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借风使船(1/3)
更阑月隐天欲明,博山一丝坐正稳。
张昊睡眼惺忪爬起来,趿拉上布鞋,他这些年作息极有规律,二更天休息,寅末卯初准时起床练拳,转过渔樵耕读槅扇探头,里间的弟弟尚在梦乡,伸个懒腰出屋,小跑去花园。
“大兄——,大兄——!”
朝阳初升,花木葱茏,胖妞披头散发,举着一个彩绘泥偶跑来花园,大眼睛喜悦满满,跟过来的丫环小莺很是无奈。
“大兄快看,你好厉害,还有好多呢!”
“看来我的仙法已大成,足以下山救济苍生,你不是想要小狗吗,回江阴我让人送一只来。
”
张昊两手捧天,降气归元,一派大师风范。
胖妞抱住他胳膊,幸福无比。
“大兄,你太好了,比他们都要好,你不要走,咱们天天一块玩多好。
”
张昊拉着妹妹回后院梳洗。
“好是好,不过我要是住下来,也会和文远一样天天念书,还不如有空时候来找你玩。
”
张老爷在庭院专注舞剑,大明南倭北虏,内地时不时还有刁民起义,上至官宦,下至百姓,习武之风盛行,既是时代趋势,也是生活文化。
张昊把胖妞交给丫环,回东跨院洗漱。
弟弟之乎者也的念经声在院中回荡,朗朗悦耳,当然是让父亲听的。
文远见他光脊梁,穿着大裤衩子进屋,羡慕不已,他就不敢这样随便,嘴里的圣人之言从半路直接跳到章尾,搞定收工。
“大哥,四书五经你真格倒背如流?”
张昊套上家里带来的两截短衣,两衽交合,拿布带往腰里缠,说道:
“倒背不是目的,大学首句有言,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於善,此乃儒学三纲。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齐、治、平,是为八目,记住,四书五经即三纲八目。
”
少年文远不明觉厉,瞪大了双目。
张昊挥手让他起开,去笔架上取了一管狼毫,膏墨挥笔写下三纲八目四字,秀了一手书法,纤巧秀丽,姿媚匀整,端的是鸾飘凤泊。
文远两眼放光,拿起来吹吹墨迹,细看端详,嘴上不说,心里好生羡慕佩服。
弟弟的小样落在张昊眼里,禁不住暗自得意。
书法是读书人排面,字如其人的鬼话被人信奉,他当然要下苦功。
手感很好找,又有后世见识,闲暇空余,功夫都用在了这上面。
他记得春晓的好,跟奶奶来江阴,这个大丫环为了他的学业,废寝忘食,他学会繁体字,过河拆桥,把这个连坐姿都要管的丫头一脚蹬了。
大明士大夫好帖学,早年方正严谨,时下追求个性放解,比如唐寅的书法,很受人追捧。
他不许风流唐才子专美于前,更要让人面兽心董其昌瞠乎其后,特意练香光居士体。
案首科卷流传开,江南才子张昊名闻遐迩,这手俊逸古朴、风华自足的书法居功甚伟!
“四书五经不过是教人如何做人处事,蹈循圣人路子,记住,三纲八目就是儒学钥匙。
先把书中意思弄明白,然后定下目标,一天背一点,苟日新,日日新,登堂入室不难。
”
张昊敲书案划重点。
“哥,这是父亲教你的?”
文远皱眉斜眼,这孩子在吃味泛酸,张昊大言不惭说:
“这是我自己摸索得来,你以为小三元是白给?学习方法也是一门学问。
每日定下计划,完成后痛快的玩,用不着整日抱着书本装样子,活受罪!”
照顾文远的丫环进屋,唤二人去吃饭。
一家五口围坐,小月月挨着大兄,她已经能自个儿用勺子,怀里兀自抱着彩偶不放,谁说也不听。
张老爷吃过饭要去前衙理事,换上官袍,让丫环把张昊叫来书斋。
“明日大考,我要去学宫检视,中午回不来,你不要出去。
”
张昊唯唯诺诺,他的身份太敏感,傻了才到处招摇,即便在江阴,也从不参与士子聚会。
任秀才给他说过,同窗的风言风语很多,什么从不去县学、月考不参加、籍贯奇怪等等。
大明官员异地为官,官户子弟须在原籍科考,防范营私舞弊。
张家原籍北直隶,不过他跟奶奶回江阴落户,钻的就是空子。
朝廷开科,官户子弟最爱冒籍南北直隶,图个录取率高,而且方便施展人际关系。
手头没关系,腹中缺墨水的士子,会冒籍文教落后的偏远之地,求个试题简单。
更有在本地作恶犯法的士子,那就更要冒籍了,改个名字,去其它地方考试。
冒籍就是高考移民,防不住,张昊身斜不怕影子歪,外界谣言只当东风射马耳。
丫环进屋说马奎在外候着,估计前衙官吏都到了,张老爷起身,张昊给父亲递上乌纱,抢在丫环动手之前抱起官印匣子,一路送到花园。
马奎接过印匣,朝张昊挤挤眼,跟着老爷往前面去。
亲随一路往前衙通传,云板随之敲响,这是告诉衙署众官吏,知府老爷登堂理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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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督促完儿子读书,过来瞧女儿。
两个丫环坐在外间说悄悄话,见主母过来,起身行礼。
胖妞坐在地毯上,张昊陪她玩过家家消食,他本来有正事要办,却被妹妹缠住不放。
玩具摆了一圈儿,胖妞把它们当做手下,嘟嘟囔囔给众偶安排任务,分明在学父亲作派。
张昊听见动静依旧坐着不动,要让妇人认清现实,俺不是亲恶我,孝方贤,嚎泣随,挞无怨,唯唯诺诺滴书呆子,额不在乎你。
“哟,月儿,这是要学你父亲做官么?”妇人打趣女儿。
“是呀,我和父亲一样,他们都要听我的。
”
胖妞把一个骑在老虎背上的神仙推倒,训斥道:“叫你不听话!要打板子哦。
”
张昊问妇人:“父亲昨晚说有亲戚要做生意?”
王氏坐下说:“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你父亲对你说了?”
张昊摇头,父亲提一嘴就打住,估计是觉得此事不靠谱。
张家亲戚不多,他生母还有一位姐姐,嫁给江阴本地富商,日子过得如意。
父亲有四个异母弟妹,因为奶奶当年受了委屈,父亲记恨在心,早就不和那一枝来往。
王氏的老父做过户部员外郎,外郎嘛,懂的都懂,闲差而已,早就挂了。
王氏兄长以前是个小县丞,极力把妹妹塞给父亲做妾,现在顺天府衙门做六品推官。
王氏弟弟是浪荡子,与一群挂名锦衣卫的勋贵子弟胡作非为,犯事逃来常州姐夫家避祸。
这厮上次去江阴得了一批香胰子,大赚一笔,这会儿不知在哪家青楼里快活呢。
“他若是想经商,可以去北边开铺子,货不用他操心。
”
张昊不介意帮小舅一把,他在松江买地,推广油菜、大建皂坊,各环节都要招商,用谁都一样。
妇人不甘心道:“我听你父亲说北边还有几省没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