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淬锋营门(1/3)
光州城西军营,辕门内外,空气凝滞如铅。
秋阳高悬,投下短促而锋利的影子,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砖墙与皮甲缝隙间的、冰冷粘稠的杀意。
铁签营的士兵们按刀持矛,如同钉死在辕门两侧的石像,沉默地注视着门外那支人马。
他们的眼神深处,残留着盐仓血腥尚未散尽的余悸,又被眼前新的、更沉重的威胁压得密不透风。
门外,不足百步,另有一支队伍。
人数不多,仅三十余骑,却气象森严。
清一色的高头健马,配着汴梁禁军制式的精良皮鞍。
骑士身披玄黑色轻便札甲,甲叶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远非钱禄手下那些花架子可比。
每人腰悬制式横刀,鞍侧挂骑弓箭囊,马鼻喷着粗气,蹄铁不安地刨着干燥的尘土,卷起小小的烟柱。
队伍前方,一杆猩红牙边、墨黑为底的汴梁军旗猎猎作响,旗面上斗大的“梁”字,带着帝都特有的傲慢与威压,沉沉地压在每一个铁签营士卒的心头。
旗下一人,端坐马上,正是汴梁使团副使,陈襄。
他年约四旬,面皮白净无须,一双细长的眼睛半眯着,如同毒蛇在审视猎物。
他穿着深青色团花官袍,外罩一件玄色锦缎披风,与周围肃杀的军伍气息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官威。
他身后半步,一名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新鲜刀疤的披甲军官,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不断扫视着辕门内的铁签营士兵,右手始终不离刀柄。
那是陈襄的亲兵队正,胡彪。
他脸上的刀疤,据说是早年与河东沙陀人血战留下的印记。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点点爬行。
阳光移动,辕门内铁签营士兵的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握着矛杆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门外,汴梁骑士的坐骑偶尔打个响鼻,铁甲叶片碰撞,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微响。
终于,陈襄那细长的眼睛完全睁开,一丝不耐烦的冷光闪过。
他并未开口,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抬下巴。
胡彪会意,猛地一提缰绳,战马向前踏出两步,停在辕门外拒马尖刺一丈之地。
他声若洪钟,带着汴梁官话特有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砸向辕门:
“光州营指挥使徐天何在?!汴梁宣慰副使陈襄大人驾临!速速开辕门,恭迎上官入营!延误怠慢者,军法从事!”
声音在空旷的营门前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辕门内的铁签营士兵身体绷得更紧,目光齐刷刷投向营内深处。
片刻死寂。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踏在夯实的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徐天的身影出现在辕门内侧的阴影中。
他没有披甲,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军服,腰束皮带,悬着那根暗沉无光却让所有铁签营士卒心头一凛的“人签”铁环。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刀锋,穿透辕门的阴影,直直落在马背上的陈襄脸上。
徐天在拒马后站定,隔着尖刺木栏,对着陈襄的方向,抱拳,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冷硬:
“光州营指挥使徐天,恭迎陈副使。
”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胡彪眉头一拧,厉声喝道:“既知上官驾临,为何紧闭辕门?!速开!让陈大人下马入营说话!”
徐天缓缓直起身,目光掠过胡彪,依旧落在陈襄身上:“军营重地,自有规矩。
非王帅手令或汴梁枢密院勘合,外军不得擅入。
陈副使远道而来,不知可有凭证?”
“凭证?”陈襄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黏腻的阴冷,如同毒蛇吐信,“本官奉王命宣慰淮南新复州县,所到之处,州府洞开,军营任行!你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也敢问本官要凭证?”他细长的眼睛眯得更紧,透出危险的光,“还是说,你这军营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本官看见?”
最后一句,如同淬毒的针,狠狠刺向盐仓尚未散尽的血腥。
徐天脸上肌肉纹丝不动,眼神却愈发幽深:“陈副使言重了。
军营乃屯兵重地,军械粮秣,皆按规制存放。
所谓见不得人,卑职不明所指。
铁签营驻守光州,奉的是王茂章大帅钧令,守的是汴梁朝廷疆土。
规矩,是王帅定的,亦是朝廷法度。
若无凭证,恕卑职不敢擅开辕门,放外军入营。
若陈副使有王帅手令或枢密院勘合,卑职自当恭请查验,开门迎迓。
”
一番话,不卑不亢,字字如钉,牢牢楔在“规矩”二字上。
将“擅闯”的帽子,巧妙地反扣了回去。
辕门内的铁签营士兵,听着自家指挥使平静却强硬的话语,原本被汴梁军旗压弯的脊梁,似乎无声地挺直了几分。
陈襄脸上的阴冷几乎要凝成冰霜。
他没想到这个边地军头如此难缠,竟敢拿王茂章和朝廷法度来压他。
他此行目的明确,就是要拿到徐天擅杀钱禄、私设盐场的铁证,为赵九将军拔掉这颗眼中钉!辕门不开,如何入营搜查?如何拿到那要命的“私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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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个奉公守法的徐指挥使!”陈襄怒极反笑,声音尖利起来,“本官此来,正是为查证一事!你营中参军钱禄,奉汴梁勘合巡查军务,昨日入你营中,至今下落不明!连同其随行八名汴梁军士,音讯全无!徐天!你作何解释?!是否你抗命不遵,戕害上官,杀人灭口?!”
“戕害上官”、“杀人灭口”的指控,如同两块巨石,轰然砸入辕门内外死寂的空气!胡彪身后的汴梁骑士瞬间按紧了刀柄,杀气陡升!辕门内的铁签营士兵也呼吸一窒,眼神中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惊惶。
钱禄等人的下场,是他们亲手料理的!
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涌向徐天。
他孤身立在辕门拒马之后,身前是刀锋般冰冷的拒马尖刺,身后是数百道或惊惶或期待的目光,对面是汴梁副使带着杀意的指控和三十余骑精锐的虎视眈眈。
就在这千钧一发、心神紧绷到极致的瞬间!
嗡——!
徐天眼前猛地一黑!那浩瀚深邃、流淌着冰冷星光的虚空再次毫无征兆地降临!无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字符和数据流如同狂暴的瀑布,瞬间冲垮了他意识的堤防!
【检测到宿主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