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丝(2/3)
“这可能是发烧时的胡话。
”
“明光明鉴,”格拉茨旦·卡拉勒说,“但札拉还看到别的东西。
”
名叫札拉的蓝圣女双手交握。
“女王陛下,”她低声道,“他的高烧不是那支箭引起的。
他大小便失禁——不止一次,而是好多次——粪便一直流到双膝,里面还带着干血。
”
“灰虫子说他的马在流血。
”
“是这样的,陛下,”太监确认,“那匹苍白母马被他的马刺扎得血肉模糊。
”
“或许如此,明光。
”札拉道,“但鲜血和粪便混在一起,沾在他内衣上。
”
“他在便血。
”格拉茨旦·卡拉勒指出。
“我们无法确定,”札拉道,“但弥林很可能要面对远比渊凯的长矛恐怖的事物。
”
“我们必须祈祷。
”绿圣女说,“神明将这个人送到我们中间,作为信使,带来信号。
”
“什么信号?”丹妮问。
“灾难与毁灭的信号。
”
丹妮不愿相信他们说的。
“他只是一个人,一个膝盖中箭的病人。
他的马将他载到这里,不是什么神明。
”苍白母马。
丹妮突然起身。
“感谢你们的忠告,还有你们为这可怜人所做的一切。
”
绿圣女离开前吻了丹妮的手指。
“我们应当为阿斯塔波祈祷。
”
也为我。
哦,为我祈祷吧,亲爱的女士。
阿斯塔波陷落后,渊凯大军已无后顾之忧。
她转向巴利斯坦爵士。
“派骑手去丘陵地找回我的血盟卫,再召回‘棕人’本的次子团。
”
“暴鸦团呢,陛下?”
达里奥。
“对,对。
”三天前,她刚梦到达里奥横死路边,双眼无神地盯着天空,乌鸦在他尸体上盘旋。
其他夜里,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索他会不会像背叛暴鸦团的前任团长一样背叛自己。
他把他们的头带给我。
如果他带着属下回归渊凯,为黄金出卖她呢?他不会那么做。
他会么?“还有暴鸦团。
马上派人去找。
”
女王发出召集令八天后,次子团最先返回。
巴利斯坦爵士通报丹妮团长求见时,她恍然以为是达里奥,不由得心如鹿撞。
但巴利斯坦爵士带来的却是棕人本·普棱。
棕人本皮革般的脸满是裂纹,皮肤是老柚木的颜色,白头发,眼角布满鱼尾纹。
这样一张饱经风霜的棕脸在丹妮看来却很亲切,她甚至拥抱了他。
他眼角的皱纹开心地堆在一起。
“听说陛下要下嫁,”他说,“但没人通知新郎官就是我。
”瑞茨纳克在旁气急败坏,他俩则相视而笑。
但棕人本开口后,所有的笑声都消失了,“我们抓住三个阿斯塔波人,圣上最好见见他们。
”
“带上来。
”
丹妮莉丝在庄严的大厅中接见他们,高高的蜡烛在大理石柱间燃烧。
她看到几位阿斯塔波人面露饥色,便立刻叫人备食物。
他们一行十二人从红砖之城出发,如今只剩三个:一名砖匠、一名纺织工和一名鞋匠。
“其他人怎么了?”女王问。
“全死了。
”鞋匠道,“渊凯的雇佣兵在阿斯塔波北边的丘陵地巡逻,猎捕从大火中逃出来的人。
”
“难道城池已经陷落?城墙可是非常厚实啊。
”
“它厚是厚,”砖匠回答,他是个有眼疾的驼子,“但年久失修又破损严重。
”
纺织工抬起头。
“每天我们都互相安慰,说龙女王会回来救我们。
”这女人面庞瘦削,有薄薄的嘴唇和暗淡的死鱼眼,“据说克莱昂曾派人求援,您答应要回来。
”
他派人来找我,丹妮心想,至少这部分是真的。
“在城外,渊凯人烧毁庄稼,屠戮牲畜,”鞋匠续道,“在城内,我们忍饥挨饿。
我们吃猫、吃老鼠、啃皮革。
一张马皮就是一顿大餐。
割喉国王和婊子女王相互指责对方吃死人肉。
一些男男女女暗中聚集抽签,抽到黑石头的就得献出自己的肉。
有些人认为一切都是克拉兹尼·莫·纳克罗兹惹的祸,于是洗劫并烧毁了纳克罗兹金字塔。
”
“也有人认为是丹妮莉丝惹的祸,”纺织工说,“但我们中的大多数依然爱您。
