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1/3)
鸦树城历史悠久,古老的筑城石上覆了厚厚的苔藓,墙上密布的蜘蛛网如老妪腿上的琐碎血管。
城堡正门两侧有两座巨型塔楼,城墙的各个角落由较小的塔楼保护。
塔楼都是方形结构。
近代的塔楼多筑成筒形或半月形,以利用曲面弹开投石机发射的飞石,可惜鸦树城落城太早,尚没有这项创新。
城堡居高临下,统治着肥沃辽阔的峡谷,无论在地图上还是人们口中,这里都被称作布莱伍德谷,意为“黑木谷”。
就名称而论,“谷”是毋庸置疑,树木却无从谈起。
几千年来,不管黑木头、棕木头还是绿木头,这里一根都没有,人类的斧头早已把峡谷清得干干净净。
远古时代橡木矗立之地,如今是磨坊、民居和庄园的所在。
光秃秃的土地泥泞不堪,点缀着正在融化的堆堆积雪。
不过城堡墙中,却有一小片树林,因为布莱伍德家族依然崇拜旧神,遵循安达尔人来维斯特洛之前先民们的习俗。
据说神木林中有些树的年龄跟那些塔楼一样古老,尤其是那棵参天的鱼梁木大心树,它的枝条十几里外都能看见,好似枯瘦嶙峋的手指抓向天空。
当詹姆·兰尼斯特带着随行卫队逶迤穿过起伏的丘陵、进入峡谷时,环绕鸦树城的田野、农场和果园早已成为焦土——他们只看见泥巴、灰烬和焦黑的断壁残垣。
这片废土中长出的不是庄稼,而是野草、荆棘和荨麻。
放眼四望,詹姆到处都能欣赏到父亲的杰作。
路旁尸骨累累,其中多是羊骨,但也有马骨、牛骨,乃至人的头骨。
他还发现了一具无头骷髅,被疯长的野草填满了胸腔。
鸦树城不若奔流城一样遭到大军层层封锁,这里的围城战是若干世纪以来轻车熟路的戏码的又一次上演。
杰诺斯·布雷肯麾下顶多有五百名士兵,而詹姆既没看见攻城塔,也没发现撞锤或投石机。
布雷肯显然无意攻打鸦树城的城门或强袭那高耸厚实的城墙——既然城堡断了外援,他便乐得用饥饿战术来对付老冤家。
围城之初无疑有过各种摩擦交火、箭弩对射,但如今战事拖了半年,没人再有力气做那些事。
于是一成不变的例行公事麻木地循环,军纪也逐渐松弛下去。
早该结束了,詹姆·兰尼斯特心想。
兰尼斯特军占领奔流城后,鸦树城已成为少狼主那短命王国里最后一个据点。
待降服鸦树城,他在河间地的差事也将告一段落,届时他可以返回君临。
返回国王身边,他提醒自己,另一个声音却在悄声说:返回瑟曦身边。
他终究会面对她——只要总主教没在他回都城之前就把她处决。
“立刻回来吧,”她信中写道,那封信他在奔流城让小派烧了,“帮助我,拯救我,我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立刻回来吧。
”詹姆相信她的确需要他,至于其余的话……就我所知,她和蓝赛尔、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甚至月童上床……况且就算他回去,又有什么用呢?她的罪名桩桩是实,他却没有用剑的手来拯救她。
当他的队伍排成整齐队伍、踏过田野时,哨兵们的目光里好奇多过警惕。
没人吹响警号,这倒有助于詹姆的计划。
他直奔布雷肯伯爵的帐篷而去,那是营地里最大的帐篷,恰当地搭建在小溪边的平缓丘陵上,可以清楚地监视鸦树城的两道城门。
帐篷和帐篷中央杆子上飘扬的旗帜都是棕色,旗帜中央绣了个金黄色盾牌,盾牌里是布雷肯家族的红色骏马纹章。
詹姆命众人下马,交代他们可以自由活动。
“你们两个在这等,”他告诉他的掌旗官,“待会跟我去办事。
我一会就出来。
”詹姆跳下“荣誉”,大步迈向布雷肯的帐篷,腰上长剑在剑鞘里摇晃作响。
眼看他径直走来,帐门站岗的两名守卫忧心忡忡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人,”其中一名守卫说,“需要我们通报吗?”
