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残兵与枪魂(3/3)
举、抖动。
要求枪头要抖出圆润的枪花,且不能散乱。
这是最耗力气的练习,常常练得我眼前发黑,几乎虚脱。
赵老蔫偶尔会偷偷来看,给我留点吃的,看着我的惨状,只是咂咂嘴,对老杨头说:“老家伙,别把这苗子练废了。
”
老杨头只是哼一声:“玉不琢,不成器。
枪是杀人的技,舒服是练不出来的。
”
日子一天天过去。
萨尔浒的惨败带来的惊悸和麻木,似乎在日复一日近乎自虐的苦练中,一点点被磨去。
疼痛和疲惫占据了身体,反而让脑子从那无休止的恐惧回忆中暂时解脱出来。
我开始逐渐理解老杨头所说的“直”。
不仅仅是枪要直,心也要专一,不能有杂念。
出枪的那一刻,眼中只有目标,心中只有刺穿它的意念。
所有的力量,从脚跟而起,经腰胯,过肩臂,最终凝聚于枪尖一点!
我渐渐能感觉到枪的“活”。
它不再是一根死寂的木杆铁头,而是我手臂的延伸。
抖动的枪杆蕴含着韧性,刺出的枪尖带着决绝的锐利。
老杨头的话依旧很少,但偶尔会点拨几句。
“枪是百兵之王,长一寸,强一寸。
但要记住,你的长,也是你的短。
被人近身,长枪便是累赘。
所以步法要活,回枪要快。
”
“沙场混战,没那么多单打独斗。
你的枪,要顾前,也要顾左右,更要听着身后的动静。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不是虚话。
”
他甚至会教我一些应对不同兵器的小窍门,比如如何用枪格挡刀劈,如何化解锤棍的砸击,如何利用长度优势克制短兵器。
有时练到深夜,星空之下,只有我和他,以及那杆嗡鸣作响的大枪。
他会难得地沉默一会儿,望着北方,然后喃喃低语,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枪啊……是守土的魂。
杨家将……嘿,哪有什么不败的枪法,只有不退的人心。
”
“萨尔浒……败得不冤。
心散了,枪就软了。
”
这些碎片般的话语,连同那凌厉的枪法,一点点渗入我的骨血里。
几个月后,我的手上布满了新茧,臂膀腰腿结实了许多,眼神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总是游离着恐惧。
虽然离老杨头那神出鬼没、一击毙命的境界还差得极远,但我持枪站立时,已然有了一丝沉稳的气度。
一次营中演练,我与另一名同样使枪的军士对战。
以往我多半会输。
那次,我下意识地用出了苦练的拦拿扎,格开他刺来的枪尖,顺势一递,枪头精准地停在了他的喉前。
全场安静了一下。
那军士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快。
我收枪回礼,心中并无喜悦,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终于明白,老杨头教我的,不只是一门技艺,更是在这尸山血海的战场上,能让自己心定下来的那么一点“凭依”。
活下去的凭依。
我看向西头那破棚子,老杨头不知何时站在棚外,远远地看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似乎微微点了点头。
寒风吹过辽阳城头,卷起积雪。
我知道,未来的恶战不会少。
但至少此刻,我手中紧握的,不再仅仅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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