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流(1/3)
-3层到-1层的梯井像一根竖直的脉管,风从上端灌下,夹着干冷的金属味。
服务灯在扶梯边缘排成细小的白点,亮到尽头又忽然断掉,像在提醒:前方没有标准答案。
三人没有说话。
清醒环贴紧皮肤,随步伐轻微震动。
越往上,越能听见楼体内部的声音——钢骨热胀冷缩的咔嗒、空气在空洞里转身的哗鸣。
那些声音混在一起,像海潮在地下缓慢翻卷。
抵达-1层平台时,走廊并不空。
两扇对开的消防门之间,停着一辆瘦长的推车。
车上扣着半透明罩布,罩布边缘被手指反复捻皱,留下油亮的痕。
有人常来。
阮初掀开角落,露出一排黑色金属盒——不是规制卡,是注入匣。
每一匣上都凹着一个编号:O-17、O-18、O-19。
匣侧的红灯常亮不灭。
“它们是‘梦段’。
”阮初嗓音发紧,“可以往系统里插入一段场景,像换胶片。
”
她把一个匣轻敲两下,里头发出瓷器碰撞般的脆响。
不是空的。
“拿两只。
”夏堇说。
她没问能不能用,而是默认会用,“多了暴露。
”
陆惟把匣塞进背包,背包因此低低沉了一点。
他抬头扫视天花板边角,捕捉到一枚半坏的穹顶摄像头。
黑色镜面里有微弱红点闪烁。
“有眼睛。
”他说,“不是监控我们——是看自己。
它在检视梦是否完美。
”
他们穿过门,走进通往地表的斜坡。
斜坡尽头被一面透明墙拦住,墙外是地面主廊。
主廊在高空灯的照射下呈现一种冷得不合理的蓝白,几乎让人以为自己走进了手术室。
透明墙内侧贴着一张旧纸:色彩早褪,但边缘用透明胶反复加固,像某种执念。
纸上是一张地图——不是G-07的,是整座城。
红色标记在地图上密密麻麻,构成一圈圈、一道道同心环。
“像潮汐线。
”陆惟低道,“梦涨到哪里,清醒退到哪里。
”
纸张最外圈有三处小小的钩子,像是有人用钉子把它固定过,又拔掉了。
钩痕旁印着手指按压过的凹,指腹纹路清晰。
“谁把它从墙上取下,又贴回?”阮初问。
“我们其中一个。
”陆惟说,“或者——后来者。
”
透明墙边缘嵌着一枚手动开关。
阮初拆下一枚注入匣,把匣的插齿倒插进开关接口。
开关卡住,透明墙一点点退入墙体。
主廊的冷气扑面而来,伴着一种隔音玻璃刚被拉开的失真。
清醒环轻震——滞后0.06秒。
弱错位。
他们并未立刻踏出。
夏堇抬手,食指在半空比了个“看尘”。
光束切过去,尘埃如常漂移。
“一级现实。
”她说,“可被覆盖,但底层仍在。
”
主廊的尽头有一道横跨空间的巨大光屏。
屏上滚动着所谓**“城市安眠计划”**的公告:
「夜间灯光补贴将继续发放」
「所有居民请维持睡眠结构」
「服用镇静剂前请扫描瞳孔」
那些字像被冷水泡过,毫无血色。
夏堇停了一瞬,像是在脑内把某些点连起来。
她没有停留,继续向上。
离开G-07时,城市正处在一段短暂的“白昼”。
灯还亮着,天却像傍晚。
远处焚化炉的烟柱细而直,说明风向稳定。
街面空旷,偶尔有几辆封闭式货车驰过,车体喷涂着“清理队”的标志,轮胎在地上压出黏亮的痕。
他们穿巷子,绕过监控死角,回到临时据点。
那盏留着的灯还亮着,窗上的灰又厚了一层。
阮初把门顶上,利落地把工具铺开。
“十五分钟,”她说,“我把清醒环的‘同调监听’从被动提醒改成主动干扰脉冲。
遇到镜像跟手,就给它一记错拍,让它掉拍。
”
陆惟坐在窗台,手里抛着硬币。
硬币每一次落掌,发出的声音都一模一样,像在把“规律”往空气里敲。
“我们得有‘外部耳朵’。
”他说,“单靠环的提示不够。
我去黑市换一台旧式声学阵列,能在巷子里画出脚步图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