‘她就要来了,’我们互相告慰,‘她将率大军回来,带给所有人食物。
’”
我连自己的人民都只能勉强喂饱。
如果我向阿斯塔波进军,必将失去弥林。
鞋匠讲述了他们怎样遵从阿斯塔波绿圣女的话,将屠夫国王的尸体挖出,套上青铜鳞甲。
绿圣女得到众神预示,宣称屠夫国王可以打败渊凯人,解救他们。
于是伟大的克莱昂的尸体披挂上阵,恶臭难闻的身躯被绑在饿马背上,领着新建的无垢者军队开城出击。
但他们被一支新吉斯军团咬住,杀得片甲不留。
“战败后,绿圣女被钉在惩罚广场的木桩上等死。
在乌尔霍金字塔中,一些幸存者疯狂欢宴,彻夜不眠,然后就着最后一点食物饮下毒酒,不愿面对第二天的黎明。
再不久疾病爆发,血瘟杀了四分之三的人,直到一些将死之人发起暴动,干掉了主城门的守卫。
”
老砖匠突然插话:“不,这是那些健康人干的,为逃离血瘟。
”
“真相如何重要么?”鞋匠反问,“反正守卫们四散奔逃,城门大开。
新吉斯的军团涌入阿斯塔波,然后是渊凯人和骑马的佣兵。
婊子女王顽强抵抗,咒骂着战死;割喉国王弃械投降,却被扔进竞技场,遭饿狗扑食。
”
“即便如此,仍有人说您来了。
”纺织工道,“他们赌咒发誓,说见你骑在魔龙背上,高飞过渊凯营帐。
我们日夜盼着你。
”
我没法去,女王想着,我不敢去。
“城市陷落后呢?”斯卡拉茨问,“后来呢?”
“后来是屠杀。
圣恩神庙里挤满了向神明祈求治疗的病人,于是新吉斯军团封住神庙门,将神庙付之一炬,由此引发大火。
不出一小时,整座城市火光冲天,一片火海。
慌乱的人们涌入街道,想方设法逃离火场,但渊凯人关闭了城门。
”
“你们逃出来了,”圆颅大人指出,“怎么做到的?”
老头回答:“我是砖匠,我家世世代代都是砖匠。
我祖父将我家的房子建在城墙边上,每晚搬几块砖不是什么难事。
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朋友们,他们帮我支撑好甬道,以防塌方。
我们都认为应当未雨绸缪。
”
我留下议会来统治你们,丹妮想到,由一名医生、一名学者和一名牧师领导。
她回想起当初的红砖之城,红色砖墙后空气干燥、尘土飞扬,编织出残酷的梦;那里同时也是生机勃勃的。
恋人在蠕虫河的小岛上接吻,奴隶却在惩罚广场上被一卷一卷地剥皮,挂起来留给苍蝇。
“你们能逃脱令人欣慰,”她对阿斯塔波人说,“在弥林你们安全无虞。
”
鞋匠对她表达了感激,老砖匠吻了她的脚,但纺织工只用石板般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她知道我在说谎,女王心想,她知道我根本无力保证他们的安全。
阿斯塔波被烧毁了,接下来该轮到弥林。
“会有更多难民涌来。
”阿斯塔波人下去后,棕人本说,“这三人骑马,大部分人没有马。
”
“会有多少?”瑞茨纳克问。
棕人本耸耸肩:“成百上千。
有的病了,有的烧伤,有的受了别的什么伤。
猫之团和风吹团正拿着长矛鞭子在丘陵地巡视,驱赶他们向北来,并杀掉落单者。
”
“一群会走路的嘴巴。
你说还有病人?”瑞茨纳克绞着双手,“圣上,必须阻止他们进城。
”
“是的。
”棕人本·普棱说,“我虽然不是学士,但至少知道把坏苹果和好苹果分开。
”
“人不是苹果,本,”丹妮道,“这些是活生生的男人女人,又病又饿,担惊受怕。
”他们是我的孩子,“我应当去救援阿斯塔波。
”
“陛下救不了他们,”巴利斯坦爵士道,“您警告过克莱昂国王不要与渊凯开战。
那人是个白痴,且双手沾满鲜血。
”
我的双手就清白么?她想起达里奥的话——宁为刀俎不为鱼肉,强者都是屠夫。
“克莱昂是我们敌人的敌人,若我参加哈扎特角之战,就能两面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