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租房里没有爱情(1/3)
人这辈子,跟摆摊差不多。
你以为支个棚子挂上货就能开张?结果,风来了雨来了,城管来了对头来了,哪样都能让你手忙脚乱。
我那会儿蹲在定海新村出租屋门口,正跟一批新到的卫衣袖子较劲呢。
那墨点甩出去的轨迹,是我自己琢磨的,讲究个武侠的飘劲儿,得烫准了才够味儿。
雨点子不大不小,烦人。
就这当口,“嘎吱——砰!”一辆破五菱,愣是开出了坦克的气势,直接怼进夜市边上。
车门一开,小茹跳了下来。
军绿工装裤裹得利落,就是那股子油烟味儿,老远就能闻见。
她“啪”地甩过来一包红塔山,烟盒皱得跟腌菜似的,上面写满了要配的码数。
“汪哥!‘侠客行’那款,再给我三十件!男码女码各一半,码数在烟盒上!”这丫头,连抽烟的空档都琢磨着谁该穿多大码的!烟盒就是她的移动备忘录,这心思,活该她能把摊儿支得风生水起。
想起头回见小茹摆摊,我SUDU刚起步,主打的就是带武侠味儿的T恤卫衣,男女通吃。
城管的车影子刚晃出街口,好家伙,她那动作快得跟练过轻功似的!几个支架“咔嗒”一声支棱开,防雨棚“哗啦”抖落水珠就立起来了,淘宝买的黄色简易试衣间,“嘭”地弹开。
最绝的是那面全身镜,镜框上绕着一圈LED灯带,把我那行书体的“SUDU”烫金标照得锃亮,比商场专柜还晃眼!碟片哥看得直咂嘴:“我滴乖乖,这丫头是把整个店搬车上了吧?”这哪是摆摊?这是行军打仗安营扎寨啊!
她找我拿货是真勤快,一周少说三趟。
有一回,她抖着我新出的“孤鸿踏雪”灰蓝卫衣,手指头精准地戳在左肩胛骨那块:“汪哥,感觉不对啊!‘孤鸿’这翅膀尖儿,画歪了半厘米?气势泄了!得让瑶瑶姐那边返工,不然卖不起价!”
我凑过去仔细一瞅,嘿,还真是,线脚没对准设计点。
脸上有点烧,心里是真服气她这眼力劲儿。
这丫头,对“感觉”这东西,比我这设计的还较真。
东西不对,糊弄不了她,也糊弄不了市场。
这道理,是她用那双毒辣的眼睛教我的。
那晚刮大风,夜市顶棚哗哗响,跟要散架似的。
小茹那试衣间被吹得直晃悠,我们几个都替她捏把汗。
她倒好,二话不说,从她那百宝箱似的大工具箱里薅出钢丝,三下五除二就把支架死死绑在消防栓上了。
绑得那叫一个结实,风过去,棚子纹丝不动。
碟片哥竖大拇指:“小茹妹子,你这手法,捆个江洋大盗也跑不了!”她一边收拾被风吹乱的货,一边跟我唠:“衣服堆那儿等人翻?糟蹋牌子!人靠衣裳马靠鞍,得穿出彩!”说着拎起我新搞的深棕立领夹克,肩袖和后背上水墨似的盘纹是我得意之作。
“看这儿!”她手指划过侧腰的拼接走线,“这线条才是功夫!得让人一眼看出这提气收腰的劲儿!”她那认真比划的样子,让我想起瑶瑶姐教我打版时说的话——衣服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得让衣服“活”在人身上。
小茹懂这个,她卖的不仅是布片子,是那股子精气神。
最险的一次是治安队突袭。
警笛刚响,小茹眼珠一转,一脚踹翻了货架支架!“哗啦”!那块带LED的防雨棚整个罩下来,把她摊子盖得严严实实。
试衣间被她三两下拉倒压在上面,活像个装破烂的铁皮箱。
穿制服的人吆喝着清场过去,她蹲在棚布边,一声不吭。
等那些人走远,她“噌”地站起来掀布:“快!搭把手!”我俩手忙脚乱扯开棚布拉直试衣间,我那批“SUDU”的T恤卫衣抖开挂好,整整齐齐。