“我自己通报,”詹姆用金手掀开帐门,低头闯进去。
他们干得正欢,云雨呻吟间谁也没注意到他。
女人紧闭眼睛,双手紧抓布雷肯背上的粗糙棕毛,他插一下她就喘一次;老爷的头则埋进了女人的双乳间,手用力抱住女人的屁股。
詹姆清了下喉咙:“杰诺斯大人。
”
女人的眼睛应声睁开,她发出受惊的尖叫。
杰诺斯·布雷肯从她身上滚下床,一把操起剑带,咒骂着拔出武器。
“七层地狱啊!”他叫道,“竟敢——”他看到詹姆的金甲白袍,连忙压低剑尖,“兰尼斯特?”
“抱歉坏了您的好事,大人,”詹姆似笑非笑地说,“但公务在身。
我们可以谈谈吗?”
“谈,好啊,”杰诺斯大人收起剑。
他没詹姆高,但更魁梧,厚实的胳膊和肩膀甚至能让铁匠嫉妒。
棕色胡楂爬满他的脸颊和下巴,他眼睛也是棕色的,其中的怒气掩饰得很差。
“您让我措手不及,大人,我没收到您赶来的通知。
”
“你们似乎没尽兴啊,”詹姆笑着对床上的女人说。
女人用一只手遮住左乳,另一只手挡在双腿间,却把右乳暴露在外。
她的乳头颜色比瑟曦的深,尺寸更是后者的三倍。
她接触到詹姆的目光后,连忙遮掩右乳,但收效甚微。
“营里的女人还这么羞涩,”他奇道,“婆娘卖瓜,还知道自卖自夸呢。
”
“你打进门起就没从我的‘瓜’上挪过眼睛,爵士。
”女人找到毯子,一把拉到腰部,然后伸手拨开眼睛上的头发。
“况且我不卖‘瓜’。
”
詹姆耸耸肩,“如果认错了人,我很抱歉。
要知道,虽然我的小弟弟睡过上百个婊子,但我的经验只有一位。
”
“她是我抢到手的,”布雷肯捡起地上的裤子抖了抖,“从前是布莱伍德那边某个誓言骑士的妞,直到我把他脑袋劈成两半。
把手放下去,臭女人,让兰尼斯特大人好好瞧瞧你的奶子。
”
詹姆对这女人没兴趣。
“你把裤子穿反了,大人,”他告诉布雷肯。
杰诺斯咒骂着穿裤子的当口,女人滑下床寻找散落的衣物,她下蹲、转身、拾捡时,指头还一边拼命遮掩奶子和下体。
说来也怪,这场面比她赤条条跑出来要刺激多了。
“你叫什么,女人?”他问她。
“我妈叫我希尔蒂,爵士。
”她将一件脏裙子套过头,甩甩头发。
她的脸和脚一样脏,两腿间毛发茂盛——这使她看起来像是布雷肯的姐妹——但她身上确有诱人之处。
是来自那狮子鼻,蓬松头发……还是她穿好裙子后行的小巧屈膝礼?“您看见我另一只鞋了吗,大人?”
这问题惹火了布雷肯大人,“我他妈是你的侍女吗?帮你找鞋?没鞋就打赤脚。
快滚。
”
“也就是说大人您不打算带我回家,跟您家小夫人一同祈祷啦?”希尔蒂大笑着朝詹姆抛个媚眼,“您也有小夫人吗,爵士?”
不,我只有老姐。
“看见我这身袍子没?”
