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孤城悬刃(1/3)
南城缺口的血腥气尚未被寒风彻底吹散,如同一种不祥的预兆,顽固地黏附在长安的每一寸砖石、每一个幸存者的鼻腔里。
胜利的虚妄泡沫早已被惨重的伤亡数字戳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压抑。
守军们倚着残破的垛口,眼神空洞地望着城外连绵的敌营,动作机械地擦拭着卷刃的刀剑,修补着破损的盾牌。
每一次敌营中响起的号角或异常的调动,都会引发一阵神经质的紧张。
苻坚几乎没有合眼。
军议堂的烛火彻夜未熄,冰冷的沙盘上,敌我态势的小旗被反复推演、调整,却又一次次无奈地回归原状——一座被重重围困的孤城。
慕容冲显然被昨日的顽强抵抗和意外惨重的损失激怒了,攻势虽暂缓,但斥候回报,西燕军正在更远处砍伐巨木,建造更多、更庞大的攻城器械,其规模远超昨日。
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陛下,各门伤亡统计已汇总…”一名书记官的声音干涩,捧着简牍的手微微颤抖。
苻坚挥了挥手,示意他放下。
不必看,那冰冷的数字早已刻在他脑子里。
每一个数字,都曾是一个能呼吸、能战斗的生命,现在却成了消耗品报表上的一笔。
人力资源接近枯竭红线。
士气值在危险区间徘徊。
敌军第二轮攻击的强度预计将提升百分之三十到五十…他强迫自己用这种近乎冷酷的数据化方式思考,以对抗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无力感。
毛当拖着疲惫的身躯来报,工造署已竭尽全力,但原材料,特别是铁料和优质木材,即将告罄。
“…拆完了所有能拆的废屋,甚至…甚至开始动一些无人认领的棺木了…”老将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羞愧。
苻坚沉默片刻,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告诉工匠们,朕…允了。
”他的声音没有波澜,但袖中的手却攥得死紧。
底线在不断后退。
太子苻宏负责的民情更是棘手。
粥棚的米缸眼见着就要见底,每日发放的粥越来越稀,几乎能照见人影。
恐慌和绝望如同瘟疫在闾巷间蔓延,偷盗、抢粮、甚至易子而食的恐怖传闻开始悄然流传。
维持秩序的兵士眼神也变得游移不定,他们也有家小在挨饿。
“父皇…再这样下去,恐怕…恐怕未等敌军破城,城内就要生乱了…”苻宏的声音带着哭腔,连日来的压力让这个年轻的太子几乎崩溃。
苻坚看着儿子,心中刺痛,却只能硬起心肠:“加大巡查力度。
散布恐慌、煽动抢粮者,无论何人,一经发现,就地正法,首级悬挂示众!非常时期,需用重典!告诉百姓,朕已得到密报,援军…不日即到!”他撒了一个自己都不信的谎,但此刻,哪怕是虚假的希望,也能暂时维系那根即将断裂的弦。
维稳成本激增,内部崩溃风险极高。
信息控制与心理疏导…不,是心理麻醉,必须持续。
他感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重压几乎要达到顶点时,影狼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堂下,他的脸色比平日更加冷硬,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
“陛下,”影狼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什么,“北地…来人了。
”
堂内瞬间死寂。
所有目光“唰”地一下集中过来。
北地?姚苌?他终于有回应了?是使者?还是…
“来了多少人?是何身份?”苻坚的心猛地提起,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帝王特有的、审慎的威严。
“仅一人一骑。
打着使者旗号。
自称是姚苌帐下参军,姓尹,名纬。
”影狼答道,“已被控制在玄武偏殿,搜身无误。
”
尹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