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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虎尾轮瘦肉汤> 32

32(2/3)

活着的证据。

    1942年2月、1939年6月,1940年1月、1941年9月、1938年12月、1942年10月。

    是这封,他最近的一封来信,就是他还活着的证据。

    他不但活着,信里还说要回来——或者至少有所暗示。

    他有没有说过?我的目光在信纸上扫视着,从上往下,再从上往下。

    他在信中不是保证过,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吗?不,不是,不是这封。

    他说很快会离开重庆回这里。

    他的字里行间读不出别的东西。

    他总是把每个段落编号,好像在给上级写报告。

    哪里还有什么情意? 我把信扔到一旁。

    一个真心爱惜妻子的男人,是不会给信件段落编号的。

    一句话落入我的眼帘,我重新拾起信。

    “我很痛心,没尽到为人子对母亲的孝道。

    ”他写道,“我永远感激你所做的一切,让我母亲风光体面地下葬。

    ”这些话,像是出自一本儒家行为操守的训示录。

     我慢慢用手抓起信纸,把柔软的航空信纸在手心中揉成一团。

    我不配得到他的爱。

    我爬上床,双膝碾过他的信件。

    是我让他们离开了人世的。

    我把枕头蒙在头上,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想。

     在8、9、10月那些闷热的日子里,我的宽心良方就是昏睡不起。

    只要闭上双眼,就能遁入一个变化多端却又平淡无奇的世界中,在那里,黑暗主宰一切,时间失去意义。

    但到了11月,睡眠开始与我作对。

    怎么样才能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究竟是双眼紧紧地闭起来,还是任凭脑中飞过各种画面,我搞不清楚。

    有些夜晚,我根本无法入眠,甚至不能待在床上。

    我楼上楼下地跑,进厨房,走到门廊,我自始至终都紧咬双唇,压抑着那些竭力要脱口而出的不雅声音。

     一天早上,我梦到阿豆坐在一条狭窄的丛林小道上。

    我随军向缅甸行进,他跟另一个妇女坐在小道边。

    他没认出我,指挥官大声命令我继续前进。

    我正想把阿豆头上的一条毒蛇射死,阿州走进我的房间。

    他的咳嗽声让我的梦境退去。

     “走开。

    ”我说。

     “可,妈妈……” “我都说了,走开。

    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妈妈。

    ” 阿州在说谎。

    他们都想向我索取,可我无法给予。

    他们难道不懂吗?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时代。

    假如我生于宋、明、清那些朝代,人们就能理解我的丧子之痛。

    那时候,丧子的女人可以跳井或是自刎。

    我用被子蒙上头,心跳在耳中捶响,胸口周遭的疼痛加剧。

    也许,我要死了。

    也许,这是我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解脱的唯一方法。

     我在床上从一头滚到另一头。

    被单像蛇一样地裹缠在身上——发臭、潮湿,如同爬虫的手臂,即使我摔到地上,也紧紧粘在身上。

     “妈妈。

    ” “又是你。

    ”我松开腿上的被单,站起身。

     “我饿了,妈妈。

    ” 我拉直睡袍,突然间完全清醒过来,“嗯,我也饿了。

    ” 阿州嗒嗒地从房间那头跑过来,径直站在我面前,“我们自己做早饭吧。

    求你了。

    可以吗?” “好,好。

    只是要等我穿好衣服。

    ”我找到一件便服和一双拖鞋。

    吐司配果酱,也许就这个。

    阿州嘛,可以吃稀饭配点小菜——辣豆干、腌高丽菜、碎花生。

     “快点。

    ”我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妈妈,我们可以做面吃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豆干香菇炒面线。

    ” “再加点虾米。

    妈妈,好吗?” “可以。

    ”我脑中闪过好多面条做法:用鸡蛋面、米粉、冬粉、面线,加上猪肉、鸡肉、鹌鹑蛋或是大虾,搭配芹菜、高丽菜、胡萝卜、竹笋、豌豆、豆芽等等。

    我想着在炒面上撒些花生粉、葱花,还有炸得喷香的葱油酥。

     阿州跟不上我的脚步。

    等他到厨房时,我已经把香菇和虾米分别浸泡在碗里了。

    “我和阿州今天做饭。

    ”我告诉阿桂,她正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包豆芽。

    “我们可以用这个。

    ”我拿了些豆芽扔在料理台上。

    然后我又拿了一把大葱,还有米酒、糖、酱油、芝麻油,又调了点勾芡水。

    我双手忙个不停,动作飞快。

    我开始洗葱,切掉根部白色的葱须,把葱白葱叶切好。

    只要我愿意烧菜,在厨房我手脚麻利得像一阵风。

     阿州踢掉拖鞋。

    他曲起脚趾,踩着抽屉把手爬到料理台上,盘腿坐在豆芽旁。

    我看到他很麻利地掐掉枯黄的豆芽根部,把豆芽分成两堆。

    不过他还是跟不上我的节奏。

     我解开米粉上的麻线,放入冷水中浸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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