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2/3)
住关隐达的手,使劲摇晃。
见马主任这么客气,关隐达本想再加一只左手上去,还是忍住了,坚持用一只右手配合马主任摇晃了一阵。
周书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向县长不断点头。
关隐达马上装作与同志们招呼的样子,后退几步。
其他人见了,也后退了几步。
两位头儿还在说话,关隐达就环顾了一下这个宾馆。
他刚来那几天,家里乱七八糟,在这里住过几晚。
从外表看去,黎园不比大城市的宾馆差到哪里去,只是管理不行,没有几间屋子的抽水马桶不是坏的。
看着这富丽堂皇的样子,就像脸蛋子漂亮的粗俗女人穿着华贵衣服,只要走几步路就露出破绽来。
他也走过了一些地方,发现不论那里怎么穷,高级宾馆是要修的,而且必叫什么园。
省里的宾馆叫荆园,西州的宾馆就叫桃园。
周书记和向县长不说了,就招呼大家去。
马主任忙抢先一步,在前面引路。
到了刘先生下榻的218房门口,敲了门。
开门的是一位小姐,笑着迎了大家进去。
看样子这位小姐同大家都熟悉。
小姐见关隐达面生,就特意朝他点了下头,说:“您好。
”
一进门,小姐忙请大家坐,说:“先生在里面有点事,马上出来。
”
一会儿,听到抽水马桶响了一阵,刘先生从卫生间出来了。
一位四十来岁的瘦子,高高的像只病鹤,一看就知是风流过度的相。
周书记站起来说:“其他的都是熟人了,这位是县委关副书记,刚调来的,分管政法。
”
刘先生双手迎了过来,说:“请关书记多多关照。
”
关隐达感到刘先生的手不像刚沾过水的,就疑心他刚才并不是上厕所,要么就是便后没有洗手。
只怕是故意往厕所走一下,好让这些人等个片刻。
不论哪种情况,这个人早在关隐达心里打折扣了。
“这是我的秘书方芸小姐。
”刘先生说。
关隐达便又同方小姐握了手。
他也不说什么客套话,只是礼貌地笑笑。
大家只聊了几句,马主任就说:“是不是请各位去用餐?”
周书记礼让刘先生走前面,刘先生偏要周书记前面走。
两人出了门,便并肩而行。
其余人都自然而然按职务依次随在后面。
马主任便走在最后。
快到餐厅了,马主任又忙跑到前面,同礼仪小姐站在一起,招呼大家鱼贯而入。
大家为了座次不免又推让一会儿。
马主任招呼大家坐好了,自己才最后落座。
席间,说话最多的是刘先生,他说的又多是同北京谁谁吃饭,同省里谁谁吃饭。
北京那些人谁都不认识,大家就只是嗯嗯点头。
说到省里张兆林副书记,周书记接了话头说:“你说到兆林同志,他是我们这里前任地委书记,那可是一位很有水平的领导啊。
”
“知道知道,我们是老朋友了,我最了解他了。
我跟你们说,他的前程可是不可限量的啊!”刘先生说到这里,又侧着头同周书记耳语去了。
在座的便都静了下来,喝汤的连汤也暂时放下了。
大家假装不在意,其实都在偷听。
因说到张兆林,关隐达难免好奇,便埋头细细品茶,耳朵却尖着。
刘先生大概是说北京他有不少朋友,张兆林的事他还是可以帮忙的。
意思似乎是说,张兆林今后更上层楼,还需他来玉成。
关隐达便觉得这刘先生的牛皮未免吹得没边了。
不过也难说啊,现在很多事情你按正常的逻辑去思考,往往还真不对劲。
提到张兆林,关隐达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他就是从张兆林手上开始倒霉的。
周书记同刘先生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忙招呼大家:“喝酒啊,喝酒啊。
”
话题还在张兆林身上。
周书记像是一下子想起似的,忙指指关隐达说:“张副书记是我们关书记的岳父陶老书记的老部下哩。
陶老德高望重,张副书记对陶老是非常尊重的。
”
关隐达忙说:“是的是的,不过那是张副书记礼贤下士。
他每次来地区视察工作,总要去看望一下我们家老头子。
他们俩是多年的同事,彼此很了解。
”
关隐达尽量表情愉快一点,免得人家看破了什么。
其实他相信周书记他们谁都知道其中究竟。
刘先生望着关隐达说:“你看你看,有缘就是有缘。
张副书记说,他能有今天,全搭帮到哪里都有一批好同事,好朋友。
他同我还专门提到过陶老书记哩,说他在西州当地委书记那几年,陶老书记对他非常支持。
”
一听这话,关隐达就知道他是即兴扯谎了。
但所有人都附和说:“是的是的。
”向县长还很带感情地感叹道:“陶老书记的领导风度,难得啊。
”
王永坦看上去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刚才一直不怎么讲话。
说到了陶老书记,他郑重地放下筷子,说:“陶书记是个好书记啊。
他老人家实在,严谨,同下面干部又没有距离。
他很随便,可下面的人就是不敢乱来。
你说怪不怪?他天生有一股虎威。
”
王副县长说话的时候,眼睛不停地环视,像是在征求各位的看法。
大家都点头说是。
他说完了,就笑眯眯望着关隐达,小眼睛弯成一条缝儿,里面满是亮晶晶的光点。
关隐达却是谦虚也不是,不谦虚也不是,只好微笑着说:“他老人家想得开,退了就退了,不太关心外面的事。
倒是提起同志们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
”
关隐达特别注意了措辞,维护着岳父大人的威严。
他知道大家如此称颂岳父大人,都是说给他听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用不着去辨别是真话还是假话。
只有王永坦的话,给他一种说不清的印象。
从报到那天见第一面起,他就隐隐觉得王永坦有些阴阳怪气,叫人心里没底。
方小姐站了起来,说:“在座各位我们都是多次见面了,只有关书记是初次相见。
我代表我们刘先生敬你一杯酒。
”
关隐达不站起来,说:“方小姐还是坐下来吧,不要讲那么多的规矩。
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坐着喝酒。
屁股一抬,喝酒重来。
这是要罚酒的哩。
”
方小姐便笑着坐了下来。
关隐达又说:“不叫敬吧,我们大家同饮怎么样?”
刘先生说话了:“这杯酒关书记还是要喝啊,小姐敬酒可不太好推辞哩。
”
关隐达没办法,就同方小姐碰碰杯,干了。
因是招待港商,大家都自便,酒也就喝得斯文。
关隐达最怕的是霸蛮劝酒,不喝有碍面子,喝吧又难免不醉。
应酬完了,关隐达与周书记同车回县委大院。
向县长和王副县长是本地人,自己修有房子,就各自回家了。
关隐达一进屋,就见客厅里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黑男人,一下想不起是谁了。
他才到任几天,同谁都只是见过一两面。
关隐达很客气地笑笑,说:“你好你好。
”
那人就要站起来同他握手。
他忙摆了摆手,说:“你坐吧坐吧,我放一下包。
”
关隐达走到书房放了公文包。
仔细一想,原来这是公安局的副局长李大坤,几天前在同政法系统局以上负责人见面会上见过的。
“老李,这段很忙吧?”关隐达出来招呼道。
也许是因为关隐达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李大坤感到有些激动,屁股抬一下,像要站起来的样子,说:“不忙不忙。
再忙也没有当书记的忙呀。
”
陶陶这时出来了,向着李大坤说:“对不起啊。
老关半天不回来,我也没好好招呼你。
我家通通才转学过来,还不太适应这里的老师,天天晚上我得给他补一下火。
”
陶