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数据洪流中的历史幽灵(3/3)
深宫道的拐角。
身上是粗糙、带着汗酸味的麻布短褐,手里紧紧攥着一卷用皮绳捆扎的、沉甸甸的竹简札子。
眼前,是一个面白无须、穿着内侍服饰、正用惊恐又急切眼神看着自己的年轻宦官。
宫道两侧是高耸的、在昏暗天光下显得格外压抑的朱红宫墙。
墙皮斑驳,一些地方露出里面深色的夯土。
远处,隐约传来兵甲碰撞的铿锵声,还有几声被压抑的、短促的惨叫,很快又归于沉寂,只剩下风声在宫阙间呜咽,如同鬼哭。
天空是铅灰色的,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仿佛随时会塌下来。
空气粘稠而冰冷,吸进肺里带着铁锈的腥甜。
这里没有“盖亚”,没有营养液,没有恒温系统,更没有虚拟的《盛唐夜宴》。
只有公元291年,西晋洛阳皇城。
只有无处不在的、尚未显形却已如实质般扼住咽喉的——规则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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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手腕上,那枚已恢复普通铜环模样、却依旧残留一丝冰冷触感的手环,以及视网膜深处,那幽暗漩涡留下的、如同鬼魅烙印般的微微灼痛。
谢昭低头,看着自己粗糙、沾着泥污的手——那是属于寒门小吏张泓的手。
他抬起头,望向宫道尽头那片被高墙分割、显得格外狭窄的灰暗天空。
华夏的国运,他仅有的三次生命,以及那个被二十五世纪判定为“文明之癌”的黑暗时代,此刻,都沉甸甸地压在了他这双刚刚从数据洪流中挣脱出来的、属于“张泓”的肩膀上。
传送的晕眩和剧痛尚未完全消退,张泓记忆带来的惶恐与卑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击着意志。
但属于谢昭的、属于二十五世纪那个异类社会学研究者的核心意识,在剧痛与混乱的废墟中,顽强地凝聚起第一缕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清醒。
“带路。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强行压下的颤抖。
是对那个宦官说的。
宦官如蒙大赦,缩着脖子,像只受惊的老鼠,转身就沿着宫墙的阴影小跑起来。
谢昭迈步跟上,脚下湿滑的宫砖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死死攥住那卷代表着未知任务的竹简札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他脚步落定的瞬间——
滋…滋啦…
一阵微弱的、仿佛信号不良的电流杂音,极其诡异地直接在他左耳的听觉神经深处响起!
紧接着,一个模糊、扭曲、带着强烈干扰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强行切入了他左眼的视觉神经!与右眼看到的阴森宫道景象,形成了令人头晕目眩的重叠!
画面中:
那是一个无比恢弘、如同古罗马斗兽场放大了百倍的环形石质建筑!场地中央,矗立着一尊高达数十米、身披华丽狮鬃盔甲、肌肉虬结如岩石的**罗马百夫长**雕像!它并非死物,冰冷的石瞳正燃烧着金色的火焰,手中巨大的石剑指向苍穹,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显然是北美联邦绑定的“鼎盛罗马”力量象征!
一个穿着银白色高科技紧身作战服、身材高大魁梧如熊的金发男子(杰克逊!),正站在雕像脚下。
他脸上带着一丝属于二十五世纪精英的、混合着紧张与亢奋的潮红,对着环绕场地的无数虚拟屏幕(此刻正同步投射着全球景象)举起拳头,用英语咆哮着:“为了北美!罗马的荣耀永不……”
他的宣言戛然而止!
只见那百夫长雕像燃烧的金色瞳孔,光芒骤然变得无比炽烈,如同两颗微型太阳!两道纯粹由光芒构成的、扭曲的视线,猛地聚焦在杰克逊身上!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杰克逊喉咙里爆发!他引以为傲的、经过基因优化的强壮身躯,在那两道金色视线的聚焦下,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万吨液压机!
噗嗤!咔嚓!咯嘣!
令人牙酸的骨骼爆裂声、肌肉纤维撕裂声、内脏挤压声……通过那诡异的信号,清晰地传入谢昭的耳中!
杰克逊的身体像一个被顽童恶意捏扁的易拉罐,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被恐怖的力量从三维立体强行压缩、扭曲、折叠成了一个血肉模糊、还在微微抽搐的二维平面!猩红的血液和惨白的骨渣呈放射状喷溅在冰冷古老的石地上,构成一幅抽象而恐怖的死亡图腾。
他甚至连触发自己高科技装备的机会都没有!
那尊百夫长雕像眼中的金光缓缓熄灭,恢复成冰冷的石质。
恢弘的斗兽场死寂一片。
虚拟屏幕上,北美联邦的区域,亿万张面孔瞬间凝固,巨大的、无声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寒冰,冻结了所有频道。
紧接着——
【北美联邦天选者·杰克逊·初回死亡确认】
【违反规则:‘不可直视军团统帅(Lv.5)超过三息’】
【惩罚:区域性天灾——地动】
【执行倒计时:3…2…1…】
谢昭左眼视网膜上破碎的画面猛地切换!
不再是斗兽场,而是熟悉的、属于北美联邦核心区域的“黄金静默”都市——芝加哥!画面来自高空卫星视角。
轰隆隆——!!!
大地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在卫星画面中猛地拱起、撕裂!无数悬浮的生态舱像被巨浪抛起的玩具,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相互撞击、粉碎!坚固无比的纳米合金城市框架,如同脆弱的饼干般扭曲、断裂!曾经象征着人类科技巅峰的摩天大楼群,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在翻滚的烟尘中层层叠叠地崩塌!火焰、浓烟、遮天蔽日的尘土……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
地动山摇!屋舍倾颓!
天启冰冷的宣告,如同丧钟,在谢昭的意识深处回荡,也在全球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中炸响:
【规则抹杀,真实不虚。
国运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华夏区天选者,你的倒计时,正式开始。
】
破碎的画面消失。
电流杂音褪去。
左眼的视觉恢复正常,重新与右眼同步,看到的依旧是西晋洛阳皇城那幽深、压抑、布满死亡陷阱的宫道。
寒风卷过宫墙,带来远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带路的小宦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新任的“张书佐”脸色在铅灰色的天光下,惨白得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
那双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二十五世纪青年的茫然和侥幸,被彻底碾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一种在亲眼目睹了“规则”的恐怖和“国运”崩塌的惨烈后,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的——**极致清醒的绝望**。
谢昭(张泓)死死攥着那卷可能决定生死的竹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冰冷的汗水浸透了粗糙的麻布短褐,紧贴在脊背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不再看那宦官,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更加冰冷、更加沙哑的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快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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