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3)
霜寒初融
寒气沁骨,如同无数根冰针持续扎着经脉深处。
沈沧澜陷在一种奇特的昏沉里,身体像是沉在万丈冰渊底部,四周是粘稠沉重的冰蓝液体,冰冷到麻木,连骨头缝里都结着一层霜渣子。
但那又不太像是北境那种死透了的冷,这里面的寒意带着一股奇特的韧劲儿,压着他,磨着他,好像要把什么东西从骨头里剔出来。
他模糊地记着些碎片。
冰冷巨大的石头宫殿,那些穿得像冰雪堆出来的人,还有那只差点把他压成肉泥、悬着霜白“诛”字的手……然后就是洗尘池……那冰蓝色的水……像一万根烧红的针扎透骨头,搅碎五脏六腑!还有眉心炸开的、带着灭绝意志的冰寒……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残存的惊悸。
眼皮沉得像挂了铅块,沈沧澜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一丝缝隙。
光线不刺眼。
不再是洗尘台上那能冻碎魂魄的冰蓝辉光,也不是万戮殿穹顶流转的冰冷符文。
头顶是……一片雾蒙蒙的、带着均匀灰白石纹的穹顶。
没有符文,只有一种凝固了万年时光的厚重感。
空气依旧冷得要命。
但不一样了。
那种无处不在、带着无形锋锐、仿佛随时能把他切成碎片的压迫感没有了。
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能将骨髓都冻结的空洞寒冷。
空气里飘着一种非常细微的气味,像是……刚被打碎的、最干净的那种冰屑?带着点微不可查的清冽寒意。
他躺的地方倒是软的。
身下是某种光滑细腻、触感冰凉的石板,可上面好像铺了很厚一层同样冰凉、却异常柔软干燥的……东西?像是某种巨大鸟兽最底层的细绒毛,蓬松冰冷。
他试着稍微动了动脖子。
僵硬得像是冻住了的锈铁轴。
视野随着他侧头的动作缓缓挪动。
房间不大,极为简陋。
除了他身下这块被厚厚冰冷绒毛垫着的巨大石榻,就只有斜对面靠墙放着一张同样由灰白石料雕刻而成的矮小石案。
案上空空如也,打磨得异常光滑的石面上倒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微光。
一面墙壁被挖空,形成一扇宽大的……窗?没有窗棂,没有窗纸,就这么直接敞开着,像一个巨大的口子,对着外面。
沈沧澜浑浊的视线透过那敞开的窗洞望出去——
冷。
铺天盖地的白。
一座孤峰。
如同沉睡巨兽遗落在这冰天雪地中的一根脊刺,孤峭地刺向铅灰色的低垂天幕。
峰体几乎垂直,呈现出一种死寂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灰白。
几乎没有植被。
只有一些近乎漆黑、虬结如鬼爪的枯瘦枝干,如同镶嵌在冰壁上的墨色裂纹,零星地点缀在陡峭的崖壁之间,艰难地从厚厚的雪层下探出头来。
风很大。
卷着鹅毛大的雪片,呼啸着穿过那些枯树鬼爪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尖啸。
雪沫子被狂风裹挟着,砸在光秃秃的岩石上,又四散飞溅开来。
整个孤峰上下,一片白莽,只有那些嶙峋的黑色岩石如同巨大伤疤般顽强地显露着。
视野所及,除了灰白的雪峰、墨色的枯枝、嘶吼的风雪……再无他物。
死寂。
“孤霜峰。
”
一个冰冷的名字突兀地出现在沈沧澜混沌的脑海里,像冰锥凿进去一样生硬。
窗洞下方,靠近石榻边缘的一小片空地上。
洛云归盘膝坐在那里。
没有蒲团。
她身下就是打磨得极其光洁、冰冷刺骨的灰白石地。
墨色的衣袍垂落,袍角上那些繁复的霜纹在昏暗中敛去了光华。
她侧对着沈沧澜,坐姿笔直得如同一杆插进冰面的寒铁标枪。
兜帽依旧低垂着,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的膝盖上,平放着她那柄霜溟长剑。
剑未出鞘。
通体冰蓝的剑鞘像是刚从万载玄冰核心挖出来,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那串凝霜般的素色剑穗安静地垂在腿侧,一动不动。
洛云归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剑柄上,拇指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摩挲着剑柄末端那冰凉的云纹,动作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
另一只手垂放在身侧的石地上,五指微曲,指关节同样如冰雪雕琢,泛着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