“这是白袍没错,”她说,“但您的手可是真金。
我就喜欢男人这点。
您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大人?”
“纯洁的。
”
“我是说女人,不是女儿。
”
他想起了弥赛菈。
我要把身世真相告诉她。
但多恩人不会喜欢这消息,道朗·马泰尔当她是劳勃的种,才让儿子跟她订婚。
一团纠结的乱麻,詹姆好想快刀斩净。
“我发过誓,”他不耐烦地告诉希尔蒂。
“那您吃不到瓜了,”女人调皮地说。
“叫你滚出去!”布雷肯大人咆哮道。
她出去了,但她抓着一只鞋和一堆衣服经过詹姆身边时,伸手隔着裤子捏了一下他的老二。
“希尔蒂,”她提醒他,然后半裸身子飞快地冲出帐门。
好个希尔蒂,詹姆饶有兴味地想。
“尊夫人被你打发到哪去了?”女人走后,他问杰诺斯大人。
“我不知道!你得问修士。
你爹烧了我们的城堡,她认定这是神罚,从那以后日夜祈祷个不停。
”杰诺斯终于把裤子转到正确的朝向,开始拴裤带。
“您来做什么,大人?来找黑鱼?听说他逃了。
”
“听说?”詹姆找了把行军折凳坐下,“听黑鱼说?”
“布林登爵士不会傻到来投奔我。
我承认自己欣赏他,但他要是敢在我的辖区现身,我一定会把他拿下。
他知道我屈膝了——他自己也该这么做,可惜他总是太顽固。
这点他哥哥最清楚。
”
“泰陀斯·布莱伍德没有屈膝,”詹姆指出,“有没可能黑鱼到鸦树城避难了呢?”
“他可能有这打算,但他没法越过我的封锁线,除非长出翅膀。
再说,泰陀斯也自身难保喽,城里只剩老鼠和树根可吃,不出一月必然投降。
”
“太阳落山前,鸦树城就会投降。
我准备提出条件,让布莱伍德回归国王治下。
”
“明白了,”杰诺斯大人穿上一件胸前绣有布雷肯家族红色骏马纹章的棕色羊毛上衣。
“大人,来一角杯麦酒?”
“我不用。
别渴着你自己。
”
布雷肯为自己倒满一角杯,一口干了一半,擦擦嘴。
“您提到条件,请问是怎样的条件?”
“没什么出格的。
布莱伍德伯爵必须忏悔其叛国罪行,公开废除对史塔克家和徒利家的效忠关系。
然后他要在诸神和世人面前庄严宣誓,从今以后做赫伦堡和铁王座的忠实封臣。
最后我将以国王之名赦免他。
我们会征收一两罐金币,作为叛乱的赔款,我还会索要一名人质,以防鸦树城将来再兴兵作乱。
”
“您得要他的女儿,”布雷肯热切地提议,“他有六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
他最宠她。
她是个拖着鼻涕的小东西,顶多七岁。
”
“小了点,但实用也行。
”
杰诺斯大人干了杯中酒,将角杯扔开。
“许诺我们家的土地和城堡怎么说?”
“哪些土地?”
“寡妇河东岸的全部领土,从十字弓山脊到发情草场,以及河中所有岛屿。
具体来说,这包括玉米坊、领主坊、泥厅的遗址、狂喜原、战争谷、老铁铺、皮扣村、黑皮扣村、石冢村、黏土池村、泥冢地的市集、黄蜂林、洛尔根的树林、绿丘、芭芭的双乳峰——布莱伍德管它叫蜜茜的双乳峰,但它最初是芭芭的双乳峰——蜂蜜树村和所有的蜂房。
给,大人请看,我把它们全标出来了。
”他从桌上翻出一张羊皮纸地图。
詹姆用完好的那只手接过地图,用金手蹩脚地打开展平。
“这可是一大片土地,”他边看边说,“几乎会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