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浓痰。
这声音如同投入死水的一块石头,激起了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长公主府的狗!”
“畜生!”
“老天爷怎么不开眼,收了这些祸害!”
“报应!迟早有报应!”
压抑的、充满切齿恨意的低语,如同地底涌动的暗流,在死寂的人群中迅速蔓延开来。
那声音低沉而危险,汇聚成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怨毒风暴,盘旋在西市污浊的空气里,久久不散。
人们交换着眼神,那眼神里有恐惧,有愤怒,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冰冷寒光。
---
未央宫,高台之上。
霍光负手立于廊下,玄色的深衣袍袖在深秋的寒风中纹丝不动,如同他凝固的身影。
他深邃的目光越过重重宫阙的飞檐斗拱,投向宫墙之外,西市所在的方向。
距离遥远,市集的喧嚣传不到这深宫禁苑,但他仿佛能穿透这空间的阻隔,感受到那股刚刚在西市升腾而起、充满怨毒与血腥的戾气。
长史杜延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半步之处,躬身低语,声音又快又清晰,如同最精密的机括在运转,将西市刚刚发生的一切——丁外人如何纵马伤人、如何嚣张跋扈、期门军如何受辱、市啬夫如何谄媚、百姓如何怨声载道——条分缕析,毫无遗漏地禀报完毕。
每一个细节,都像冰冷的钢针,刺入这肃杀的氛围。
霍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角的纹路都未曾牵动分毫。
他像一尊深潭玄铁铸就的雕像,只有那投向远方的目光,在杜延年提到“左将军治下,亦有法度”以及“百姓怨声如沸”时,骤然变得无比幽深,仿佛吸纳了天地间所有的寒意。
杜延年禀报完毕,垂手侍立,屏息等待。
良久,死寂的沉默几乎要凝固成冰。
霍光缓缓抬起右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冰冷的雕花石栏上,极其轻微地叩击了一下。
指节与坚硬石面碰撞,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高台上,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杜延年心头。
“知道了。
”霍光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然而,就在这简短的三个字出口的瞬间,杜延年却敏锐地捕捉到,霍光负在身后的那只左手,五指正极其缓慢而用力地收拢,紧握成拳!那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隐隐贲张,如同盘踞的虬龙,透着一股即将择人而噬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这无声的握拳,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令人心悸。
杜延年心头一凛,头垂得更低。
霍光不再言语,目光重新投向远方。
宫阙的阴影在他脚下延伸,将他半边身子都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之中。
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身影如同未央宫屋脊上那些沉默的、伸展着冰冷翅爪的铜铸鸱吻,静静地俯瞰着这座即将被风暴撕裂的城池。
喜欢汉阙惊澜请大家收藏:()汉阙惊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