碟片哥再次咂嘴:“小茹妹子,你这闪人的功夫,赶上轻功水上漂了!”这叫什么?这叫审时度势,硬扛没用,保存实力才是硬道理。
做买卖,尤其在这种“江湖”地界,光有蛮劲不行,得有急智。
对付抢生意的,她更有一套。
那年冬天,夜市口冒出个老板,学她也支摊卖卫衣T恤。
小茹第二天直接挂了个“江湖郎中坐诊——免费搭侠气”的纸牌子!几个穿貂的大妈真围过来了。
小茹笑呵呵地把我设计的新款往人家貂领子边一套,“姐!您看!正宗江湖侠气混搭您这富贵雍容,‘SUDU’这范儿,专柜都追不上!”后来听说那摊子生意不行,没多久改卖袜子了。
小茹咬着烟屁股弹弹灰:“功夫没练到家,抢哪门子饭碗。
”这话糙理不糙。
竞争?哪儿都有。
关键是你得有自己的“独门秘籍”,要么东西硬,要么会吆喝,小茹是两样都占了点。
她懂差异化,懂怎么把劣势变优势,把对手的模仿变成自己的陪衬。
这本事,不是书本上能学来的,是夜市的风雨里摔打出来的。
后来连下好几天雨,夜市冷清得能听见自己心跳。
那天下午,小茹开着面包车“突突”找到我出租屋。
“汪哥!江湖救急!热熔胶枪借我使使!”她急吼吼地说,拎进来一大包瑶瑶姐那边压箱底的几款素色卫衣——颜色没选好,卖不动了。
我看着她抄起剪刀,“咔嚓咔嚓”沿着肩缝袖口利索地裁,扯下袖子。
又拿出几块印着暗纹的水墨风布料贴片,抄起热熔胶枪就往光秃秃的肩臂位置上粘。
一会儿功夫,好几件卫衣变样了:普通的袖子变成加了盘扣纹或水墨竹叶效果的假两件,肩膀加了层叠飘带,像套了件改良短打。
“这叫‘断袖重续’,江湖应急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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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脸得意。
嘿,还真别说,那晚这批改款在夜市卖火了!雨还没停,她冲回车里拎了二锅头和王老吉,拉个塑料凳坐我摊边,用牙“哐”地咬开瓶盖,“谢了汪哥,走一个!”这事儿给我的触动挺大。
货不对路?那就改路!市场不认?那就变个花样让它认!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死货,只有没想通的人。
小茹身上这股子“活”劲儿,是草根生命力最生动的体现。
她让我明白,有时候,所谓的“设计”,未必在图纸上,更在应对现实的急智里。
折叠桌上油乎乎的,她翻出个小本记账。
“知道为啥非用这破五菱?”她灌口啤酒,“后斗尺寸,刚好塞四季青标准货箱,一点缝儿不浪费!”碟片哥嚼着花生米溜达过来:“都说三分货七分卖,小茹你这嘴皮子值金子!”
小茹正理货,抄起旁边我画的“降龙有悔”T恤(图案是掌风轨迹),把袖子一捋,指着肩线一道特别的斜针走线:“呸!七分卖?那是糙汉子的想法!人买的是江湖故事!”她目光扫过光头哥的脸,突然把衣服扔我头上,“看见没?就汪哥这张‘江湖浪子’的脸,配上‘降龙有悔’的颓劲儿,本身就是戏!比光看衣服强百倍!”
我正点钱呢,被盖了个正着,哭笑不得。
碟片哥倒被唬住了。
她这话,点透了。
卖东西,尤其是带点文化符号的东西,卖的是附加值,是情绪价值,是消费者心里那点投射。
SUDU能有点小名堂,跟这“江湖气”的定位分不开,小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